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她的发辫在风雪中飞舞。
  疾驰中低头看了他一眼,带着怜惜:“别怕,有我在,不会死。”
  那个怀抱温暖极了。
  那个视角看过去,她那么美。
  小孩的身躯很小,心也很小,一下就被装满了。
  段锦仰起头看过去。
  丹阶玉陛之上,女帝那么美,那么美。
  光芒耀眼得炫目。
  小孩已经长大成年,冲锋陷阵,建功立业。
  云麾将军知道,他这一生,心里装不下别的人了。
  只能是她。
  宫中开了宴席,午一场,晚一场。
  既是为云麾将军段锦庆功,也是庆祝女帝即将登基。
  从白日到晚上,宫灯不曾灭过,喧嚣不曾停过。
  毕竟此时,武将的地位高于文臣,武将里虽偶有几个儒将,但大部分还是大老粗。
  自然热闹喧哗。
  段锦忽然醒来,人浸泡在热水中。
  好几双柔荑在他身上。
  “将军醒了。”
  “快与将军取水来。”
  段锦就着宫人们的手喝了水,头才清醒些。
  他是喝了一天的大酒。
  中午就喝趴下了,倒头睡了一场,晚上接着又喝了一场。
  今日他是主角,怎躲得过。当然也不想躲。
  人生痛快之时不多,这样的日子没几个人能有,躲什么躲。
  “我又喝倒了?”他按着额角问。
  酒喝太多,头会疼。
  “将军喝多了,吐了,奴们已经收拾好。”
  宫人温柔的手指轻轻帮他按揉着太阳穴。
  记忆回笼,好像是喝多了,吐了,宫人们给他解衣裳洗澡。
  泡着泡着睡着了。
  段锦抬眼看去。
  围着浴盆的都是美貌的少女。
  晋帝风烛残年之时,格外喜爱十五六的少女。
  选秀进宫的最小十岁,养在宫里慢慢长大。少女们一茬接一茬,永远都是少女。
  如今新帝入主宫城,却是个女子,宫人们惶惶然不知道前程在何处。
  一些年纪稍大的宫人,已经悄悄溜去勾引宴席上的贵人,想为自己找个归宿。
  而她们几个,有机会服侍年轻英俊的云麾将军,真是天降的好运。
  段锦拨开宫娥的手,俯身将脸浸在水里,过了片刻抬起来抹把脸,彻底清醒了:“拿衣服来。”
  明明气氛旖旎,云麾将军却没有多看她们一眼。仿佛她们和宫里的侍从、侍卫也没什么两样似的。
  宫娥们好生失落,不敢怠慢,为将军取了衣服来。
  衣服都是新的,显然有人做好了让他在这里留宿的准备。
  还给他安排了美貌的宫娥。
  他若看上谁,大概就会赐给他。
  段锦洗漱完毕,勒上了蹀躞带。
  宫娥蹲下为他整理下摆,仰起头看,为他英武所摄,竟迟钝了几息。
  直到云麾将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醒过来,忙低头。
  段锦转头看了看窗户,宫室中亮如白昼,窗外是黑的,隐隐能听到远处的喧哗和音乐。
  “宴席散了吗?”云麾将军问。
  宫娥们回答:“文官散了许多,将军们还在饮乐。
  这等庆功宴,本就是武人的狂欢。
  “陛下呢?”云麾将军问。
  男人们喝起酒来,会有许多丑态。不是她想看到的。通常这种酒宴,行到一半,大家开始有醉态了,她就会离场,让男人们自己玩去。
  宫娥们垂头:“应该在寝宫。”
  在寝宫和谁,做什么,宫娥们不敢直视,不敢直说。贵人做的事,都不容她们置喙。
  云麾将军虽英武俊美,可是太冷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害怕的气息。
  听说有些将军在战场上杀人杀得太多了,会有癔症,酒醉砍了来服侍的姬妾,也不是没有过的。
  不需要宫娥带路,段锦知道寝宫在哪里。
  众人之中,他就是唯一那个拥有特权,可以往她的寝处去见她的人。
  段锦披上斗篷,离开了此处。
  雪下了一整日,此时停了。
  天上云开月露,光华洒下。
  廊下庭院里洁白清冷,远处宫阁里隐隐飘来乐声、歌声,男人们笑声。灯火太盛,远远望去,那一片的夜空都发亮。
  段锦走在长长的、长长的廊道里,遇到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也着着宫装,却挽着头。
  脸盘圆润了许多,却很有神采。
  段锦见到她,怔了怔,冰雪般的冰冷有了片刻的消融,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亮嫂子!”
  妇人转过身来,见到他,凝了一瞬,随即绽开笑容:“哟,将军大人。”
  段锦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做事了。”妇人笑道,“宫里太大,事多,殿下,不是,陛下!陛下需要人,我孩子也离手了,家公叫我来陛下身边做事。”
  她骄傲地说:“别嫂子嫂子的了,我现在是秦姑姑。”
  妇人的闺名唤作秋秋,曾是叶碎金的贴身婢女。她和段锦一起长大,一起受训的,少时颇有情谊。
  只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建功立业,她嫁了管事之子,在家里伺候婆母,相夫教子,许久不见了。
  好在,大家过得都不错。他现在平步青云,她的公公和丈夫也跟着陛下水涨船高,如今连她也来宫里做事。
  故人相见,若能如此,就是最好。
  寒暄问候过,她问:“你去哪?”
  她道:“宴会在那边呢。”
  段锦道:“我去找陛下。”
  秦姑姑的神情发生细微的变化。
  她仍然带着笑,却试图阻止:“太晚了,陛下可能就寝了。明日再去吧。”
  她是知道的。
  其实很多人知道的吧。
  如今段锦成熟了,回顾从前,明白少时自己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其实于旁人眼中直如赤身行于闹市,一览无余。
  但一直以来,大家都没说什么,都默许了他的一些特权。
  这不仅仅是因为叶碎金的偏爱。
  段锦想,瞧,其实所有人都承认,他对她是特殊的。
  当然没有人能阻止他,云麾将军绕过了宫中的姑姑,向女帝的寝宫走去。
  姑姑望着他的背影,忧心叹息。
  待到了寝宫,侍从们看到他,都怔住。
  侍从们既是服侍的人,也是贴身的护卫。
  他们张嘴想说话。
  段锦冷冷地看过来。
  侍从们都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都是他的后辈。有些甚至是他亲自训出来的。
  段锦踏入了寝宫。
  迎面来了一个英俊的男子,身体精实,相貌俊朗。
  在烧着地龙的暖烘烘的寝宫里,敞着衣襟,露着结实的胸膛。
  见到进来的人,他诧异:“你是哪个,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入宫才半年时间,还未曾见过这个可以随意进出寝宫的男人。
  男人道:“滚。”
第168章 梦境
  卢青檐送进宫十个健奴, 半年过去,只剩下八个。
  最先被宠幸的两个得了赏赐便恃宠而骄,于是从宫闱里消失了。
  余下的八个才想起入宫前卢郎君警告他们的。只靠近了贵人, 靠近了权力的核心之后, 他们便忘记了。
  现在都冷静了, 也看明白了。
  女帝可以给他们金银财帛,但从始至终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权力。
  再一想,女帝要什么样的贵公子得不到, 为何要身份卑贱的他们?
  这么一想,彻底冷静下来了。
  心底那点效法前魏女帝面首的小小念头就掐灭了。
  老老实实, 服侍女帝。待年纪大了, 新欢替旧人,旧人自可带着金银赏赐出宫,过个富足的生活。
  被这男人一喝,健奴愣住。
  的确这男人衣饰十分华丽, 蹀躞带上的钉、扣都是金而非铜的,可知是有身份的贵人。
  他犹疑了一下。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叶碎金的声音:“人呢?”
  内宠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年轻男人径直走进去了。
  内宠没敢拦。
  侍从探头进来看。
  侍从放了段锦进来就后悔了。
  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从前房中有丫鬟,段锦进去, 自会有丫鬟去通禀。
  可现在陛下有了内宠。
  内宠在的时候,宫人们都退下了。屋里只有内宠在伺候。
  一念之差放了段锦进去,立刻就后悔了。
  探头进来, 想拦住段锦。
  侍从问:“将军呢?”
  内宠心想, 果然是个贵人, 是个将军呢。
  那将军又年轻又英俊, 刚才看他的目光……说不得是不是女帝的情郎?
  幸好没得罪。
  内宠道:“进去了。”
  侍从以为内宠通禀了, 遂放下心来。
  内宠问:“我怎么办?”
  侍从想了想:“你回去吧。”
  内宠无法, 只得取了裘衣裹上,离开了。
  段锦走进去,看到巨大的榻。这榻与地台一体,上面垂下帐幔,富贵奢华。
  这都是晋帝当年挪了军费营造的。
  地台下面有翻倒的水晶杯,酒水洒在了地上。
  段锦走过去,看到叶碎金赤着脚,闭着眼睛趴卧在榻上。
  段锦盯着她雪白的脚,身体里有风暴狂窜乱撞。
  眼睛亮得吓人。
  他走路沉稳,说话清晰,看着仿佛很正常。
  实际他喝了一整日的大酒了,酒意已经侵入了脾肺里。
  旁人以为他醒着,不知道此时的他正醉得深。
  这醉的状态非是哭闹呕吐打人,而是又清醒,又疯狂。
  他甚至能条理清晰地和秋秋寒暄对话。
  所以连秋秋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中。
  敢为寻常所不敢为。
  譬如,来见叶碎金。
  段锦眼睛泛红,弯下腰去,握住了叶碎金的脚踝。
  指腹与每一处贴合,拇指扣在了凹进去的窝处。
  他不要命了。
  在西线战场上的时候也想过,要不然就马革裹尸吧。
  那样她就能永远记住他了。
  可又怕自己死了之后,她就忘了他。
  他活这一场就没有意义。
  叶碎金睁开了眼睛。
  段锦跪下,单膝点地。
  叶碎金缓慢地眨了眨眼。
  “阿锦?”
  她撑起身体。
  段锦握着她的脚踝,没有松开手,等着她裁决。
  打他也好,骂他也好,砍了他也好。
  都行。
  叶碎金却笑了。
  “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你每次都打胜仗。”
  所有预期的都没发生,段锦怔住。
  因叶碎金流下了眼泪。
  在这决定登基称帝的日子,女帝流下了眼泪。
  女帝叶碎金,从来都是钢一样硬,冰一样冷,火一样热。
  在别人眼里,她从来没有软弱过。
  然而这不是段锦第一次看到她哭了。
  好些年前,她便在他面前哭泣过。
  有多久呢?快有十年了吧?
  她哭完,说要给他裁很多新衣,要比赵景文的新衣还多。
  那时,他还是给牵马擎旗的小厮。
  后来,时间如白驹过隙。
  如今,她即将称帝。
  他是为她开疆拓土的云麾将军。
  段锦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只能说:“我打胜了。”
  “我回来了。”
  叶碎金哭着笑了。
  她抱住了他,呢喃:“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死了。”
  段锦感觉心脏停跳了。
  他闭上了眼睛。
  每次梦醒的时候,那些触感都瞬息消散了去。
  他闭着眼睛,一只手抱住了她。
  一只手,从脚踝,顺着小腿,滑了上去。
  “我没死。”他说,“我活着。”
  “你摸摸我,我是热的。”
  “你听听我的心脏,在跳。”
  胸膛和掌心的触感都是真实的,没有因为睁开眼睛消散。
  叶碎金紧紧抱着他,趴在他的颈窝里,呓语:“你活着。”
  “我当然活着。”段锦声音喑哑,“要不然,你试试。”
  他打横抱起了叶碎金,走进了寝殿。
  珠帘晃动,寝殿里传来叶碎金的声音。
  “阿锦,燕云十六州收复了。”
  “阿锦,我们重建安西大都护府。”
  段锦的气息却乱,许久,才嘶哑应道:“好……”
  叶碎金做了个梦。
  大将军凯旋。
  大将军抱着她走进帐子里。
  大将军解了她的衣裳。
  大将军的身体有力,横冲直撞,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叶碎金喜欢这个梦。
  她有很多年没有做过关于大将军的梦了。
  那些不能与人启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梦。
  但她又清醒地知道这是梦。
  她内心里清醒地知道大将军已经马革裹尸,再不会回来了。
  她迷离地眨眨眼,唤了声“阿锦……”
  大将军凑过来吻她,看着她的眼。
  没关系,反正是梦。
  她咬上了他的颈子,像无数次她在梦里做过的那样。
  浪涛又汹涌,疾风暴雨,似要掀翻了天地。
  ……
  ……
  月在树梢,高高的。
  几个侍从越来越心惊。
  因为云麾将军进去后,一直没出来。
  他在里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长到让他们害怕。
  几个人面面相觑,平时沉稳的人脸上也流露出不安。
  最后,他们都看向其中一个,就是先前探头的那个。
  “是陛下叫将军进去的?”他们质问,“你确定?”
  那人张口想说确定,可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不能确定!
  因当时,内宠只说“进去了”,其实并没有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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