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白梦眠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
江聿和白梦眠的婚房位于远离尘嚣,环境清幽的山地别墅区,那是半年前江聿和白梦眠大婚时购置的新房。房子登记在白梦眠名下,算是江聿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之一。
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洋房别墅,几百平方的面积对于江聿而言,算不上宽敞。当初看中并买下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别墅前包含的那块上千坪的绿地。
他将绿地使用权一并买下,聘请花农种植各色珍贵的花草树木,打造广阔的私人花海,其中种植最多的要数白梦眠喜欢的铃兰。
花园里养着一条拉布拉多,是条顽皮的小公狗,不知道是从哪家走丢的还是被人弃养的。某一天江聿晚上回到家,便看见白梦眠领着它,说是下午突然闯进花园,打算先养着等它的主人来找再送回去。
没想到这一养,这货成了永久居民,平时吃他的用他的还顺带找他老婆抱抱亲亲。
江聿怎么看这条狗怎么不顺眼。
因为是白梦眠亲自带着它,江聿也不好说什么,但看它跟在白梦眠身后疯狂摇尾巴谄媚的模样实在令他嫌弃。两岁大的拉布拉多满脸无辜,又没有名字,江聿随口给它取名字,叫“舔狗”。
白梦眠起先没听清楚,以为是要叫它甜甜,她还觉得奇怪,江聿管一条公狗叫甜甜,他是不是有问题?
可两人都没计较,从那天后拉布拉多登记的狗证上大名便写着——甜甜。
花园里有它专属的小木屋,每到下雨天这条毛色光亮,个性调皮的小捣蛋狗,根本不会安安分分躲在木屋里避雨,欢脱地奔跑在草地上,肆意地践踏雨水和泥土,把自己弄得浑身湿漉漉,甩甩身体,水花溅的到处都是,它却独自快乐得不得了。
每每见到这一幕,江聿都会无奈地翻白眼,心里暗骂“真是条蠢狗”。而白梦眠则相反,她平日里很少对江聿露出笑脸,却在看见这条狗时,露出会心微笑。
这让江聿更加郁闷了,敢情他还不如一条狗?
日光倾城,树叶参差的黑影斑驳洒在路面上,这种时候最适合回忆。江聿边开车边不知不觉回想起他和白梦眠相处的一些小事。
车子向前行驶,很快来到别墅区的门禁。
摄像头早早看见是江家的车,轿车刚靠近,感应道闸便打开。继续往前行驶一段路后,车子驶上别墅前的私路。
这片山地别墅区每栋别墅间都相隔很远,周围最近的邻居,也在距离他们家一两公里以外。每栋别墅前都有一条私人马路,更加确保这里私密独立的环境。
从车上下来,白梦眠走到种植着铃兰的花圃前。六月初正值铃兰花季,花朵洁白而柔美,小小的一串串低垂,散发着幽幽香气。
白梦眠凑过去闻了闻花香:“很少见到这么多铃兰花,长得真像小铃铛还挺可爱。”
江聿站在她身后,不禁微微蹙眉:“你连这个都不记得?”
白梦眠回过头,不解反问:“我该记得什么吗?”
“算了。”
李嫂早收到门岗报告先生的车一刻钟前上山的。她带人迎出门,却见先生和太太两人止步在铃兰花海前,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先生脸又黑了。
李嫂等人正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拉布拉多机灵,甩开四条腿欢快地朝白梦眠奔去。
“哇,好可爱的大狗!”本能驱使白梦眠弯腰展开双臂一气呵成。
拉布拉多冲入白梦眠怀抱,朝她疯狂猛摇尾巴,转着圈蹭着她的手要她摸它的头和背脊。
再次被狗抢走关注的江聿,暗自磨牙。
真想找个机会把这条狗送走!看它的模样完全不记得白梦眠不在家这些日子,是谁喂它吃狗粮罐头小零食?是谁给它洗澡运动大保健?这贱狗吃了就睡,完全将他这位男主人视如空气!
可恶!
拉布拉多欢快地扑在白梦眠怀里蹭啊蹭,热情地摇晃着他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完全不知道身旁站着的男主人,此刻内心正在思考这些黑暗的事情。
江聿咬牙切齿:“色狗!”
“它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啊?”白梦眠忽然抬起头笑着问。
江聿很久没看见过白梦眠的笑容,不由心神恍惚,竟觉得她的笑容明媚生动令他挪不开眼。
他脸上紧绷的神色如同冰山雪融,语气轻快道:“舔狗。”
“啊?”
“它叫‘舔狗’,‘舔狗’就是它的名字。”似乎担心她听不懂,江聿重复了两遍。
神经病!
白梦眠嘴角抽搐,翻了个白眼彻底不理会身边这个男人了。
***
和拉布拉多玩了会儿,白梦眠在江聿催促下进屋。她在一楼客卫洗了手,刚想在沙发上坐下来休息,又被江聿强迫上楼换衣服。
“我的衣服很干净,好好的换什么衣服?”
白梦眠和江聿僵持在楼梯间,她的手被江聿扣住。
“你刚才玩过狗,它还扑在你身上,你必须去换衣服。”江聿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走上二楼。
“江聿你是不是有洁癖!喂!轻点!”
楼下的佣人们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不闻不问做安分守己打工人。
整个二楼是他们夫妻的独立空间,除了日常打扫,佣人们基本不会也不敢上楼打扰他们夫妻二人。
楼上一共有六个房间,靠近走廊正中间的大套房是他们夫妇的卧室。
推开门,江聿把她一把推进去。
白梦眠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抬眸气呼呼地瞪了江聿一眼。他在人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人后对待她却强硬不讲理。
收到她的不满眼神,江聿慵懒地倚在门框上,不以为然道:“白梦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忆,有个事实你最好现在就认清。你是我的合法妻子,想要平安度日,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白梦眠虽然气不过,可眼下她的确没有反抗他的能力,甚至连自保的退路都没有。
他们男女有别,力量悬殊,就算是赤手打架,她也一定是输的那一方。
白梦眠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在内心催眠自己:眼前的男人是草履虫,草履虫不长脑子!不要跟草履虫计较。
默念三次后,白梦眠认为自己的心情平息许多。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江聿:“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这回江聿倒是十分难得没有跟她计较,双手插袋,转身下楼。
听见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上后,白梦眠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上房门,并且落了锁。
这种渣男,还是多提放他一道比较好,虽然说这小小一把门锁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起之前在江家大宅房间里被江聿轻易扯开的那把浴室门锁,白梦眠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存在严重隐患。
第八章
白梦眠在卧室里转了圈,心想她若处于以往熟悉的环境中说不定很快便能恢复记忆。
主卧是一间套房,除了睡觉的卧室、走入式衣帽间和一间超大的浴室外,推开电视墙边上的一扇门,里面是一间安静宽敞的书房。
白梦眠转了一圈,离奇的是这间套房虽然有女性化元素,衣帽间挂着她的衣服,鞋帽和手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白梦眠总觉得处处透着一丝莫名的不和谐,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后期被人刻意陈设成这副模样,而不是真实的生活痕迹。
她正站在衣帽间思索,房外传来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
“白梦眠,换好衣服没?”是江聿的声音。
白梦眠心烦皱眉,应付道:“马上。”
“你动作快一点,我饿了,等你下楼开饭。”
白梦眠不满地撇撇嘴角:“饿了不会自己先吃?非要等我下楼一起是什么恶趣味。隐形妻宝男吗?”
她边吐槽边在衣柜里取了身舒适宽松的衣裤,换上后随手拿玳瑁鲨鱼将披肩长发夹在脑后,下楼去了。
***
午餐的氛围倒是融洽,没有昨晚和今早在大宅中不敢吱声的压抑感,白梦眠胃口都好了许多。
当她敞开吃到招手问何嫂要去厨房再添一碗饭时,发觉江聿频频投向她的目光,就像她做了多离谱的事情一样。
白梦眠不解:“看我干吗?想添饭自己喊人啊。”
江聿耸耸肩,表情意味深长:“没事,你吃。多一碗米饭而已,我总还养得起。”
江聿用餐完毕也不离席,就这样坐在餐桌旁划着手机,看似认真处理公务,实则偶尔瞟一眼埋头干饭的白梦眠。
吃得真香!
这女人如果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白梦眠夹了块糖醋小排,正啃得欢快,不期然撞见江聿惊鸿一瞥观察她的目光。
她专心干饭的速度受到影响。
白梦眠咽下小排,催促:“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公司?早点出发,这里离市区那么远。”
江聿当然对她的心思了然,掀起眼皮,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我、偏、不。”
狗男人!
白梦眠毫无顾虑翻了个白眼,干脆当江聿是团瘴气,不去看他当他不存在。
大约只过了十分钟,一通助理的紧急来电终于把江聿喊走。
江聿穿上外套刚走到门口,忽而停下脚步,垂眸想了想,转过头对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地白梦眠说:“我去公司了,你有事直接打我私号。”他顿了顿,又道,“备用金和信用卡都在书房柜子里。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出门,免得不记得回家的路。”
说完这些,江聿才走出门去。
白梦眠从餐区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能瞧见江聿走向车库的背影。
他的身躯高大精壮,倒三角比例极为优秀,一身精瘦的肌肉将西装撑起,线条饱满,与欧美男模的身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注视的目光,江聿忽然转过头,目光瞬间与白梦眠相触,他停住脚步疑惑地微微挑起一边眉宇。
偷看我?
刚才正大光明为什么不看?
玩欲拒还迎?
白梦眠一瞬间在江聿挑眉的这个动作中get到他的内心活动。
臭屁自恋狂!
幸好她失忆后肆无忌惮脸皮够厚,视线一转落在桌上的姜母鸭上,握起鸭腿啃了一块。
总裁哪有鸭腿香?啊呜一口。
***
下午江聿不在家,白梦眠对何嫂说她要午睡,便锁了房门独自待在二楼的卧房里。
他说不许出门,她就不出门?怎么可能!
白梦眠推开隐形门,走进与卧室相连的书房,很快在江聿说的柜子里找到备用金。
我靠!
一沓现金就这样直白地放在柜子里真的合适吗?
不需要一个保险柜来保险一下吗?
“江聿到底看上失忆前的我哪一点?他图什么啊?年轻?脸?社会地位?这些他都有。怎么看这段婚姻都是他吃亏我稳赚不赔吧?”
白梦眠纳闷地自言自语,从柜子里取了些现金,装进从衣帽间拿来的马蹄包里。站起身时不小心重心不稳,她连忙伸手拽住面前的书桌抽屉,一下子把抽屉拉了出来。
“呼,差点摔跤。”白梦眠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站起身后才看到被她拉开的抽屉里躺着一本焦糖棕色羊皮面笔记本。
好奇心作祟,反正房间里的东西不是她的就是江聿的,拿出来看一下又不犯法。
白梦眠坐在宽阔的实木书桌前,捧起笔记本翻开来,意外地一张明信片从里面掉落。她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明信片,看到正面印的建筑物时,瞳孔骤然收缩。
***
写字楼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沉,夕阳燃烧余晖梦幻的橘紫色流云通过折射倒影在市中心最瞩目的地标建筑楼宇的玻璃幕墙上。
江聿坐在江氏总部办公楼的大会议室里。集团二季度工作报告会议足足开了四小时,江聿坐在主位上极少开口,却时刻紧盯各部门主管提到的数据精准度。长时间高强度集中精力,令他的头隐隐发胀。
看完最后一个PPT报告演示,他揉了揉眉心,挥手结束这场冗长的会议。
江聿一走,会议室里其他部门主管才纷纷松了口气。这个冷面小阎王自从前年上任起,就把他们这些老臣们的筋骨里里外外都整顿了一遍。一开始小瞧他年轻资历浅的高层,也在这两年间被江聿的一通操作整的不敢有脾气。
会议室大门打开后又被彻底关上,有人小声嘀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氏现在就是他当家做主。”
一旁的人听到立马低声应和:“他们家情况大家又不是不清楚。”
另一人嗤笑一声,也说:“最小的那个虽然还没正式进公司,但过几年年纪也差不多了,将来他们到底哪个上位,谁能说得准?”
靠近门边作为的人立马告诫道:“好了,少说几句。你们不怕那位突然杀个回马枪,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会议室里众人闻言,默契的噤声,各自起身散去。
……
从大会议室出来,助理邹斐跟在江聿身旁,边走边报告晚上行程中安排了一场商务饭局。
江聿忽然有些乏,吩咐道:“你替我去。”
“啊?”邹斐呆了呆,他在江聿身边服务了两年,江聿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从没见他主动推掉公务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
江聿双手插袋,在电梯前站定,转头问。
邹斐连忙摇头三连:“没有,不是,我没问题。”
“嗯。”
“那个……老板,我能问一下您接下去是有更重要的工作安排吗?需要我提醒秘书处为您提前预备些什么?”
“不用,我回家。”
“啊!?”邹斐震惊。
电梯叮一声到层,轿厢门缓缓打开,江聿独自走进轿厢,在邹斐惊愕的目光中电梯门关闭。
他家老板被魂穿了?
一个工作狂魔居然主动推掉应酬,仅仅是为了按时回家?
这合理吗?啊啊啊!
邹斐无法逻辑自洽,杵在原地大脑当机一分钟。
***
路上正值晚高峰,一路上红灯不断。江聿边开车边难得哼起歌,连堵车大排长龙也不再能成为一件烦心事。
江聿驾车停停走走这才通过城市闹市区,他没做任何停留。一想到家里有人在等着他,他便归心似箭。
晚上七点一刻,车子在别墅门外停下。江聿下车直接把钥匙丢给佣人,他大步走进门去。
“太太呢?”他一边解开束缚脖颈的领带,一边转头目光四处搜寻那道纤细的身影。
佣人回答:“太太在卧房。”
“卧房?难不成中午吃的太饱午睡到现在?”他眼神中含着丝笑意,刚要上楼,却听身后的佣人支支吾吾。他疑惑地回过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