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换了他,没本事做到这样,可能都不太敢想。
  既然如此,那就听有本事的那个人的。
  粮价平下来之后,那个“女刺史要把军粮摊派下来”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百姓冷眼瞧着,悄悄议论:“嘿,李家柯家,又忙起来了。”
  忙什么,自然是忙着准备粮食。
  既动了起来,便很快了。毕竟老爹爹们还在大牢里,如今天这么冷了,虽然送过去了御寒的衣物被褥,到底和家里不能比。赶紧凑齐军粮,赶紧把老人家们捞出来。
  两日便筹齐了一万石,车队停在了城外。各家临时主事的人一起来见叶碎金,都低了头弯了腰:“因筹集粮食耽误了些时日,还望大人海涵。”
  叶碎金问:“我的军粮齐了吗?”
  段锦笑道:“验过了,一万石,一石不少。”
  李二躬身:“大人所命,岂敢怠慢。”
  “大人,”他抬起头,试图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军粮既已经备齐,家父是不是……”
  就该放人了吧?
  盗匪绑架,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堂堂刺史、节度使,总得讲点信用吧。
  岂料,真有人不要脸,不讲信用。
  堂堂节度使,朝廷敕封,叶碎金竟然道:“既如此,拿下吧。”
  李二和诸人一呆。
  亲兵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众人拿住。
  李二大惊:“大人!大人!我等已经遵照大人之命筹齐了粮食啊!”
  “大人此是何意!还请告知草民!”
  “大人!大人!”
  “大人――”
  在一片喊冤唤“大人”的叫喊中,一群人都被拖了下去。
  叶四叔忍不住道:“好歹给人个说法啊。”
  总觉得差了什么步骤。
  那戏台上唱戏的,什么八部巡抚执着尚方宝剑,眼睛一蹬,唤一声“中――军!”,中军上前一步领了命把坏人擒住之后,主角总还得义正言辞地唱好长一段戏词,把恶人的罪名一一罗列,让恶人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然后才是拖下去的戏码。
  到叶碎金这里,咋啥都不说呢。缺了个过场!
  叶碎金道:“他是什么人物,配叫我费口舌。”
  瞧这话说的。
  叶四叔嗤道:“你当你是皇后娘娘呢。”
  叶碎金翻个白眼:“破皇后有什么稀罕的。”
  好大的口气。
  叶四叔袖手,教训她:“别翻白眼,跟十二娘似的,闺女家家的,丑死了。”
  李老爷做梦都想不到,各家临时的主事人竟也叫叶碎金给押金大牢了。
  他原以为低头了这事就能过去了,大不了再为罢市的事出点血,给叶女子赔礼道歉。
  他万想不到,这女子,这女子……
  “怎么回事?”他惊问,“军粮没筹齐吗?”
  李二一路挣扎,被扔进来摔得鼻青脸肿,忍着鼻涕眼泪道:“筹齐了,叶刺史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按住了。”
  众人围过来问细节,李二一一答复。
  李老爷越听越心惊。
  他心中升起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我要见刺史大人。”他趴到木栅上喊,“来人,我要见刺史大人,快来人!”
  青衫的士卒过来一脚踹在木栅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他慌忙缩手。
  “安静!”士卒骂道,“再吵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们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大人若想见你,自然会提你去。大人没发话,你给老子老实点!”
  李老爷跌在了地上,被儿子撑住。
  他望着木栅外士兵凶狠的嘴脸,深深地感到,这一次,真的要不好了……
  仿佛,他跟叶女子,从来就没有在一个台面上,下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局棋。
  虽然店铺都还没重新开张,但有邓州来的平价粮、油、盐,百姓心中已经没有不安。
  反而聚在一起议论:“各家老爷什么时候放出来?”
  “听说城外运来了一万石军粮给刺史大人。”
  “悖一万石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你可有算过这些年他们收了多少税赋。”
  街上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踏地声。
  有事发生。
  百姓们都伸长脖子去看。
  青衫士兵一队一队的,如狼似虎。分扑向各个方向。
  本地人一瞧便知道:“那不是诸位老爷家?”
  果真。
  士卒们扑去,各家也不是全都束手就擒。起码在李家和柯家就遇到了抵抗。
  这宅子里还有妇孺,叶三郎知道。
  但他更知道叶碎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比阳。
  她做决策,掌方向。
  这些事,总得有人替她分忧,为她执行。
  此处,邓州叶三郎握住刀柄,抬起眼――
  “杀!”
  别处,段锦也撩起眼皮,冷冷一笑――
  “杀!”
第59章 治所
  新朝廷委任的刺史大人入主了比阳城十四天的时间, 比阳城见了血。
  李家的大宅占了一整条街,整条街就他家一个宅门。
  路人在巷口探头探脑,看到了青衫军封路封门, 隐隐听到了高墙里面的呼喝声、哭喊声还有惨叫声。
  大门里忽然冲出个家丁, 妄想逃出去。
  外面守门的青衫军想也不想, 长矛刺过去,伴着惨叫,便将他捅出了几个窟窿眼。
  有人将尸体又拖进了门里。门口的守卫面色如常。
  只有鲜红的血顺着台阶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巷口窥视的路人吓得作了鸟兽散。
  一个个回到家都关上院门, 把家人推进屋里还拉上了窗。就这样还吓得心脏怦怦乱跳。
  家人被吓住,直问:“怎了这是?”
  “杀人了……”目击的人好不容易咽下唾沫才说得出话, “官军, 杀人了。”
  众人惊骇。
  杀人很快,善后很麻烦。
  带着清晰的目标,叶三郎和段锦在李家、柯家翻箱倒柜,又审讯了活口, 终于搜出了他们要找的东西,送到了叶碎金的面前――
  一箱一箱的。
  丁口簿, 赋税记录,城防图。
  还有李家、柯家自家的房宅田契与账册, 堆满了刺史府的大厅。
  蒋引蚨在邓州接到的手令里,叶碎金就告诉了他自己需要些什么人。
  现在,他带着从邓州跟来的一群账房, 盯着这堆满了大厅的册簿文书。
  人手一把算盘, 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如郎君们腰间的刀, 马上的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叶碎金拍拍箱子:“交给你了。”
  大城自然有专门行刑的地方。
  这一日, 行刑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百姓们踮着脚伸着脖子, 都想看得更清楚点。
  没有公开的审讯,但有文书宣读了罪状,列举了以李家为首的诸家所犯大罪。
  这其中,私吞税赋、私设刑狱以及其他各种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事,比阳城民都不觉得稀奇。其实大家早就知道,只拿这些大户没有办法罢了。
  但是,资助流匪,尤其是樊家村、牛家村两起骇人听闻的屠村案背后竟然是李家、柯家和王家、向家这几家领头的大户,着实震惊了比阳城人!
  “经查实,为侵占田地,四家合谋,勾结盗匪,屠灭樊家村四百七十一口、牛家村六百零二人丁,老弱妇孺,皆在其中,骇人听闻。其行也恶,人神共怒,天道不容,国法难逃……“
  有人便喊道:”这么说,那回流匪攻城,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假的?”
  文书抬起头,肯定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先前审讯俘虏之时,便已经有人招了。”
  人群中有人大哭:“天杀的!我儿子死了!”
  很多人愤怒:“就是从那回,大家伙才开始听他家的指挥,让摊钱摊钱,让派徭役派徭役!”
  出于对外面流匪的恐惧,当大户站出来要顶事的时候,普通百姓才相信了、支持了、跟随了。这之后,各种苛捐也都忍气吞声地认了、缴了。
  哪想到,盗匪背后就是这些狗大户!
  “砍了!砍了他们!”
  “杀头!”
  “请大人替我们百姓做主啊!狗大户丧尽天良了!”
  “砍头!砍头!”
  百姓的愤怒在寒冬像热浪一样冲上了天。许多人眼睛都红了。
  不砍了这些大户怎能平民愤!
  民意至此,自然要顺从。
  在一声声“砍了!砍了!”的呼声中,一颗一颗的人头滚落,鲜血滋射,无头的尸体跌落、抽搐,死亡。
  昔日骑在头顶盘剥百姓的老爷们身首异处。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沦为阶下囚。男为工,女为奴。仆婢成为官卖的财产。青壮的家丁被收编。
  每处理完一家,百姓便发出一场欢呼。
  这座大城过去有影响力的人家都被抹杀,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新刺史的掌控。
  清理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户的主事人的头砍完,太阳都微微偏斜了。
  叶碎金站了起来,踏着血走到台前。
  台下百姓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位刺史大人。虽然半月前她入城的时候,大家也瞧见过,知道她是女子,知道她美,但这么近地看清她,还是第一次。
  百姓仰着头看她。
  又美又冷,让人既敬且惧。
  一个女子身上,官威比很多老人记忆中从前的大魏刺史还要重。
  她讲话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上马、慈丘、比阳,今皆在我治下。其余地方,留待时日。”
  “比阳即日起,为我治所所在。”
  “邓州、唐州,从此一家。此二州,废既往一切苛捐杂税,循前魏旧制,行两税之法。”
  “我――邓州叶碎金。”
  她的袍角在寒风中猎猎摆动。她扶着刀柄,革带束腰,劲拔有力。
  朗日碧空治下,她抬起手向百姓承诺:“凡我治下,三年之内,不加赋税!”
  这些年的苛捐与杂税早就让百姓苦不堪言,若能恢复前魏中期的两税制,家家户户压力瞬间轻了一大块。
  她还承诺了三年之内不会增加别的赋税。
  百姓听明白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前头不知道谁带头跪下,如同波浪一样向后漫去。百姓跪了一大片。
  “大人长治久安!”
  “大人是青天转世!一定长命百岁!”
  “大人请尽快收复桐柏吧,我舅家都在那里。”
  “大人!”
  “叶大人!”
  ……
  台上原设座之处,众人都向两旁避开。
  叶碎金站在台上,泰然受了百姓的叩拜。
  叶四叔看着她,又是满心激动,又是浑身难受。
  怎么说,此情此景,他作为叶家人,怎可能不激动。
  虽然他是叶家长辈,都自忖没有勇气这般平静地接受如此之多的百姓的叩拜。可侄女握着刀柄在那里,丝毫不憷。仿佛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难受的是,她和三郎在比阳所行的手段,与他几十年做人行事的方法都大不同。
  虽也知道眼前的结果其实远比和十几家共处的局面要更好,可终究与几十年认知冲突,打碎了成年人既有的思维模式,破除了成型的处世习惯,到底会叫人难受的。
  叶四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抿了抿唇,咂了咂嘴。
  这些细微的动作神情都落入了段锦的眼中。
  段锦擅长察言观色,叶四叔的欢喜与怅然,慨叹与敬惧,他约略都能体察到。叶四叔的想法他也都能懂。
  他再次将目光移到了叶碎金的身上,凝视她的背影。
  所有人都想与现状博弈,唯有她,从来不怕把底盘掀翻。
  然后重头来过,在一张白纸上划下她的规则。
  段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痛快,且迷人。
  赵景文没有谎报战功,他的确是占了一块飞地。
  此处名为河口镇,在谷城的东北方,离谷城已经不算远。
  谷城是那杂牌将军的之前的驻地,现在空着,暂时无人占领。据他的了解,那场导致杂牌将军身死的一战,原是将军向西南探去发生的一场遭遇战,而后将军败逃,演变成一场追击战。
  将军一死,许多士卒溃散,有些游逛到了邓州,直接接壤的便是穰县了。
  当赵景文生出向外求发展的心思时,他便意识到斩杀俘虏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划算的事。他更需要的不是死人头,是活的兵丁。
  他开始招安、收编。
  到如今,除了收编的俘虏,再有些路上投靠的青壮,已经三百余人,接近四百。
  当然,良莠不齐。
  眼前,只求数量,暂时不能求质量。
  此时,非常理解了杜金忠为何要裹挟百姓。
  当你手中的牌太少的时候,得先把门面做起来。于他和杜金忠这样的人来说,直观地能令别人忌惮的,首先便是手中兵丁的数量。
  必须得能唬人。
  出门的时候带着一百人,如今近四百,听着是挺不错的。但具体怎么样,只有赵景文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他还不能回去。
  他得把这些人训练出个人模样来。
  方城都没有留活口,可知叶碎金对士卒的要求有多高。现在这些带回去,她未必看得上,若看不上,就是笑话一场。
  除了训练,他还必须完全掌控这些人。
  若回到叶家堡,则带出来的叶家军的一旅人大概不会留在他手里。但这些编外之人,只要他能掌握住,就可以成为属于他赵景文自己的力量。
  想一想,就得深呼吸,才能压得住心潮澎湃。
  既不能回去,他就必须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因为天眼瞅着就冷下来了,他和他的人得有地方过冬。
  便占了这个镇子,暂时作为落脚就食之地。
  很幸运,这趟与他一起出来的项达、叶满仓都是实干之人。项达正规军出身,叶满仓精于细务,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左膀右臂。
  更好的是,他们都是他能看透的人。
  想要什么,弱点在哪,他一双眼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轻轻撩拨,言语暗示,便能叫这人听他的话。
  并不难,这是他从小就意识到的天生的能力。
  便是在叶家堡也是如此。诸如叶四叔、杨先生、郎君、门客、家将,每个人想要什么,做事的动机是什么,眼珠一转嘴角一撇,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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