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细细观察着帝辛微妙的表情，他的脸色很沉，似乎是不但是又很纠结。
宋窈完全想的出他在纠结什么，把黄滢渲放在冷宫，他不放心，甚至很揪心。可是如果不计前嫌，似乎有损他的威严。
说到底，放不下黄滢渲罢了。
第43章 毁了江山毁了你
其实，黄滢渲不疯才奇怪。
帝辛下令将她关入冷宫，将那侍卫的尸首悬于房梁，每日睁眼闭眼就见着一个死相凄惨的死尸，论谁都得疯。
算着时日，这些天这尸体也该发臭了，该从伤口处爬出蛆虫，爬的满屋子都是，在本来就破落不堪，处处结着蛛网的冷宫，简直是雪上加霜。
黄滢渲自幼锦衣玉食，怕是连只苍蝇蚊子都没见过别说那恶心的蛆虫爬满人的身躯。
宋窈安静的等待帝辛给出反应。
帝辛沉默许久，只说，“将那尸首摘下丢到乱葬岗去吧，黄妃，请太医去看看，若如此疯了，黄家不好交代。”
宋窈微不可查的冷笑。
帝辛看起来残暴，其实所有的惩罚只针对那侍卫一人而已。
侍卫死了，黄滢渲活着。
侍卫被曝尸数日，黄滢渲只是入了冷宫，帝辛日日要人好生照看。
侍卫的尸首要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可黄滢渲还能有太医治病。
帝辛还是对黄滢渲留了些仁慈，对黄家不好交代？帝辛那么高傲一个人，连比干都能说杀就杀，何须向任何人交代！只是借口而已。
“寡人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帝辛失神半刻，才想起身边还坐着宋窈。
“那大王今日？”宋窈想问帝辛还是否留宿，帝辛已然起身理了理衣袍。
“美人儿日夜侍候也累了，寡人今日便不留了。”
他喝醉了酒，步伐摇摇晃晃，身边的宦官要来扶，帝辛甩甩手，要他滚开。
那小太监身子瘦弱直被甩到地上，立马跪正，直到帝辛已经离开也不敢抬头。
“起来吧。”宋窈还坐在主位上，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抬头，见只剩宋窈才敢起身。
“把这灯熄了，也便去休息吧。”
“是。”
宋窈一向对下人和善，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向来不会出差错。所以这些人也都不怕她，甚至挤破头想来宋窈宫中当差。
只是一点小恩小惠，却被这些丫头小子们记得牢牢的。
可是帝辛却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她为了他与黄忠泽周旋，背地里为他铲除了一些不安分的人，为了他让自己的手染了血，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可是帝辛，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心意。
表面盛宠她，可是内心从来只有黄滢萱一个人的位置。
小太监熄了灯，默默退了出去。
宋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她感觉脸颊上有些微凉。
抬手一摸才知道是泪，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宋窈笑了笑，不就是个位面任务吗，一个数据组成的所谓位面男主，怎的会让她动了心，明明对他疲于应对，可是被冷落又如此难过。
“小五，我的任务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点，就快了。】
小五这次回复的倒是挺快，它对宋窈也有些愧疚。
这个系统也不是偶然绑定上宋窈的，连这些情感的代入都是系统的设计，动心是必然，伤心也是。
但是这些，都不能让宋窈知道。
第44章 毁了江山毁了你
宋窈就在正殿之上自己呆了一夜，恍惚之间斜靠在椅子上便睡着了，还是被洒扫的宫女叫醒的，或许是夜里风凉，她不小心着了凉，宋窈有些昏昏沉沉的，头有点疼。
宋窈皱眉抬手揉揉额角，想起身却又趔趄着坐下。
“娘娘可要小心身子。”
宫女来搀扶她去梳洗。
“嗯。”宋窈淡笑着应了一声。
梳洗之时，丫头开始絮絮叨叨跟她抱怨：“娘娘，您不知道，昨天王上离开之后就去了冷宫，听说还把黄妃接回了华滢宫，令人好生照料。您说这黄妃都做出这等恶劣行径，王上还不忘旧情。”
宋窈本来被这个丫头逗的笑意盈盈，转眼笑意便冷在脸上。
“娘娘您也别难过，黄妃就靠一个家世嘛。”
这个丫头大大咧咧，没留意宋窈的神情，还在嘟嘟囔囔。
宋窈平复了心情，笑着点点这个丫头的脑门，“你呀，都被我宠坏了，口无遮拦！换了别处，别说你这舌头，就是脑袋也要搬家。”
宋窈收了力气，只是玩闹，那丫头也是装模作样的捂着额头，嗔怪道：“这不是没别人嘛，只在娘娘面前讲。”
宋窈拍了拍丫头的手背，刚刚被她涂的艳红的嘴唇笑起来格外娇俏，让人挪不开眼，斜飞入鬓的细眉为她平添了几分媚态。
祸国妖妃，不过如此。
主仆情深，这边一派和睦之相。
另一边的华滢宫此时则是鸡飞狗跳。
黄滢渲蜷缩在墙角，丫鬟才为她理好的鬓发又被搞散，揉的蓬乱。
她不愿见人，不愿说话，不吃饭，不喝水，不梳妆。
有丫鬟过去劝，她手边能拿到什么，便扔什么，若都是枕头被子还好，关键华滢宫摆满了帝辛昔日赏赐的奇珍异宝，她的脚边全部都是碎渣。
丫鬟害怕她被扎了脚，想上去收拾，可是黄滢渲只会一边尖叫，一边再次丢东西直到丫鬟退下去。
“你们别过来，你们都是鬼，是恶鬼！”
又一个烫金清釉青花瓷器在地上炸出好看的花，溅的到处都是。
黄滢渲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好像在躲避什么。
丫鬟害怕花瓶碎片伤到她，想上前去收拾，黄滢渲又往后缩缩，继续大喊。
宋窈就站在华滢宫门口，看着黄滢渲疯疯癫癫的模样，有些同情，又有一丝心酸。
黄滢渲昔日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独宠无限的大王黄妃，可是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黄滢渲已经如此，可是帝辛还待她如初。
甚至比原先更好。
宋窈也因为水土不服生过几次病，帝辛却只请了太医来，要她身边的丫鬟好生照料。
未曾多过问一句话。
可是黄滢渲一个已经疯了的人，不仅有太医贴身照料，还另分拨了一批丫鬟陪侍，据说是怕她出事。
理由当然依旧是如果黄滢渲有了差错，黄家那里不好交代。
明眼人都该知道，帝辛这是找理由，找到一个原谅黄滢渲的契机。
而宋窈，也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45章 毁了江山毁了你
宋窈本以为，这次将黄忠泽搪塞过去，黄忠泽出于心虚谨慎，总该略有收敛，没想到翌日便又入宫。
还被宋窈碰了个正着。
“黄将军。”宋窈本害怕黄忠泽询问去黄滢萱的境况，打算躲过去，没想到黄忠泽从一开始就看到她，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避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上。
“苏贵妃折煞臣了。”黄忠泽故作正经，可是宋窈并不瞎，看得到黄忠泽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黄将军怎的到宫中来了，本宫也知将军思念家妹，但外臣入后宫终归不合礼法。”
宋窈皱皱眉，并未说什么只是打听黄忠泽的来意。
“不不不，臣是为贵妃而来。”黄忠泽又往前靠了靠，弯下腰，鼻尖几乎贴到宋窈的鼻尖。
宋窈微不可查的撇嘴，默默后退一步。
“后宫处处耳目，将军切勿胡说，还请自重。”
“苏贵妃，妲己？臣没有胡说。”黄忠泽依然往前靠近，本来轻佻的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身前，捂在胸口，“自昨日一见娘娘颜容，臣这心里啊，装满了娘娘。”
黄忠泽步步紧逼，宋窈步步后退，y她心中隐隐担忧，甚至都想开口求救。但是这条路就像被刻意清过场一样，竟然没一个宫人路过。
黄忠泽锐利的鹰眼盯着宋窈看，让她心里发毛，她开始隐隐担忧是不是昨日回信被看出来了，额角沁出了薄汗，二人僵持。
“莫怕。”黄忠泽趁宋窈没有防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大砖石上，方寸之地让宋窈进退两难，鼻息萦绕着黄忠泽身上的味道，有些狂野，但也不缺细腻，很好闻，“我不会如何。”
“黄忠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宋窈脸上的客套再也挂不住，连将军二字都不愿称呼，脸上换上了愠怒。甚至是厌恶的神情，她紧靠着墙，尽可能拉开和黄忠泽的距离。
“臣很清醒。”黄忠泽始终称臣，提醒着他们的身份，是后妃和臣子，不断挑战宋窈的耐心。
“臣子对后妃欲行不轨，你可知是什么下场？”宋窈被他一脸不在乎的神色气的要死。尤其是他嘴角带着轻笑，似乎对宋窈势在必得，让宋窈忍不住气的发抖。
“按王上的脾气，株连九族应该是最轻的刑罚。”黄忠泽也伴在君侧数十载，对帝辛的脾性再了解不过。嘴上这样说着，可仍然不曾收敛。
宋窈直直的盯着他。
“不过王上宠我家妹满朝皆知，与其老死深宫，不如跟了我？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我都能给你。嗯？”
黄忠泽伏在宋窈耳边说话，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宋窈耳侧，宋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尤其是最后那个上扬的「嗯」，低沉的让宋窈久久缓不过劲。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间唯丞相和中宫，难不成你要扶我为相？”宋窈明知黄忠泽野心，却还是冷哼一声，面色讽刺，似乎觉得黄忠泽是在口吐狂言。
黄忠泽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满脸写着对宋窈的赏识与感兴趣，“这个你日后便知。”他终于松了手，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快活的大笑。
宋窈揉揉发痛的手腕，在他背后龇牙咧嘴。
第46章 毁了江山毁了你
日子渐渐过去，夏天已经悄然而逝，日子一天天见凉，蔚蓝的天时时呈现着铁青色，乌云遮蔽了大半个天，光秃秃的枝头时常停着乌鸦梳理羽毛，秋风萧瑟，万物凋零，商王朝也早已是形容枯槁。
宋窈冒充黄滢萱与黄忠泽通信，一开始尚可拖延，后来黄忠泽便心急的打算正式谋反，还在信中明说登基之后要扶宋窈做中宫，而黄滢萱的病情未见好转，依然疯疯癫癫的样子，帝辛愈发宠爱宋窈，鹿台之上，日日笙歌。
宋窈对帝辛的真情已不再奢望，成了货真价实的祸国妖妃，伸手触及朝政，对帝辛吹枕边风。
比干挖心的悲剧依然发生了，而且是宋窈一手造成，宋窈把玩那颗尚有余韵的血腥。所谓七窍玲珑心，不过忠肝义胆，可是将要凋亡的王朝，并不需要这样的人在，宋窈斜倚在烂醉的帝辛身边，睥睨众生。
此时宋窈的任务已算十成十的完成了。
上辈子妲己卑微的爱着商纣王，看着帝辛宠爱黄滢萱，却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老死深宫，红砖绿瓦，不见伊人。
可是这一世，宋窈一手造成了黄滢萱的疯癫，还将帝辛玩弄于股掌之间。毁了他的江山，毁了他的骄傲，最后毁了他……
想想都不甚快活。
不日，黄忠泽手握虎符调动兵将，正式开始了谋划数年的谋反。
帝辛在鹿台逍遥的这些时日，手中的权力早已被架空的差不多，加之一时措手不及，战火很快侵扰了这一片红砖绿瓦，楼台高阁。
帝辛被围困于鹿台，身边的死侍冒死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他带着黄滢萱就要逃命，宫门口却早站着宋窈。
“美人儿这是作甚。”
宋窈的鹅黄色衣裙早已落满了灰尘，裙摆染着血，她手里提着玄铁剑，剑尖滴着血，滴在被烧的焦黑的地上，变成暗红，与地上的灰烬融合交汇，最后凝结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恶心的血迹。
负责接应的死侍到了一地。
剑上的血想来也是他们的。
“王上这是要去哪儿？”
宋窈看向帝辛的眼神从未如此冷漠，如同三尺寒冰，使人看了便心生寒意。
她的嗓子似乎是因为硝烟，显得有些粗粝，前所未有的低沉暗哑，她的声音很小，却又很重的砸在帝辛心头。
“美人儿……”帝辛皱了皱眉，说不出一句话。
他要去哪儿？自是逃命，带着黄滢萱而丢下宋窈去逃命。
宋窈自嘲的大笑，她一直以为帝辛谈不上爱她入骨。但陪伴甚久，总该有些感情，可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对于帝辛根本无关紧要，死活也与他无关，他宁愿带一个会拖累他的疯疯癫癫的疯子，都不愿意带上她！
“大王是要带滢萱姐姐逃命吗？”宋窈又问，“可是她不是你的滢萱啊。”宋窈手里的剑已经指向了黄滢萱，此时她距帝辛不过几步之遥，只要她想，黄滢萱马上就能死在她手里。可是此刻，帝辛怀里的人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第47章 毁了江山毁了你完
“你什么意思？”
帝辛瞄了几眼怀里的黄滢萱，并未发现异样，他忍不住蹙眉，疑惑的望向宋窈。
“真正的黄滢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我操控的傀儡，一个替身罢了。”宋窈挽唇一笑，天色都随着明媚起来，可惜还是被浓黑的烽烟遮蔽。
“亏你自诩一往情深，竟连真假都辨认不出。”她的笑容里渐渐带上了讽刺。
“不可能！”帝辛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揽着黄滢萱的手明显松了些，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可思议。
“还记得我浑身是血在你宫殿里那次吗？知道吗？你的滢萱在偷你的机密，妄图和她哥哥一起毁了你的江山，那时候我划伤自己做戏，其实自那时起，你的滢萱就是替身了。”
“不，不可能，滢萱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的！”帝辛脚下有些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是吗？”宋窈反问着，随手扬开了一把纸条，都是这些时日她与黄忠泽的通信，还有前些天在华滢宫看到的之前黄滢萱的信。
一张纸条洋洋洒洒落在帝辛肩头，帝辛抖着手拿起，纸条上只写着，「万事俱备」四字。
对于黄滢萱的字迹，帝辛认得很清楚。
他又开始大笑。
他刚刚还在想，如果那个黄滢萱是替身，那滢萱岂不是没有背叛他，可是现在事实真相竟赤裸裸摆在他面前，他依然是被背叛了，甚至是更可怕的背叛。
“你如今还要带她去逃命吗？”宋窈又走近两步，剑尖已经指着黄滢萱的胸口，在她的衣裙上留下点点血迹。
看了黄滢萱几眼，帝辛的手又紧了紧。
宋窈的眼光也沉了沉，已经知晓了他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