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鹿燃【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5:29

  阳光甚好,照的地上满铺的雪粒子透着晶亮的光,白闪处有些刺目。
  房内燃了碳火,偶有噼啪之音从碳笼中迸发出来,明明火势甚旺,祝珣仍觉着异常阴冷。
  古怪的是,他见着另外一个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脸色黑紫,奚昕然亦站在他的榻前,一眼不眨的望着她,身侧所站之人,是李素清。
  不同现今奚昕然整个人荣光饱满,眼前的她似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几乎瘦脱了相,面未着妆,红肿的双眼,似才哭过。
  “昕然,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不是闹着玩的。”李素清上前一步,同样红着眼看着奚昕然。
  奚昕然毫无犹豫点头:“我一早就想好了,若没他,我不能活。”
  此刻奚昕然满目满眼都是床榻之上不醒人事的那个祝珣。
  常人
  LJ
  只以为她是玩闹,或是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此生不会为了谁丢弃性命,连她从前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当真面对将要失去的那个人时,她舍不得。
  见她心意已定,李素清别过脸去擦了眼泪,再次叮嘱道:“昕然,你别犯傻,以命换命,能不能换再讲,你觉着,你拿你自己的命去换了祝珣的,他若活着,就能开心?”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活着,他若活不成,我就同他一起死。”奚昕然丝毫听不得李素清的劝阻,一意孤行。
  “他中的盅毒世间罕有,也唯我师父能解,即便是将祝珣身上的盅毒引到你身上,也不能确保祝珣一定能活,到时候万一不成,岂不是白白丢了你的一条性命?”
  “我不管,我就是要换,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奚昕然眼都不眨一下,十分果断。
  祝珣突发急疾,一朝病倒,求医问药皆不管用,后病入膏肓之际,才由素清的师父瞧出是中了一种苗域盅毒,唯有一方可解,那便是用活人为引,引到另一人身上,此人必得心甘情愿,才能将那毒引出来。
  且即便有此法,成功之望也唯有三成。
  可就是为了这三成,奚昕然也乐意一试。
  她就是这般性子,想做的事无论多难,她都不会含糊。
  “你竟对他用情这般深,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值得。”奚昕然哭着笑起,眼仍旧不离榻上几乎病的要死的人,“他才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呢,我宁可他好了之后,惦念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我守一辈子寡。”】
  那股绞心的疼痛虽迟却到,此次袭来每之前每一次都要剧烈,疼的他几乎晕死过去。
  他捂着心口,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这回层层片断连接起来,似终能连成一个完整的片段,前世,他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亦或是被谁所害,将丢性命之时,是奚昕然以命换他。
  这也是为何,他的记忆中有一段是他将口吐移鲜血的奚昕然抱在怀里。
  彼时的她,弥留之际,一句一句念的是他的名字.......
  眼前的黑这次没有消散,又将他带到了另一段故事。
  这回是春暖之际,一片荒地之中独有一处新坟,他独身一人坐于坟前,徒手清理坟前新草,墓碑上的名字,他看的清楚——爱妻奚昕然。
  画面再次轮转,荒地依然,新坟着旧,似有了年头,带了岁月。
  此刻他已不是当年青春壮年的模样,一双枯手似老树根,原本坟前的那株瘦弱的小树转而亦成了参天,秋叶落在他的肩上,砸于花白的发间。
  她死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
  眼前黑雾终散去,祝珣的眼前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眼前烛火依然,却让他觉着十分不真实,一阵恍惚过去,他抬眼,正瞧见榻上安然入睡的女子,白肩小露,黑丝披枕。
  他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身子朝前探去,直到确认那张熟悉的容颜,心头万盘滋味一同袭来。
  是庆幸,是怀念,是心疼......
  他忍不住将人自榻上抱起,搂在怀中,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发顶。回忆中她那副倔强的模样和现在一点未变。
  她就是那样一个女子,倔强,不肯认输,一旦认定了,就一条路走到黑,从不管结局如何,从不管值与不值。
  她说的对,自己根本不知道,奚昕然到底有多爱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自己欠她的,又何止一条命。
  梦中的人终被他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正觉着有一滴热泪落在自己额前,她抬起手背蹭了蹭,不明所以望着眼前祝珣,“又发什么癫?”
  此刻,眼下,他前世用了一生来深爱的女子还好端端的躺在他的怀里,这辈子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祝珣亦终于明白,或是老天,在某处,给他开了一条独路,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圆了前世的遗憾。
  亦或是,这样好的姑娘,不该就此黄土半生。
  不该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今日,祝珣当真是失态了,不顾一切的搂着怀里的人近各呼哭出声来。
  惹的原本睡意朦胧的奚昕然摸不着头脑。
  拧着他的耳朵道:“你别弄的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似的,大半夜的发什么癫?”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祝珣将她抱的更紧,甚至是想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一般,手掌一遍一遍抚着她的发顶,不断重复:“是我不值,是我,都是我,这么久才寻到你.......”
  也是祝珣终于明白,为何每每见了她流血会痛不欲生......
第36章 进展
  奚昕然不晓得这一夜是如何过的, 只觉得似半睡又似半醒,次日再一睁眼,稍一动身子, 便如同散了架一般。
  艰难的翻了个身,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正迎上一双宽长明亮的眸子,正含着笑望着她。
  这般对视不过刹那, 却让奚昕然一下子想起来昨夜的许多疯狂......
  不禁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 害羞的将自己的半张脸蒙到了被子里。
  实则这一夜祝珣根本就没睡着。
  就在他知晓了许许多多的事之后,心情久久不得平复,亦似一闭上眼,身前的人又像他才记起的前世一般再次从他眼前,从他的生命里消散, 那又怎么得了。
  “醒了?”祝珣低沉的嗓音自奚昕然的发顶响起,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意,惹得一向贪图他美色的女子心里发痒。
  修长的指尖儿扯下锦被,两个人再次面面相对, 奚昕然不觉脸又发烫了起来。
  昨夜她也不知是怎么了, 好似就被他三言两句的给糊弄的上头, 而后做了自己也不知晓得的事。
  她烫着脸将被子自祝珣手中夺过,而后又盖在自己脸上, 声音闷闷从被中传来, “你不要看我,离我远些。”
  身前的人笑意更深, 不禁亦将身形压的低了些, 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怎么了?”
  “走开!”奚昕然胡乱在被外挥着手, 雪腕却被人一把攥住。
  “奚小姐玩得一手卸磨杀驴, 你让我走,我伤着一条腿能走到哪去?”祝珣笑的比花灿烂,更甚得意之感。
  说到伤腿,倒又让奚昕然想起两个人的疯狂来,昨夜奚昕然觉着两个人实再是折腾的太过了些,他一提腿伤才又想起,那样对他的腿会不会有影响。
  于是她红着脸在被子里终是关心了一句:“你的腿......没事吗?”
  除些说漏嘴的人一怔,随而再次笑道:“无事。”
  自然是无事,昨夜不知用的多好。
  “哦。”奚昕然躲在被子里喃喃一声。
  只听祝珣再次隔着一层被子温声说道:“奚小姐出来吧,让我看看你。”
  “不要!”她言辞拒绝,“我才不要你看。”
  两个人一直似冤家一般,突然这般亲密倒让奚昕然难以正视,倒显得小气又娇。
  祝珣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这是又上来了,也不与她计较,且又轻轻攥了攥她的雪腕,“那你再睡会儿,我去让他们准备些早饭。”
  说罢,奚昕然听见外面有些声响,良久后房内安静下来,她终是将眼睛自锦被一角露出了一只眼观着外面动静,祝珣早就不见了身影。
  在被子里蒙了半晌,闷的脸色通红,这才终坐起身来,感到身上一阵凉爽,却酸的厉害。
  同样腰酸的还有祝珣,初尝此果,倒是没忍得住多来了几次,今晨一起神清气爽,却是腰上有些酸意。
  心中甜意四起,却也是忧愁在心。
  他心中始终有一件事放不下,那便是,为何奚昕然会为他而死,他到底为了什么能一病不起?
  一团疑云一起,便成了心事重重。
  命人准备好早饭,祝珣便又再次回了书房去,此处无外人,他的腿可自由行走,也不必避讳什么 。
  来这住了些许日子,加之三皇子前阵子被皇上勒令思过,所以太子那边对他们这一闭一残弄的也放松了不少警惕,这也正好给了他许多时机可以查些旁的。
  奚昕然下地穿衣,无意间瞥了眼妆台上的镜子,这一眼便又让她觉着触目惊心,微微显露的香肩之上,到处都是红色痕迹,一处一处,皆是昨夜祝珣给她的,想着昨夜自己也是失态十分,到底还是被他男色所诱,没把持得住。
  现在虽想起来有些懊恼,却仍有种占了便宜的得意之感。
  只是这便宜自己占的好像也不算那么大,因为自己身上倒是弄的酸痛的厉害,无法言说之感。
  之前同他一起时脑子发热,这会儿独身一人,脑子倒可清了清,慢慢回忆昨日细节,除了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动作之外,她便总觉着自己似落了些什么。
  呆愣愣地坐于椅上,半晌才记起,昨夜好坏祝珣的腿好似利索的很,根本不似个伤了腿的人。
  那条所谓伤腿跪于床榻之上反复磨动时不知有多好用......
  越想越觉着奇怪,奚昕然自椅上蹭地站起,不由自言自语道:“这狗东西该不是为了诓我装的吧!”
  越想越觉的是,她麻利将衣裳穿好,木香不在,好在她手脚还算利索,给自己胡乱挽了个发髻便大步朝书房行去。
  谁成想才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细听,那声响倒是耳熟,很快奚昕然眼前一亮,随而推门进去,房中的两个人见了是她,亦目光同时一亮。
  还是奚霁林先声一步,“姐!”
  见了自家弟弟,自是心情不差,奚昕然暂将身边一切放开,只将目光集中在奚霁林的身上,“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说到此,奚霁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这不是姐夫前几日找我去查天广堵场的事儿,我便寻了几个可靠的人,得了些消息,这不就赶着来找姐夫报信了。”
  这姐夫长姐夫短的,倒是让如今的祝珣很是受用,他坐在一旁,面色似笑非笑,倒是一言不发。
  “找你去查?”奚昕然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这弟弟,素日都是不成器的,就没办成过一件事,哪里办些人事,“京城的人是都死绝了吗?非找你。”
  这样来自姐姐的嘲讽奚霁林自小听到大,早就见怪不怪,“那你看看,你小看人了不是,好歹从前我也是堵场的常客,再不济也识得几个狐朋狗友。”
  “那你可查出什么了?”
  “还真别说,”奚霁林似模像样的呷了几口温茶,这才一拍桌子似说书一般,“天广堵场里素来鱼龙混杂,有一个叫陈黑子的,从来都是手里不过扣嗖嗖几个铜板,突有一日,他似发了什么横财,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来玩。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姐夫不是找我去查咱爹的案子吗,我灵机一闪,从此处下手,顺藤摸瓜,我发现,这个陈黑子,有个兄长,正是被咱爹打死那个。”
  听着被爹打死这几个字,奚昕然觉着有些刺耳,随即呵道:“什么咱爹打死的,咱爹不会杀人!”
  “对对对,”奚霁林一拍额头,忙改了口,“我不对,我说错了,就是那个人......”
  “那这就对了,”奚昕然自是越听越激动,“这陈黑子一定是和他那好死不死的兄长做的扣,就是为了陷害我爹,可是为何那只黑手会找他呢?”
  实则让奚霁林去查,并非祝珣想的太过简单,也并非太过大意,实则当他听到天广赌场这几个字的时候便知同那个人脱不开干系,只是想要顺理一下其中间的那条线罢了。
  而今全部对上,最好是先按兵不动,若现在抓那陈黑子,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很好,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便是。”一直在旁边默言不发的祝珣终才开口说话,倒是显得比这两个人都淡定许多。
  “姐夫,你可得好好帮我们查下去,我爹可就都靠你了。”奚霁林苦瓜似的一张脸接着说道。
  倒让祝珣有些哭笑不得,只应着:“放心。”两个字。
  不知为何,有这两个字,奚昕然便真觉着安心了。
  好似有天大的事放在祝珣那里也算不得什么。
  他聪敏踏实,可依靠。
  待奚霁林好不容易让祝珣打发走后,奚昕然倒一下子忘记了来此的目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奚远怀的案子,好似还她奚家名誉的事近在眼前,她面上更是掩不住的欣喜。
  经了夜里的事,祝珣似觉着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他不由笑着逗她:“奚小姐这回可开心了?”
  见她笑,他亦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他就是喜欢平日她那种张扬喜悦之感。
  说来也怪,从前最是不喜这种,但是一到了她身上,他便一改往日态度。
  可见双标。
  一句话将奚昕然自先前的幻想中拉扯回来,她脸色稍一正色,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正事,上下打量了祝珣一眼,目光落在他那条动弹不得的腿上,想问的话还是没问得出口,只俏俏的回了他一个眼神,两个人相视一笑,十足的打情骂俏。
  到了夜里时,祝珣再次被人推着回房,倒是装得一手好样,回来时奚昕然正窝在榻上看话本子,听见门声响动身却未动。
  一入了房门,祝珣将人遣出去,房内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奚昕然都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见她明明耳根子都红了却仍在那里装模作样,祝珣终是没忍得住,朝她道:“昕然,过来,让我抱抱。”随之他将双臂张开。
  奚昕然朝他翻了一眼,倒是没想到他说话这般露骨,下意识的红着脸摇头:“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他笑意更甚,如今两个人彼此交了心事,他自认为再没什么间隙,说话便成了一股子浪荡模样,“快过来!”
  祝珣再次催促道。
  奚昕然将手上的话本子一丢,下榻行那几步倒是颇显着有些傲骄。
  才一近了身,便被他一把子拉到身边来,正好不好坐到他的怀里。
  她自觉份量算不得轻,坐在他腿上的一刹倒是显得有些心惊肉跳,忙问:“你的腿伤不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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