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众人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男童的母亲抱着孩子冲木修连声感谢。
一旁孩子的爹犹豫了一下,从衣襟内掏出一把铜板,递给木修说道:“壮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已经是他们仅剩下的钱财,不多还望恩人别嫌弃。”
铜板递到木修跟前,木修没收。
孩子他爹看了看车厢内两名女子,又把铜板递到了沈青跟前。
这十来个铜板也许不多,却是逃亡之人唯一的傍身之财,沈青当即表示,举手之劳不需要那么多的。
于是伸手从中拿走了一文钱。
一旁的陆慧绢见状,当场就黑了脸。
夫妻两人抱着孩子冲着他们千恩万谢方离去,走了没两步,那中年男子又扭头追了上来,问道:
“壮汉这是要去哪?”
“我们南下……”
男子一听,连忙摇头摆手:“去不得,去不得啊……后边不太平,打仗呢,强行征兵,但凡十二岁以上,有手有脚是个带把子的,都被拉去当兵了,有去无回,有去无回啊……”
听了这话,木修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个过路的,天灾他不怕,可这人祸……
扭头看了沈青一眼,当即决定原路返回,去通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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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陆慧绢在院子里晾衣服。
这宅子是租下来的,青堂瓦舍,有堂屋,有小院,这在他们老家那,只有地主才住得了这么好的屋子。
自己在通县也算有个小家了。
她见过木修给人看病的模样,号号脉,开个方子,不行再扎上几针,钱就到手了。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赚钱竟然可以这么轻松,自己爹娘在地里贪早摸黑、累死累活地一年到头都赚不了几个铜板。
是以,她更加坚定了要跟这个男人过日子的决心。
她就知道凭这男人的本事,只要停下那四处漂泊的日子,愿意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那日子过得指不定能有多红火呢。
只是,这些都是自己一头热,那男人对自己是一点都没上心。
想到这,陆慧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脸上的伤虽然好了,不痛了,却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自己长得不算差,可有了这道疤痕就是有了瑕疵,令她在男人跟前抬不起头来……
脑海里闪过屋里那女人的确容貌,想着有这么一个人横旦在自己与木修两人中间,心里别说多犯愁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厢情愿
晾完衣服后,陆慧绢想起木修出门前交待自己要把屋里头的药材搬出院子晾晒。
木修的吩咐她一向很重视,于是,连忙从屋里把那些药材给搬出来。
刚把东西在院里头平铺好,就有一名妇人在外头探头探脑地,冲着她轻声叫唤着:“慧绢在家吗?”
陆慧绢赶紧擦了擦手,走到门前。
妇人一见她出来,就说道:“慧绢,集院今日出了一出好戏,洪老板唱的,罗婶都给我们占好位置了,赶紧走吧。”
自从在通县安了家之后,陆慧绢就过上了挺长一段安逸的日子。
最近她还迷上了看戏,每日除了做饭洗衣外,就是去看人唱戏,在那里,还结识了几位戏迷。
听了这话,陆慧绢回头看了看。
“快走吧,好戏要开锣了。”妇人催促着她。
陆慧绢没再犹豫,回头关上了院门,就跟着妇人上集院看戏出去了……
“慧绢……慧绢……慧绢你在吗……?”
沈青哑着喉咙冲外头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感觉口干舌燥,想喝口水,可一直放在床头的水壶却找不见,方才还在屋里转悠的陆慧绢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用两手极力地撑起身子往窗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晾晒着衣服和药材,却没见到陆慧绢的人。
口渴得难受,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她靠墙坐着,看着自己的双腿,眼睛微微泛红。
她恨透了自己这孱弱的身子,还有这无用的双腿,她感觉自己就跟个废物似地,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依赖他人,就连给自己倒杯水都不成。
床头不远处挂着个鸟笼,笼子里面有两只小画眉在跳来跳去,那是木修买来给她解闷的。
其实她更喜欢小猫和狗,但那些小动物会一下子就跑没影,不会如此安安分分地陪伴在她身边。
小画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会啄食着鸟粮,一会喝水,还会给同伴啄羽毛。
它们的主人却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如此过了许久
直到天空响起一阵惊雷,沈青这才抬起头,她再度扭头望向窗外,见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很快,风来了,吹得外头的梧桐枝叶东倒西歪。
糟,要下雨了。
她再度冲着外头喊道:“慧绢,慧绢你在吗?要下雨了……”
有好几回,陆慧绢在家也装作听不见她喊话;她以为这人今日也是向以往那样有心不搭理自己,可这天色暗了下来,眼看要下雨了,人还是没影,看来,她是真出门了。
外头晾晒的可是稀有药材,不能淋雨的。
想到这,沈青用双臂支撑着身子挪到了床边,木修怕她摔下床,是以这床做得比普通床榻要矮一些,她弯着腰身,俯下去,双手掺着下方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出。
她靠着双手的力量,双腿一点点往外挪,挪出了堂屋,奋力越过门槛,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小石子刺得她掌心生痛,沈青也没顾得上,很快,来到晾晒药材的地方,药材是放在一个个簸箕上方晾晒的的,她手拿着簸箕,就没办法再靠双手的力量前行。
实在没办法,她吃力地尝试用脚来移动,在她不断的努力之下,原来不听使的腿开始一点点地往前挪着……
风吹打着落叶,滚动着沙尘扑面而来……
没多久,她已经汗流浃背。
大腿被底下的小石子划伤,直到一阵刺痛传来,沈青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能动了,有感觉了……
天空乌云密布,四处狂风大作……
院落里头,一个女人像一个刚学会爬行的婴儿一样,一点一点地匍匐往前,一边爬,一边推动着跟前的簸箕,如此来回了两遍,天空雷声霹雳,下起暴雨……
倾盆的雨水很快把她整个人都打湿了,雨水顺着额头流淌,女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上的簸箕推进堂屋……
木修身穿厚重的蓑衣,冒着狂风暴雨推开院门,就见女人倒在门槛前的石阶上一动也不动,单薄的身子任由雨水冲刷着……
“沈青……”
木修一惊,快步冲过去,把人抱起。
“陆慧绢……陆慧绢你死哪去了……?”
他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随即,他看到门槛内堆放杂乱无章的药材,顿时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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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慧绢看完了一场戏,就在集院跟几个相识的戏迷聊起了天,听人家罗婶说她家那未出阁的姑娘有一盒脂粉,好用得很,兴许能遮挡得住她脸上的那道疤。
于是几个女人就兴冲冲地跑罗婶家里做客去了。
罗婶把自己闺女的脂粉拿出来,给她涂抹上后,不由得感叹道:“妹妹长相很清秀,珠圆玉润的,好看。”
陆慧绢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这段日子她过得安逸,不用顶着日头下地干活,皮肤白皙了一点,加上伙食好,的确长胖了一些,人也好看了一些,如果没有脸上这道疤痕的话。
鲁二嫂盯着她的脸吐了一口瓜子壳,说道:“你家男人长得那么高大,还留着一脸的胡子,看着怪吓人的。”。
这鲁二嫂就是在院门外喊她去看戏的妇人,家得离她住的宅院并不远,见过几回木修从宅院里出入。
陆慧绢听了这话,脸不由得一红,小声说道:“不会,他就长得吓人,人好着呢。”。
她告诉这几个妇人,木修是自己的男人,而且家里还有个不能走路的小姑子。
每当妇人们谈论起她木修时,陆慧绢多少是有点心虚的,她清楚得很,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目前为止,木修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那小姑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能怎么样,天天瘫卧在床上,跟个废人似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呗。”
听了这话,罗婶不由得叹喟道:“摊上这么个小姑子,你也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听了这话陆慧绢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说道:“不说她了,一提到她我这心就烦。”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赶出家门
自从动了嫁给木修的心后,陆慧绢就一门心思就全在木修身上,对这男人是体贴入微,同时,也越看沈青越是不顺眼,觉得这女人是横旦在自己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是个累赘。
“哎……”罗婶推了她一下:“要不,你找媒婆说个媒,把她给嫁出去得了。”
陆慧绢一撇嘴,接话道:“谁会要一个残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娶回去能不能生孩子还不知道呢。”
罗婶接话道:“女人不愁嫁,正所谓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先放出去,兴许也会有人愿意……。”
陆慧绢摇了摇头:“不成,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小姑子得长得磕碜,难看……。”反正人天天窝在屋里头,她们也见不着,嘴长在自己这,自己爱怎么编都成。
罗婶听了这话,顿时打消了念头:“如果长得难看那就真没办法了。”
鲁二嫂叹喟道:“要不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几人正说着话,突闻雷声震耳,罗婶的女儿跑进来说,要下雨了。
鲁二嫂见状,连忙起身告辞回家。
陆慧绢却不甚在意,她说:“没事,我家男人今天没在家。”
“那你那小姑子呢?不用你照应。”
“没事,她成天卧在床上,能有什么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顺手抓起一把瓜子也磕了起来……
直到雨势变小,罗慧绢方从罗家告辞回家,在路上走的时候,她心情极好,一边走嘴里还哼着戏词。
走到半道上,看到有一户人家晾晒在院子里的杂粮被雨水淋湿了,她这方想起自己看戏前把家里的药材都搬到院子里去了……
一惊,加快脚步往家里跑去……
回到家,见院门是开着的,陆慧绢呆愣了片刻,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把门给关上的,难道是风太大,把门给吹开了?
她迟疑了一下,放轻了脚步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早上自己晾晒的衣物,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她赶紧快步上前,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正忙活着,屋里的木修听到动静走出来,站在那里看着她。
陆慧绢见他从堂屋走出来,不由得一惊,条件反射地想把手上的衣物藏于身后。
见木修黑着脸走过来。
陆慧绢心虚,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木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木修一张脸铁青,冷冰冰地望着她,质问道:“你跑哪去了……?”
“我……我有点事……”
“你给我出去……”木修却不待她解释,手往站外一指。
这是要赶自己走?陆慧绢脚一软:“木大哥,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雨太大了,又打雷闪电的,我害怕,所以……”
无论她如何辩解,木修是铁了心,见她没动,他目露凶光,上前一步,伸手像拎小狗一样,一下子把她给拎出了院门外。
“啪……”的一声。
陆慧绢看着当着自己的面关上的院门,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情急之下她慌慌张张地冲上去,胡乱拍打着木门,冲着里头的人乞求道:“木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开门啊……”
“木大哥……”
“木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木修对外头的呼叫声置若罔闻,转身回到屋里头给沈青继续上药,女人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下摆被撩起,露出白皙的双腿,腿上一道道的划痕触目惊心。
女人昏迷了过去,对外界已无知觉,他手沾着玉龙膏,依旧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着,深怕把人给弄痛了。
那呵护备至的模样跟方才把人给赶出门时的凶神恶煞是形同两人。
陆慧绢在门外喊了几声,见不远处有人开了门,探头探脑地望过来,陆慧绢不想在邻里面前丢了脸面,又能赶紧住了声。
天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天黑了……
陆慧绢无地可去,只能在门外站着,她又冷又饿,还不时有蚊虫滋咬。
陆慧绢站在门外,不时透过门缝往里头望去,然而里面的男人却是铁了心,一次都没有从堂屋出来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里头的烛光暗了一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陆慧绢坐在院门外哭天抹泪,最后熬不住,绻缩在门角睡了过去。
天朦朦亮时,她被蚊虫叮醒了,脸上骚痒难受,她手往脸上一拍,拍了一掌心的血。
她站起来,冲着院子里引颈而望,心想着过了整整一夜,木修气也该消了,于是又不死心地冲里头喊了几句:“木大哥……木大哥……”
刚要喊第三声,见有一名老人手拿着夜壶从旁路过,好奇地向她望了过来,陆慧绢又赶紧住了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门外一把扫帚,清理起门前的落叶……
屋内的沈青悠悠转醒,她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身边的木修。
“木大哥……是慧绢在喊吗?”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咽喉有灼烫感,不由得轻咳嗽了一声……
木修赶紧端起一旁的水给她润润喉咙,并说道:“没有,你听错了。”
沈青低头,见自己大腿露了出来,模样很是不雅。
她慌忙想拉过被子遮盖,木修却挡住了她的手:“别,你的伤口刚上了药……”
昨日的记忆顿时涌现,沈青一把抓住了木修的手,满脸兴奋地冲着他说道:“木大哥,你知道吗?那些药材是我收进屋的,我这腿它没有废,它有感觉了,可以动……”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眸泛着光,那是许久没见的灵气,木修被这双久违的灵动双眸深深给吸引住,不知不觉地就低头凑上去,亲上了她嘴。
两唇交碰,先是浅浅的试探。
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很是猴急向她凑近,与自己唇齿交接,两人抵死缠绵……
情到浓时,木修一时忘情,喃喃地喊了她一句:“学姐……”意欲要加深这个吻……
不……这感觉不对,当木修的手碰到她的大腿,沈青回过神来,脸色慌张地伸手一把将木修给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