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陷落——林苓【完结】
时间:2023-06-18 17:11:53

  她家里条件太好,导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她去奋斗,爸爸妈妈也把她宠成了公主,从不逼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所以之前虽然在国外学校瞎混了几年,可实际上她一项专长也没有,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家里一出事她就措手不及,在外面连份正经工作都捞不着。
  小时候她倒是学过几年舞蹈和乐器,不过全都玩似的,没学精,所以没一样能拿得出手。唯一的受益,应该是跳舞跳出了一副薄背直肩天鹅颈的优雅体态。
  “烟是店员给你推荐的?”徐晏明抽张纸擦完嘴,喝着水,目光落在书旁的烟上,有点好奇地问她。
  “哈?”许园懵懂抬头,看了下他又去看那包烟,反应过来方才说,“哦没有,是因为我爸以前就抽芙蓉王,我在家里经常看到这种烟,所以选了熟悉的牌子……你不喜欢这种烟吗?”
  “不是,”徐晏明伸手,示意她把烟递过来,“给我。”
  许园把烟给他,又提醒他:“病房里不可以抽烟哦。”
  “我知道,”徐晏明动手将烟的包膜条一撕,取出一根烟拿在手里品鉴两眼,“等会出去外面抽。”
  许园没搭话,立马将书一合,站起身来,“安全通道那可以抽,我送你过去。”
  “不着急,”徐晏明揶揄一笑,“先把饭盒洗了吧……老!婆!”
  他故意这样喊她的,喊得顶阴阳怪气,喊得许园尴尬得想假装没听见。
  奇怪了,她喊老公的时候自己都不觉得尴尬,为什么听他喊老婆反而不行,她宁愿他疏远地称她许小姐或直呼姓名,只要不叫她老婆就行。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喜欢呀,所以她只好硬笑一下,然后做作地发嗲:“好的老公,那你等我一下下哦。”
  许园不敢看徐晏明什么反应,抱起饭盒一溜烟闪出去,到公共茶水间用滚烫的开水烫洗饭盒,一边百感交集又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
  “哎哟小姑娘,你小心烫手!”等着打水的大妈见她神不守舍的,忍不住出声提醒。
  许园一醒神,连忙关掉水龙头,让到一边,讪笑道:“阿姨,我洗好了,您用吧。”
  许园回到病房时,徐晏明自己已经坐到轮椅上看书。他疏懒地靠着椅背,两手捧书,高鼻梁上架一副细边眼镜,脸上神色淡漠。一眼看过去,活脱脱的斯文败类,虽然他身上穿的是睡衣,但好像也不妨碍他像斯文败类。
  在有钱人的圈子里,说实话许园没怎么遇到像徐晏明这类型的人。她那个圈子里的年轻男人,没什么涵养,又喜欢扮酷,而她常常觉得他们穿得不伦不类。她喜欢规整的穿着,所以她自己就从来不喜欢装酷,她喜欢让自己当公主,和公主穿得一样美丽得体。
  许园没说话,不紧不慢从他身旁越过,静静把饭盒装回袋子里,忽然又想起点事,也没转身,她背向着徐晏明问:“那个,你今晚洗澡怎么办啊?”
  “不是说我身上哪里有痣你都知道吗?”她听到徐晏明嗤笑了下,紧接着听到他说,“当然是你帮我洗。”
  “……”
  许园欲哭无泪。看光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和帮一个清醒的男人洗澡,那怎么能算一回事嘛!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亲密好吧!早就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个了……
  徐晏明看了眼许园丧气的背影,浑不在意地合起书扔到床上,随后伸手进腋窝取出体温计看了眼度数,再将体温计轻放到书本上,眼镜也一并摘下来放书本上。
  再抬眼看许园时,他说话忽地客气起来:“许小姐,麻烦你先送我出去抽根烟。”
  听到这客气的称呼,许园感觉自己耳朵都清爽干净了,她如蒙大赦,转身看徐晏明一眼,冲他礼貌清淡地笑一下,言简意赅地应了声好。
  安全通道开在一个比较偏的角落,一道淡绿色的防火门隔开,楼梯间静得落针可闻。
  徐晏明坐在轮椅上,许园背靠着一扇防火门站,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手上,关注着他双手带起来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手不急不躁地取一根烟,慢条斯理地将烟咬到嘴里,缓缓滑动打火机,熟练地将火苗护送到烟尾,嘴巴缓缓吸一口气,烟点燃了。
  然后,他要吸不吸的样子,慵懒地抬手把烟取下来,烟夹在右手两指间,右手松懒悬在轮椅扶手边,左手把玩着打火机,一副纸醉金迷的大少爷模样,很难将他跟教授这个身份联想到一起。
  这时,他的胸腔陷下去,烟雾从他鼻腔徐徐呼出,他的面孔朦胧了,但许园能看到他头缓缓靠向椅背,然后放松地垂下了眼皮,看起来似乎很享受,也很冷淡,像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许园其实极其讨厌吸二手烟,以前看到爸爸在家抽烟,她总是唯恐避之不及,心情好的时候会撒着娇教训爸爸,然后义正词严地叫爸爸不要在家里抽烟,要抽请他出去门外抽,那样子比她妈妈还像个管家婆。
  楼道的感应灯自动熄灭,许园在昏黑中只看到香烟的那一点猩红,和一团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她看着那黑影发怔,猛然间,打火机的火苗蹿跳出来,火光霎时跃到徐晏明脸上,这一刻,他的面孔好神秘,好动人。
  许园尚未看清他的表情,火苗就熄灭了,她回过神来,拍了两声响亮的掌声——
  灯即刻又亮了。
第7章 合法
  ◎不叫老公了?◎
  “徐教授,”许园不再叫老公了,她有意改口的,因为觉得徐晏明听他喊老公,心里应该挺烦的,就像她听他喊的那声老婆那样,她手指向防火门,“我在门外等你吧,我不太喜欢烟的味道。”
  “嗯,”徐晏明当然也注意到她改变称呼了,应完嘲讽一笑,“怎么,不叫老公了?”
  两人其实心照不宣,许园没好意思看他,笑着低头看自己涂了粉色指甲油的脚面,半晌后抬起她单纯的眼晴,豁然不惧地跟徐晏明说:“你要是喜欢听,我也可以那么叫的,就怕你不喜欢。”
  徐晏明右手仍然悬挂在扶手外,左手仍然把玩着打火机,他沉默着匆匆瞥她一眼,垂下冷淡的眉眼不说话,像是在权衡利弊,半晌后才说:“的确不喜欢。”
  许园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用力拉开防火门,人闪到门外去。隔着这道密不透风的门,她看一眼徐晏明的方向,忽然有点感激徐晏明。
  她推测,徐晏明是个冷静理智,也算是有风度有教养的人,不然光看他和伍阿姨之间不对付的微妙,他肯定不会忍耐地容她留下,应该早就让她滚了才对,毕竟她是伍阿姨安排来的人。
  隔着防火门,徐晏明也看了眼门外方向,心里在评判许园这个女孩子,有点可惜她是伍女士的人。
  他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死里逃生,眼下的他似乎对什么都看得比以前要淡要透,他原本就冷淡的性子,现在更无欲无求了,只是和伍女士之间长年累月的矛盾却是他过不去的坎。
  趁着无所事事,许园站到窗边,在手机上点开写作助手,进去看了看自己的小说收藏数和评论区,发现收藏比昨天多了些,她有点高兴,嘴角翘了起来。她的小说追更的读者虽然不多,但有一两个小可爱每天给她留言,这不,其中一个已经在催更了。
  许园感觉很对不起追更的读者,因为今天肯定是没办法更新了,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也都没办法更新,毕竟她要时刻应付徐晏明这个老公,根本没心思构想小说情节。况且这是她的处女作,本来就写得磕磕绊绊,感觉每一字句都是硬憋出来的。
  她写时很痛苦,不过写完每一章都很有成就感,很快乐。
  许园回复了那条催更留言,思索半晌,干脆动手挂了个请假条。请假理由写的是:卧虎的爸爸生病住院了,我去充当家属陪护啦……
  许园划拉着手机屏幕,眼尾余光瞥见人影走近,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好撞上刘先生直白的目光。
  刘先生好像有点尴尬,突然站住了,但想想还是走了过来,他胸前挂着猪蹄一般肿胀发红的手,微笑点头意思了下,然后说:“那个……小许啊,我挺好奇你跟那个徐教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许园想起刘先生和小祝护士私下的议论,其实她和徐晏明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想着与人为善,便从善如流回答说:“是夫妻呀。”
  “啊……”肥嘟嘟的刘先生瞠目结舌,“就是说,你们真的结婚了是吗?”
  “对,领过结婚证了。”
  “那……”刘先生忽然有点明白了,他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又多管闲事,人家小夫妻俩玩的是情趣,他倒当真以为人家是表兄妹关系了,刘先生尴尬得直挠头,呵呵地笑说,“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们了,那个你就当我什么没说也没问,我那个……啊,祝你们幸福美满。”说完连忙逃跑。
  许园忽然觉得这个刘先生挺可爱的,本质是个有道德感的好人,就是有点多管闲事。
  隔着防火门,徐晏明听不太真切外面人的对话,不过他清晰听到了“领过结婚证了”这一重点,所以当许园推开那道厚重的门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她:“真的有结婚证吗?”
  没想到他听见了,许园愣了下,点点头,“有的,你那本在伍阿姨那里。”
  徐晏明无可奈何地笑了下,不过这无可奈何不是因为许园,而是因为伍女士。他顶好奇伍女士这是动用了多少关系,才办下这结婚证的。毕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没办法表达个人意愿,更没办法签字,还有结婚照怎么拍的……简直荒唐。
  回到病房,刘先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没脸见这小两口,所以有意躲开了。
  徐晏明并不爱耍流氓,也不想占许园便宜,因而他不管自己腿脚有多不利索,洗澡时也不让许园进去帮忙,反而是许园这会儿又拿出那副护工对病人的态度,她坦荡得要命,站在卫生间门外,隔着门问了又问。
  “徐教授,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其实我很乐意帮你洗头的,不过洗澡的话,你要是留条内裤不脱光的话,其实我也勉强可以帮忙的,”里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她于是抬手敲了敲门,“徐教授……徐教授?你没事吧?你现在脱光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咔哒一声,门被里面的人反锁。
  哦……知道了……他没事…………
  许园安静站了一会儿,又开始瞎操心,她轻敲两下门,“徐教授,你不想让我进去的话,那你自己小心点哦,别摔倒啦!哦对了,其实你可以把马桶盖下来,然后坐在马桶盖洗头洗澡,这样就省力多啦……徐教授……徐教授你听见了吗?徐——”
  “闭嘴。”早已坐在马桶盖上的徐晏明忍无可忍地蹦出两个字。
  “哦……”许园一点也不恼,反而有点开心,声音都变喜悦了,“那你有需要叫我呀。”
  徐晏明觉得她真的很烦,于是很不爽地回了句不需要。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他冲掉头上和身上的泡沫,拿毛巾擦干时,才发现……他没带替换的衣服进来!
  想不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草!
  徐晏明光溜溜地在马桶上干坐一阵子,很庆幸现在是夏天,不然他得冷死。
  今天许园给伍阿姨发徐晏明做康复训练的照片,伍阿姨等到这时才回消息,她没问徐晏明的情况,只跟许园说“辛苦你”“感谢你”之类的客套话。
  许园于是乖巧地回复:这是我份内的事,伍阿姨不用这么客气。
  这次伍阿姨马上发来消息:晏明在做什么?
  许园转头瞥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回复:徐教授在洗澡。
  消息刚发出去,许园陡然想起徐晏明没带衣服进去,于是连忙从包里拿一套衣服,然后去敲门。
  “又怎么了?”徐晏明极度不耐烦。
  许园有点幸灾乐祸,“徐教授,你洗好吗?我给你拿衣服过来了,你开一下门。”
  好在这卫生间够小,徐晏明抬一抬坐马桶上的屁股,再使劲绷直手臂,就勉强能开到门。
  许园在门口等半晌,也不见徐晏明开门,正想再开口关心他几句,门却霎时开了,她于是连忙别开脸,将手中衣服送进去,下一秒手一空,衣服已经被人拿走。
  许园回到床边,看到放床上的手机来了新消息,是伍阿姨发来的。
  伍阿姨说:怎么叫徐教授呢,太生分了,应该叫老公。
  这可就为难人了,母子俩一个要求叫老公,一个不让叫老公,她到底听该谁的?不过无论如何,许园还是乖巧地回复伍阿姨说:知道了伍阿姨。
  本来许园觉得称呼这件事很为难,结果她发现睡觉这件事,才是真的为难。她在伍阿姨家照顾徐晏明的那段日子,有自己的房间,有舒服的大床,还有人供吃供喝,可在医院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徐晏明安安稳稳躺病床上睡觉,而许园只能干坐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椅子上打盹,途中几次险些滚倒到地上。
  等到实在撑不住时,许园终于在刘先生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和徐晏明斯文的呼吸声中,放任自己趴到徐晏明的病床边上。她弯起双臂交叠,侧着头把脸枕上去,也睡得不舒服,但总归比没支撑摇摇欲坠的好。
  这一趴就趴到天亮,趴到手麻得失去知觉,早上意识混沌中她发现自己头上被什么东西罩着,她有点烦躁地将头上的东西扯开,定晴一看,是徐晏明的睡衣。
  没错,是徐晏明干的。
  徐晏明这个人性子虽然冷淡,但骨子里是个好心绅士,他睡到半夜醒过来,见许园惨兮兮地趴在他身旁睡觉,一时心软怕她在空调下受凉,便随手扯件衣服丢过去盖住她,又懒得起来给她整理盖好,于是睡衣就这么兜头又恶作剧似的,在许园头上罩了半夜。
  许园睡眼朦胧中发现徐晏明的床已经空了,一抬头发现徐晏明已经坐在轮椅上,戴着眼镜惬意地喝水看书,那姿态,很像个退休后无事可做的老干部。
  “老公,”许园没睡够,脑子里一团浆糊,随口就这样喊出来,她困得不行,连连打着哈欠问他,“你起来了呀?”
  “嗯,”徐晏明没跟她计较,目光仍在书上,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你上床睡一会吧。”
  许园就等这句话了,她昨夜就分分钟钟想爬上床睡的,只不过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所以她才放弃那个念头。这会儿徐晏明都开口允许了,她当然不可能拒绝。
  许园半眯着眼嗯了一声,就不客气地爬上了徐晏明的床,还枕了徐晏明枕过的枕头。还来不及感受这带着徐晏明体温的被窝,她脑子那根弦一下子断了似的,眼前一黑立刻就昏睡过去。
  “早啊徐教授,”刘先生起得比徐晏明还早,这会提着外面买来的早点进来,看见许园在睡觉,他挺自觉压低嗓音,“徐教授,我早点买多了,来一起吃么?”说着把一大袋包子递到徐晏明跟前让他选。
  徐晏明觉得盛情难却,正好他也饿了,便跟他道谢,而后从中拿一只包子吃,不过刘先生特别热情,非要他再拿多个茶叶蛋,于是徐晏明没推迟伸手多拿一只茶叶蛋。
  刘先生其实是特意多买的,昨天他误会人家又在背后议论人家的事,他总感觉不好意思,想着找补一下,毕竟还得在这个病房里不知待多少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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