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人家十几年的亲情在那，就算不是一家人了，哭一哭也是正常的，很快他们便带走了杨氏的尸首，简单查问了一下，确定杨氏是自己夜间跑了出来，无任何人迫害的情况下，将杨氏的死归为了意外。
杨家不待见她这个被休弃的女儿，不肯为她收尸。
姜若华让人拿了些银钱，给杨氏置办了一口薄棺，杨氏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不甘心的冻死在了这大雪天里，她心中十分畅快，仇恨得报，有空还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姜若婷才对。
至于那种拿尸首泄愤的事情，姜若华才懒得做，一来她不想让外人知道什么，而来复仇自然是要在活着的时候进行，死了的人就是大卸八块，也是感觉不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再者，杨氏还有个儿子在国公府，对于这个体弱多病的堂弟，姜若华不想把他父母做的恶迁怒到他身上，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参与过，也什么都不动。
跟祖父商量过之后，姜若华让人给杨氏收了尸，置办了丧事，让杨氏的儿子去送了她一成。
只是瘟疫一事一直压在姜若华心头，梦中发生的事情，至今都一一出现分毫不差，照理说这场莫大的瘟疫不应该凭空消失才对。
但准备她已经做足，再担忧也没什么用处了，瘟疫若没发生，亦是一件好事，毕竟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
除夕，国公府里众人齐聚在国公爷的院中守岁，没了糟心事，众人其乐融融迎来了新的一年。
三日后，国公府世子爷，姜若华的父亲回京了。
戍守边疆不易，历来戍守边疆的将士回京述职，宫中都要大宴一场为这些从风沙中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姜世子从宫中归来的时候，国公府门前已是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年过四十的汉子身披甲胄，见到家人便喜笑颜开从马上翻身下来，魁梧的汉子脚下生风张开双臂，朝着门前的姑娘奔去！
“闺女！”
“爹爹！”
姜若华欢喜扑进他怀里，父女二人抱在一起，自大梦一场醒来，这大半年时间里姜若华都无比的思念自己的家人，再见到父亲，心情激动自是不可言喻！
姜世子宠溺的举着他那已经长大成人的闺女赚了一圈，高兴的像是个二百斤的孩子：“好闺女，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深邃的眸里似乎含着光，姜世子看着她心中喃喃，越发的像她母亲了……
“好了，你还打算举多久？”老爷子坐在椅子上轻轻斥责了一句，“一回来就让旁人看咱家笑话。”
姜世子憨厚一笑，放下姜若华后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个头：“爹，儿子回来了。”
不苟言笑时，他是守卫一方的大将军，回到家中，他便只是儿子，只是父亲。
判若两人。
“对了爹。”一家人往里走去，姜世子忽而问道，“我来的路上听说……”
“跟我回屋说去。”国公爷看了他一眼，他是老了，越发力不从心了，但有些事总不能让华儿一个丫头来说，况且眼瞅着，小丫头对三房有恨，有些事情虽是三房活该，但他明眼瞧着，也知道里面有姜若华推波助澜的手笔。
姜世子带着满腹疑惑跟着国公爷离开，姜若华则笑着带着下人们去准备今日的晚饭。
老爷子并不反对姜若华这么做，也清楚这孩子分得清是非，只是昔日家人便仇人，快刀斩乱麻没错，但是却不好开口说，尤其是父女之间。
故而老爷子想了一下，决定他亲自来跟姜世子说清楚这一切。
“什么？三弟他……他们两口子欺人太甚！我这当哥的什么时候委屈他了？我闺女又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丧良心的东西！”
“你还没你闺女知道这事儿后冷静。”老爷子没好气的看了儿子一眼，“华儿这孩子很有主见，这事儿都没让你爹操心半点，全是她来解决的，你也跟你华儿学学，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冷静。”
“我怎么冷静啊爹！”姜世子怒拳砸桌，“这么多年，他们就这么对你，对闺女，是人吗他们？”
“还有那个洛徵羽，什么东西，他敢看不上我闺女！老子劈了他去！”
姜若华满满无语的推门进来：“爷爷，爹，吃饭了。”
“对了爹，你要劈了谁？”
高举过头的佩剑被姜世子放了下来，他讨好笑着道：“没什么，走闺女咱吃饭，爹跟你爷爷说笑呢。”
第107章 瘟疫
但愿是这样。
姜若华看了她爹一眼，随后默默道：“爹，我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以他爹这个暴躁的性子，闹不好真会为了当时退婚的事情冲进瀛王府理论一二，真瀛王也变罢了，如今壳子里那个笨蛋，根本就招架不住她爹，她都担心这个笨蛋哪天会暴露，就不要让她爹再跑过去节外生枝了。
“闺女……”
姜世子垂下了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被自家闺女说了，姜世子要去闹事的心也萎了，但很快又因为闺女给他夹菜吃高兴了起来。
此番回京，姜世子会在京中呆上几年，皇帝虽然将兵权分出去了一部分，但也不得不提防这些有兵权的将士，为此，边疆驻守的将士向来是几年一换，是不是的将人调回京中放在眼皮子下面，也好防止有些人拿着兵权常年在山高水远的地方不安分。
姜世子自己倒是很乐意，毕竟多年没有归家了，他对家人很是想念。
年初这几日的功夫，姜世子都猫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都快变成女儿的跟屁虫了，无奈，姜若华想了想，给她这位看起来闲得没事儿干的老爹找了个事情做。
这也是她答应甘允升的，一定会治好她妹妹，并且给他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
但只是帮甘允升的妹妹脱藉或许还不够，甘允升想来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跟着他一起操劳，姜若华便打算从父亲的部下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认个养女什么的。
早些年打仗，军中的一些老将士有不少的一部分都在家庭上得到了不幸，失去妻儿的人并不在少数，有些人也落下残疾，没再娶妻生子，但这其中不乏一些老实本分的人，他们需要人填补失去家人的伤痛，同样的，甘允升的妹妹需要一个好的身份，也算是互取所需了。
这事儿办的也快，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夫妻俩年过半百，男的也有个还不错的官职，才从战场上退下来，与他妻子恩爱和睦，就是生下来的孩子大多孱弱，没有一个养大，一听到甘允升妹妹的经历，两口子便心疼不已，拍着胸脯保证将姑娘家当作亲闺女来疼爱。
正当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那场姜若华以为不会发生的瘟疫爆发了。
就好像那地方终究要有一难一样，躲过了旱灾，没躲过瘟疫，姜若华眉宇微蹙，看着府上下人忙碌着煮醋泼洒，府上弥漫着浓烈的酸味，想了想还是着手让人去准备施粥的事情。
同时唤来了府医，被她安排进府的府医实则是在甘允升之后，她又从别处挖来的一位神人，这些人在梦里，曾都被瀛王收入麾下，成了瀛王的很大助力，但这一切既都被她知晓，她就不会再便宜瀛王了。
府医姓元，是她回宫中伴读路上捡到的，就如梦中她再瀛王府了解到的那样，这元大夫师从江湖上有名的医术高人，此番是被赶出来历练的，结果丢了盘缠险些饿死再街上。
掐算着日子，姜若华就赶在瀛王之前把人截胡了，用一口饭换来了这位元大夫的效忠。
而他的医术也确实精湛，不仅帮媛姨娘平安生下了孩子，也帮莺姨娘调理好了之前被杨氏摧残过的身体，这若是换做一般大夫，在发现莺姨娘通过饮食药物摄入了这么多损伤母体和胎儿的毒物，只怕是连夜都要拎着药箱跑路，而元大夫却解决了，不出意外等到莺姨娘十月怀胎之后，又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关乎天下苍生的性命，元大夫，我知你医术高超，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能治吗？”
不说外界，便是府中也显得人人自危，虽有条不紊的按照知道的法子驱疫，只是京中如今已经有难民涌入，这瘟疫想来是躲不掉的。
元大夫抿了抿唇，道：“或许……亲自一观能有答案。”
可旋即他又道：“但在下受大小姐恩情，若去了，便只怕国公府这边顾不上了。”
府里如今老幼多，还有一个莺姨娘待产，一旦他们染上疫病就会变得十分棘手，姜若华也很纠结，一边是她的家人，一边是天下苍生，若叫元大夫留在府中，必定能保全府上下无虞，可是外面会成什么样子，她想她也是明白的。
看了元大夫一眼，姜若华蹙眉陷入沉思，这场瘟疫，比梦中要晚上好几个月，是否会因此节外生枝她根本无法定夺，她自然不希望家中人出事，但同样也不想对外界置之不理。
梦里瀛王将元大夫收入麾下，是在瘟疫出现后的一个月，带着能治疗瘟疫的药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细想来应该是瀛王让元大夫在府中先一步研究，等确保药方可以治愈瘟疫之后，再敬献给皇上，邀功万无一失。
但也就是这一个月，外面的百姓，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府中不缺药不缺粮，当务之急必得有医治的法子才能一劳永逸。”姜若华斟酌再三做出了决定，“母亲嫁妆铺子里，还有一家医馆跟几家药铺，我去同父亲商议一下事宜，收拾些地方出来，若你能尽快研制出一个能救命的药方来，这瘟疫也便无所畏惧了。”
姜家世代忠良，瘟疫一事必定让圣上操心劳碌，若能分忧，才不辱没忠臣良将的名声，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姜若华做不出只管家人而无心他人的举动，更不愿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拿他人性命奠定自己的功劳。
姜世子领了差事，带人维护秩序，提防外面的乱民蜂拥而入，只是外面形势严峻，虽派了太医出去问诊，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难民想入京求医，想混一口饭吃，宫中派发出去的药材粮食却是杯水车薪，每天都有人死掉，每天都在绝望，面对此情此景却束手无策，每个忧心于此的人都颇为不忍，也倍感压力。
“闺女？你怎么来了？快点回去。”
“我是来送吃的的。”姜若华面上用厚厚的棉布捂住了口鼻，“我点了一下今年庄子的收成，有很大一部分的盈余，我让人全部拿了出来，至少先分一口吃的出去，也好让爹爹轻松些。”
第108章 救济灾民
“爹爹借我一队人维持秩序吧。”
元大夫接治了几个身染瘟疫的病人，药方虽已经开始研制，但总归需要时间，姜若华并不想一味的等着，而是想做些什么：“这几日爹爹都是一身疲惫回府，想必是难民起哄让你们很是为难。”
“太危险了。”姜世子不同意，“这样，你将粥饭留下就好，外面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连官兵对付起来都棘手，你一个人出去如何使得？”
“爹爹都可以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姜若华是不会走的，“即便我非男子，但也一样有想做有愿意做的事情，在没出事之前，难民也不是难民而是普通老百姓，如今安抚人心远比施粥重要，我去说上一说试上一试又何妨呢？”
姜世子感概，他没白生这个女儿，魄力半点不输男儿，但做父亲的，也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事。
最终是妥协让姜若华上城墙去试一试，看看能否她一番说辞后让难民安静下来。
站在城墙之上，姜若华心脏剧烈跳动，一字一句虽都是她事先熟悉过演练过的，却仍觉得紧张，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说上这么多，起初难民的哄乱，很快随着官兵的制止以及她的一番言论渐渐安静。
粥被一勺一勺的分了出去，虽不能所有人都吃饱，但热乎的粥下肚，总归是给了这些人一份希望。
“我明日还会再来的，希望诸位能在医治药方被研制出来之前再忍耐忍耐。”
回去之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带着下人准备明日的伙食，城外的人太多，消耗量也远远超出预料，姜若华便让甘允升去想方设法，从那些坐拥粮山却赶在这时候赚黑心钱的人手里弄粮，不必行事多光彩。
“大小姐，明日我也同您一起去吧。”
鹂歌擦着汗水，看着国公府里临时搭起的一个个灶台，生出分忧之意来。
“如今人手还是够用的。”姜若华亲自看着这一切，随后道，“我要忙于此事，府中只怕是顾不上了，莺姨娘还有身孕，媛姨娘又要看着幼子，府中也不能没人看顾，就交给你了。”
“是……”鹂歌兴致似乎有些减淡，但也没有抱怨，府里的下人几乎都忙了起来，都要为瘟疫出一份力，姜若华这个月额外多给了他们两倍的月钱，下人们抱怨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其实她有些好奇姜若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这样一日一日的做下去，人的心态似乎就出现了改变，京中乐意施粥的富庶人家其实也有，但几乎没有像姜若华这样，几乎把全部都贴进去的做法，旁人是赶着这时候赚点名声，却没有想到他们之中混进来一个真的想让难民全都吃上饭的人。
姜若华正在用实际行动，像世人展示着她的熠熠生辉。
年纪轻轻掌管着一个偌大的国公府，井井有条不说，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亦能分出这么多精力来做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就足够令人震惊了。
更别说那日日送出去的白粥不仅数目多，还不似别家清汤寡水一碗里看不见几颗米。
可如此量大的一日日供应，就算是掏空姜家，再有温家帮衬，只怕是也远远不够，很快就有人知道了甘允升的存在，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帮姜家打理产业，并且在用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弄粮来接济难民。
姜若华连同国公府一时间在普通百姓口中水涨船高，却又妨碍到了那些发难财的黑心肠，他们开始编排捏造，将一切恶言恶语都对准了姜若华。
“太过分了！”
国公府的人都在为姜若华打抱不平，那些难听不堪入耳的话用来针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这些人却也不嫌害臊！
“好了，听过了就忘了。”姜若华看了一眼今日的份，有些累的打了个哈欠，“外头再怎么说，无非就是为了针对咱们罢了，难不成还要为了他们那些话，咱们就不干了？”
施粥一日日的进行，虽仍不可避免有人因瘟疫死去，但总归不是一无是处，要说没有成就感那是假的，放在以前，谁敢想一个女子带着一群下人就能做到救济灾民呢？
向来这都是当官的、男人的事情。
鹂歌曾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好奇问出她心中的疑惑，而姜若华给的回答则是：她想做到，也能做到，那就去做。
望向那些生活下去都很困难的人，或许的确是怜悯之心难以压制，但难道她就只能在心中怜悯么？
寻常女子一遇到什么事情，未出嫁前求父亲解决，出嫁后是夫君解决，夫君过世就是儿子解决，见不到这些人的时候，就是为这些人日夜祈祷，姜若华不禁在想，想着他人去解决问题，和日夜祈祷有人来帮忙解决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