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赵子龙说，“以后不用送了。肉也是，不用送了。”
“啊，可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呀。”
宋窈抿抿嘴，不知道赵子龙是什么意思。
“你爹在的时候还好，如今你一人还要照顾摊子，就不必关照我了。”
“明明，是子龙哥哥一直在照顾我啊……”
宋窈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她想起她爹刚走的时候，她接手猪肉摊，老是有地痞流氓想去耍无赖，其实她从小长在屠户家，哪有那么容易被欺负，那天要不是赵子龙出现，宋窈或许就直接拿砍刀削了那个无赖了。
可是就因为赵子龙出现，她总以为坚强的心也少女了一次。
“张姑娘，一人营生，定要小心，若有事大可来找子龙。”
宋窈永远记得赵子龙那天说的话。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布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他穿起来却气宇轩昂，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好了，快回去吧。”
赵子龙将宋窈从回忆拉回现实。
“哦。”宋窈随意的应了一声，抬腿要走的时候却觉得腿上，脚腕上火辣辣的疼。
“摔到了？”赵子龙有些为难——“可是我训练走不开，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
宋窈强忍住委屈，笑着拍了拍二宝的肩，“没事，这不是还有二宝嘛。”
原来她都没有训练重要。
“那就劳烦二宝兄弟把她背回去了。”
赵子龙冲二宝微微颔首。
“谁是你兄弟。”二宝小声嘟囔。
等宋窈再抬头，赵子龙已经走进营地了。
将视线从赵子龙身上收回来，对上二宝的目光。
“啧啧啧，真是好一个薄情郎。”二宝抱着手臂看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的宋窈。
“滚，你才是薄情郎，快过来背老娘。”
要不是腿受伤了，宋窈简直能抬起退一脚把二宝踹回家。
“要我背你还骂我。”
二宝一边抱怨，一边把宋窈驼在背上。
二宝看着瘦，但是有劲，背着宋窈走的很稳。宋窈揽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的说话。
两个人斗嘴一路回了家。
赵子龙站在训练场边，看着地上的食盒，若有所思。
第87章 以我佑你万古安
赵云练兵一天，回到家中时已经深夜了，家里还亮着灯火，夜深人静，却有人进了他的屋舍，他不免小心起来。
赵子龙侧着身子推开门，一个人影朝他扑过来，他下意识偏身一躲，抓住那个人的胳膊反扭一下，按住肩膀把人按在桌子上。
“子龙哥哥，你快松开我，好疼呀。”
赵子龙听到这个声音，手松了些，借着影影绰绰的灯火，他才看清原来是宋窈，觉得自己把宋窈压在桌子上的姿势不太雅观，有些慌乱的松了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张姑娘，夜已深了，你为何在此？”
“这么晚了子龙哥哥也没有吃完饭，我怕你饿就带了饭菜过来。”
赵子龙这才看清桌子上还摆了几碗饭菜。
还有一个汤蛊里不知盛了什么汤。
“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宋窈端了菜就往厨房去。
“子龙哥哥，你都多久没在家吃过饭了，厨房里的柴都潮了，还好我有力气，给你劈了些。”
宋窈一边生火，一边伸着头跟赵子龙说话。
赵子龙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喝到底，他总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心里也有些乱。
“这些事张姑娘就不必管了，子龙有空自会料理。”
“得了吧，你那么忙，公孙瓒将军的验选之日就要到了，子龙哥哥还是好好练兵吧，必须要选上才能为国家出力啊。”
虽然宋窈不知道谁是公孙瓒，也不知道被他选上都能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那是子龙哥哥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有跟随他才能为国家效力，才能一展宏图。
所以子龙哥哥不能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宋窈热好了饭菜，坐在赵子龙对面看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双手托腮，一脸的幸福。
昏黄的烛光映着赵子龙棱角分明的脸，常年的习武，风吹日晒，让他的脸多了几分沧桑，但是很有味道。
“张姑娘。”赵子龙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宋窈已经撑着头昏昏欲睡了。
赵子龙把碗放下，郑重的叫了宋窈一声。
“嗯？”宋窈惊醒。
“子龙承蒙张姑娘厚爱，但张姑娘真的不必如此。毕竟是姑娘家，也该婚配了，老往子龙这里来也不合适。”
他说的认真，宋窈也很认真的去听了。
“子龙哥哥，从小我爹爹就说要多帮衬你们娘俩。让我把你当亲哥哥看待。”
“我这样做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你和赵大娘。”
“后来赵大娘走了，你也长大了，我爹依然特别照顾你。”
“再后来我爹也走了，就变成了你一直在照顾我。”
“静文只是个女人，勉强识得几个字，不懂你那些天下为己任的大道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静文不会找夫家，静文只要子龙哥哥一个。”
宋窈也很认真的跟赵子龙去说。
她混迹市井，习惯了笑嘻嘻的没心没肺，认真起来也是颇让人动容。
可是赵子龙却不为所动。
“张姑娘还是不要冲动。”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冲动！”
“我说我心悦你，就是冲动吗？”
宋窈的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但是看着赵子龙毫无表情，心里那股气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静文睡糊涂了，子龙哥哥不要生气。”
“静文去洗碗，子龙哥哥快些休息吧。”
宋窈低着头收拾碗筷，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赵子龙不敢抬头去看她，他又何尝不知道张静文对他一片真心。
宋窈刷完碗回来的时候，赵子龙已经睡下了，侧躺背对着她。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有睡着了的子龙哥哥才离她最近，不是那个需要让她仰望的子龙哥哥。
宋窈深深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拿起赵子龙的衣袍，把她洗干净叠好的一套放在他枕边，关好门走了出去。
“衣服破了也不知道缝一下。”
宋窈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个白色衣袍上的洞，摇了摇头。
屋子里，赵子龙转过身，睁开了眼睛，手指抚过枕边的衣物，心中五味杂陈。
第88章 以我佑你万古安
宋窈回到家，挑起油灯，一针一线细细帮赵子龙缝衣物。
她从小是被父亲带大的，父亲只说让她识几个字，会做生意就行，更多的是每日与那些生猪死肉打交道，她的手其实很笨，做个杀猪卖肉的粗活还行，用的惯菜刀，这种小小的绣花针，她倒是用不好，每次缝制衣服，都要被扎上好多针，缝出来的衣服还非常难看。
不过做得多了，她也能把衣服缝的看不出痕迹，这样她才能安心的给子龙哥哥缝衣服。
不过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等到子龙哥哥真的跟那个公孙瓒走了，她去哪给子龙哥哥缝衣服啊。到时候子龙哥哥都不会不穿这些破旧的粗布衣裳了，哪里还看得上她蹩脚的女红。
何况子龙哥哥从来把她的举动当做一时冲动。
既然是冲动，就会有冷静下来的那一天。所以子龙哥哥只是在等那一天而已。
子龙哥哥终究与他们这种苟且偷生的小百姓不同，她又何必纠缠不休。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她还是盘算着多为赵子龙做几双鞋袜，行军打仗最费这些东西了。
到最后，宋窈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厨房里面煮粥，装在食盒里，带着出摊。
“子龙哥哥！”
她摆摊的地方，是赵子龙去练兵营的必经之地。
赵子龙照旧停下步伐。
“子龙哥哥记得吃早饭。”
她将食盒递给赵子龙，就开始慌忙张罗生意，不像往常一样说个没完。
赵子龙握住食盒的手紧了紧，转头走了。
宋窈看着他的背影，失望透顶。
系统提示（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5）
宋窈自嘲的笑了笑，对他冷淡了，反倒增加好感度了。有病吧。
刚刚修复好系统bug的105：我要不要告诉宿主这是昨晚的好感度……
宋窈口嫌体直，说着要远离赵子龙，中午还是提着食盒去给他送了饭。只是这次交给了守门的士兵就走了。
“唉。”午后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是嗡嗡嗡的苍蝇特别多。
宋窈一边抬手赶赶苍蝇，一边无聊的叹气。
“静文！快快快，跟我走！”
宋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锦黎拽的一个踉跄。
“锦黎，你干嘛，你不唱你的小曲儿拽我去哪儿啊！”宋窈跟着锦黎撒腿狂奔，“诶，我的摊子。”
“摊子我让二宝帮你看着了，重要的是赵子龙啊！”
赵子龙……宋窈顿时不说话了。
锦黎带着宋窈跑到了怡香楼后院才停下。
远远的就听到妈妈在找锦黎。
“锦黎，你去哪儿了，赵公子还等着呢。”
“来了来了。”锦黎满口应付着，只顾跟宋窈说话。
“赵子龙来听曲儿的，你不是想给他唱次曲儿吗。”
锦黎拽着她就往楼上走。
锦黎是怡香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仅凭琵琶和小曲儿就在常山郡名声大噪，多少人千金求锦黎开腔唱曲儿。
“可是他……”宋窈确实想给赵子龙唱次小曲儿，她也练了很久。不过怎么能跟锦黎这公认的金嗓做比呢。
“哎呀，你放心吧，我听过你唱曲儿，唱的可好了。”
锦黎把她塞进屏风后面，自己坐在一边。
锦黎唱曲儿有个规矩，不露面，毕竟她的容貌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这露了脸，谁知道那人是为听曲儿还是看人。
宋窈不安的咽了咽口水，锦黎已经抱起琵琶。
“那就麻烦锦黎给我伴奏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嗓唱起来。
赵子龙点的曲儿是《广陵散》，赵子龙最爱的一首。因为赵母会唱这个曲儿，所以对赵子龙来说，这首曲子的意义非凡，宋窈之前跟着赵母学过一些，还练了好久，也没敢在他面前唱过。
算起来，今天好像是赵母的忌日。
也难怪，赵云放下操练到这种地方来听曲儿，应该是心情不佳吧。
宋窈咿咿呀呀唱的认真，隔着屏风，宋窈能听见赵云在喝酒，酒杯磕在桌上的声音接二连三。
宋窈心里暗暗担忧，你可别喝那么多啊，对身体不好……
一曲唱罢，赵子龙开口了。
“锦黎姑娘这曲儿越唱越绝了。”
“赵公子谬赞。”锦黎笑着应酬，那张冠绝常州郡的脸明媚如风轻盈。
宋窈暗了暗眸，或许赵子龙这种少年英雄，当时锦黎这种既有相貌又有才华，八面玲珑，心细手巧的人才配的上吧。
第89章 以我佑你万古安
宋窈失神之时，赵子龙已经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静文，你怎么了？”锦黎看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
“没事，你做你的声生意吧，我回去看摊子，回去晚了二宝还要骂我。”
宋窈失魂落魄的走回集市，猪肉摊旁不仅坐了二宝，还有赵子龙。
看起来是喝醉了，一个劲儿往二宝肩膀上靠，有些坐不稳。
全常州郡的百姓都很喜欢赵子龙，二宝是个例外，总是莫名嫌弃。
“烦死了，能不能坐好！”
“我就来给猪头妹看个摊子，你怎么那么麻烦！”
“她去哪儿了？”赵子龙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着二宝。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家的生意还没做呢来给她看顾，她倒好，自己出去玩的快活。”
二宝果然在背后说她坏话！
“二宝！”宋窈撸起袖子就冲上去。
“去去去，她回来了，我要走了。”二宝嫌弃的把赵子龙推开，转身就走了。
“张姑娘。”赵子龙被推的一个踉跄，眼神清明了不少，喝醉了酒都能靠在二宝肩头，却依然生疏的叫她张姑娘。
“你有事吗？”宋窈的袖子从手肘滑落，她咬了咬嘴唇，还是以这一句生疏的话开头。
“在下讨碗水喝。”
宋窈笑了笑，给他倒了一碗水。
这常州郡谁人不认识他赵子龙，他赵子龙又在哪讨不来一碗水，偏偏要来她这小摊子，是故意的吗。
“张姑娘，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
喝醉的赵子龙一改往日的冷淡，很多话。
“我在怡香楼听了《广陵散》，你知道《广陵散》吗？”
“那是我娘最喜欢的曲子。”
“锦黎唱的真好，跟我娘唱的一模一样。”
宋窈只听着他说，她能给他唱一次曲子已经很满意了，好与坏也就那样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了。”
赵子龙笑了笑，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草草的拿袖子擦了嘴边的水，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谢谢张姑娘的水。”他背对着宋窈摆摆手。
宋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冲他的背影大喊，“子龙哥哥！你能！你能再听见那首曲子的。”只要你能回来，我给你唱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宋窈还是没说出口，就被眼泪堵在喉口。
泪珠断了线的珠子，宋窈捂住嘴，泣不成声。
明明只想要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一首曲子就让你怀念至此，又何必执着于征战沙场呢。
下午，宋窈早早收了摊子，许多人没买到肉，骂骂咧咧的说宋窈不负责任，不出摊也不知道早跟街坊说一声。
晚上，赵云回到家又是深夜，家中黑漆漆一片。
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早已习惯了回到家中窗口亮着灯火的样子，简单而温馨。
拖着一身疲累推开门，点燃油灯，桌子上摆着被碗扣着的饭菜，还有几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
衣物下压着一张字条。
“子龙哥哥，你一定又回来的很晚，饭菜热了再吃，衣物行军时便带着吧。”
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
赵子龙都能想象到宋窈写这张字条时抓耳挠腮的样子，她识得几个字也是为了记账做生意，镇上也没几个人识字，写的字自己看懂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