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绯没有说话,站起来,看着姜清和吕溪宁,缓慢的深鞠一躬。
吕溪宁惶恐的要跪下,齐云开打断他,“别跪了,听她说。”
吕溪宁堪堪停住要落在地面上的膝盖,低着头和姜清一起听陆明绯的话。
“以后,要多,多麻烦你们了,帮我……照顾好,照顾好……弗离。”
陆明绯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弱,短短一句话,喘了三四口气才说完。
姜清哭的泪水涟涟,低低的呜咽声听着让人肝肠寸断,终究还是慢慢湮灭在寂静空山里。
陆明绯交代完想交代的,力气差不多也用尽了。单单靠齐云开扶着已经站不住,身子一歪,齐云开立刻在后面接住她。
她攥了一下齐云开手指,看了一眼东方天,一轮红日的边缘从山行影绰中露出一抹充满希望的亮色。
她看着笑了笑,黯淡眼睛里有一丝辉光闪过,又很快落了下去。
齐云开对姜清和吕溪宁摆摆手,示意他们先离开,吕溪宁和姜清跪下对二人一拜,陆弗离也停了哭闹,懂事的出奇,学着他们两人跪拜的样子,跪下给齐云开和陆明绯磕了个头。
他们三人走后,齐云开抱着她往山上高处走了走,那里建着一座观景台,很高,能看见下面的树茂密,还有隐在松翠间的青砖瓦砾。
两人静静地坐在台上,陆明绯依偎在齐云开怀里,看着越出山峰的旭日。
清晨寒气露气还是重,还好姜清细心,中途上来送了披风和热茶,齐云开把她包的粽子一样,双臂还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了。
陆明绯手里捏着杯子轻啜了一口,慢慢的抬手递给他。
“喝吗?”
齐云开抓着她手喝了一口,轻声道:“有些凉了。”
“是凉了。”陆明绯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正好,该换壶新的了。”
齐云开把她抱得更紧,喉结痛苦动了动,声音都在发颤。
“绯绯,别说这种话。”
“齐云开,我……真的很对不住你……”
陆明绯鼻头很酸,但眼睛干枯的流不出一滴泪水。
“我自小羡慕我父兄,也想报国,后来……上战场、杀敌,我不如我父兄……我于大梁、西北,虽有愧疚、自责,未能力挽狂澜,但、毕竟尽心竭力……可是对你,我辜负你太多,太多了,如果没有婚约、没有……遇见我,你应该是无灾无妄,永享百年……凭你的本事,不会让自己……处在水深火热里……”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绯绯,你不需要说这些。”
“我要说,我得说……齐云开对不起……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那年,十岁,一进长安,我第一次见着你,就弄脏,脏了你那么好看的衣服,到后来觉得你……觉得你没有真心,城府深,甚至怀疑你、不信你……”
她呼吸开始不畅,但还是固执的一字一字说下去:“可、可是,次次遇难,都是你……是你一次一次,帮我,救我、我,慢慢,重新、认识你,相信、你,喜欢你,到、现在,你是、是世俗里、是……我、心里,是我的丈夫、唯一的爱人……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也只喜欢,你……”
齐云开听着断断续续的说,说,每一个虚弱的字节都像是在他心上凿了一拳,提醒着他这是最后的别离,意味着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这般旭日。
“我知道。”他哽咽着,却仍要笑着答她说:“你可要记得你的话,下辈子也得只喜欢我。”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可陆明绯听着却很飘忽,耳边呼呼掠过的尽是清晨的寒风,眼前视野也逐渐模糊,青山深深,旭日东升,都化为一片朦胧。
“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齐云开却听的真真切切。
他就静静地抱着她,抬头呆呆望着完整越出山峰的红日,轻声对陆明绯呢喃一声:“绯绯,你看。”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手里剩的半杯茶倾倒,剩的残茶正在嘀嗒嘀嗒落在白衣上。
齐云开抱的她越发紧了,自顾自继续道:“日出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