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一直在给她夹蔬菜吗？这似乎是她爸妈才会做的事情。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在闪过宋辞那句「不要一直吃肉，也吃点儿青菜」的同时，十一大大说的那句「要加秋裤了」，也一起闪了过去。
夏杨一直都很迟钝，对什么都不敏感。但这一刻，她仿佛福至心灵，飞快抓住一个想法。
“那个，学长。”她忽然间停了筷子，“我其实一直觉得，你看起来有些熟悉……”
“我们大一的时候见过，当时我还帮你搬东西去寝室，只是专业写生回来，你就不记得我了。”正烤着肉，宋辞眼也不抬地说道。
而夏杨要问的话，也就被这一句堵了回来。察觉到某个人的欲言又止，宋辞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说错了什么。
“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没什么。”夏杨摆摆手，“就是想说，刚刚还好你在，不然我可能就要被冤枉死了……”
宋辞轻笑：“不会。”
夏杨挠挠头：“呃……是不会死啦，这是夸张的说法……”
宋辞夹着烤肉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不在。”
不会不在？
这句话让夏杨有些发蒙。
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包含着隐藏的信息，但她读不出来。或者，就算是往哪一方面做了什么猜测，夏杨也不敢相信。
她其实是一个很爱多想的人，却也总是觉得，自己多想的那些事情，都比较脱离现实，很不可信，于是总爱抑制自己，不要去想。
“怎么又不说话了？”宋辞态度自然，像是没有说过些什么。
“就，就是不小心又发了一下呆……”
宋辞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碗里：“嗯，没关系。你发呆的样子很可爱。”
“嗯？”
某只小羊总是这样，听到什么都容易受到惊吓，果然，还是个小孩儿而已。宋辞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也咽下剩下的那些话。
你发呆的样子很可爱，现在怔愣的样子很可爱，之前滔滔不绝的样子，也很可爱。你刚刚说，有时候特别开心，就是会想念一念，忍不住。
而我想说，如果你真的想念，那你可以念给我听。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夏小杨，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即便只有一眼，也足够让某朵红云从夏杨的脸颊飘到耳朵尖尖。她低下头去，不再回话，只是小口小口吃着烤肉。
有人讲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小心翼翼。
如果说夏杨是为了和时旭接近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长久相处下来，她也是这样真的能放得开，慢慢也像是真和他处成了兄弟。
反而是宋辞，每次面对他，夏杨都会变得有点儿奇奇怪怪的。要么不敢说话，要么不知道怎么接话。但也都不是讨厌或者尴尬的感觉，只是……莫名就会不好意思。
“同学，我们第一次来这儿吃东西，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啊？”
一个微带着嗲气的声音打断了夏杨的思路，她抬起脸来，嘴里还叼着一块肉，正好看到旁边一桌的女生探着身子凑过来，越过自己直接问向宋辞。
夏杨望一眼那个女生，又望一眼宋辞。一个是含羞带怯，另一个却只专心烤肉。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吃。”宋辞回得有些冷漠。
但那个女生并没有因此被打击到：“哎，你看起来烤得很好，这个酱汁是怎么调的？”
“店里自带的，问老板要就可以了。”
“嗯，那那个肉要怎么样才是熟了呢……”
一来二去，连夏杨都看出来了那个女生的目的，宋辞却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原来学长反应这么不灵敏吗？难怪，那么受欢迎却从来无动于衷，看来，是没有感觉到哪？
夏杨慢慢把注意力从烤肉转向宋辞。
店内悬着光线柔和的暖灯，自上打下来，对面的人微微低着头，睫毛在底下投下一小块投影，眉眼也显得越发深邃。突然，从那深邃的暗色里闪现出来透亮的光，宋辞对上夏杨的眼睛，带着轻微笑意：“在看什么？”
和之前的疏离淡漠半点儿不同，此时的宋辞自带暖意，笑一笑就很是美好。
夏杨着急忙慌地把眼神收回来，摇摇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邻桌的那个女生，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夏杨似的，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辞搭话。
在回了几句，发现夏杨并没有反应之后，宋辞显然有些失了兴趣。尤其是在那个女生问他联系方式的时候。
宋辞佯装没有听见，只是低着头在生菜里包上刚刚烤好的肉，弄了些酱汁朝前递去：“试试这个？”
夏杨本想接过来，可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宋辞略过了她的手，直接喂了上去。
被塞了一嘴的夏杨表示又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那个女生终于识趣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所以，学长刚才是在借着自己挡桃花？
这样说来，学长是故意的？
嚼着嚼着，夏杨的思路不知又跑偏到哪里去了，其实那个女生和宋辞搭讪，从头到尾都不干她的事，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虽然那口气，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提起来的。
看见她弯着眼睛吃烤肉的样子，宋辞只是无奈地笑。
某只小蠢羊，不止反应慢，脑回路也总是很偏，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心意。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继续等。
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3.
当宋辞回到寝室的时候，李幕渊小狗一样凑上来各种嗅他，然后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一脸痛心疾首。
“十一，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居然一个人去吃烤肉！”
宋辞面无表情地推开凑近的那张脸，换下外套：“不是一个人。”
从这句话里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李幕渊在被推开之后又锲而不舍地凑上前去。
“不是一个人？那是和谁啊？”
“就像你想的那样。”宋辞答得坦然，顺手开了电脑。
李幕渊点点头，立马回到自己的小书桌前，抱着手机打开「关爱空巢老大」的群组，和小伙伴们分享最前线的消息。
邵梓琛原本安安静静做着设计，听到这句话后，看见群组的图标闪现，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随即挑眉。
“听说你今天去老师那儿，把一个女孩子弄得下不来台，还尴尬哭了？”
宋辞打开网页：“嗯，随口说了点儿实话，戳穿了个谎。”
“你的意思其实就是，不是你弄得她下不来台，是她自己活该是吧？”李幕渊完整的解答出来，“可是老十一，这样不像你啊，你的绅士风度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宋辞的动作停了停，“我一向不喜欢心机重的人，你之前说得没错，这次并不是我要给她拆台。”
李幕渊被噎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补充道：“可这样多不好啊，毕竟是个女孩子，你要拆台也尽量温柔啊……”
“她也只是个女孩子。”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完这句话，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儿。”
看到这一幕，李幕渊内心：果然又和咩上有关，猜都猜到了，我何必多此一问，平白被塞了一嘴狗粮。
努力嚼了嚼把狗粮尽数咽完，李幕渊抱着手机再度钻进「关爱空巢老大」里。
临渊不慕鱼：我和你们说，小爷刚刚又受到了伤害，求安慰。
软妹倒拔垂杨柳：怎么了怎么了？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南岭北：阿柳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这样戳人家伤口呢？分不分得清轻重了？
李幕渊咬牙切齿盯着屏幕：就是就是！还是南北好，不像……
然而「不像」什么的还没打完，南岭北又蹦出来一句话：事有轻重缓急，让人家先把老大的事情扒完，你再问乐呵的事情呗。
李幕渊一口气差点儿没背过去：南北你也这样对我？！
勺子：作为一个以十一为中心的正经八卦群，我同意放过慕鱼。
软妹倒拔垂杨柳：呀，护食的勺子大大出来得越来越快了，今天也是没有办法调戏小临渊的一天呢，遗憾。
南岭北：遗憾。初昱：遗憾。
明朝酒醉去撩妹：遗憾。
……
临渊不慕鱼：你们还听不听八卦了？！
众人齐刷刷：鱼哥请说！
终于把场子找回来以后，李幕渊表示非常满意，抱着手机就开始打字，一段一段打得特别开心，而邵梓琛就在他的身后，满脸无奈。果然是养儿子，还是一个有些皮的儿子，真不好养。
4.
手机上的字一行一行刷过去，梁缇柳惊叹着李幕渊的打字速度，果然，八卦能够激发人的潜能啊！在看完最后一个字，通过那些渲染得有些离谱的文字，梁缇柳觉得自己仿佛又相信了爱情。
“夏杨。”梁缇柳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喊了她一声，“你最近和宋辞学长走得很近吗？”
“嗯？还，还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夏杨看起来有些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虚。
“只是「还好」吗？！”梁缇柳刻意地把声音拉长，但不多久，又恢复成正常的语态，“毕竟我是你室友，所以，班上说的那些八卦呢，我是不信的。”
夏杨狐疑道：“我那次好像看见你参与得很开心？”
“那是凑个热闹，不过，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夏杨，你听说过吗？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梁缇柳想了想自家老大和八百年都开不了悟的蠢萌室友，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助攻，“夏小杨，你自己想想，和宋辞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反应正常吗？”
“反应？”
也许是梁缇柳的表情太过认真，夏杨还真的一时被她唬住了，认真开始思考起来。
梁缇柳趁热打铁：“对啊，虽然大家都是凑热闹在拉郎配，但也不是毫无依据地拉郎配啊。你仔细想想，你和宋辞之间那种小磁场，还有你们平时的相处方式，哪样不像是在昭告天下，说你们在一起了……”
随着「在一起」三个字响起，夏杨瞬间回想起之前被喂包肉的那一刻，一张温柔笑脸随之浮现在眼前，明晃晃的，闪得她整个脑子都不够用了。
夏杨想了很久都想不通，最后，只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是学长只是好心吧，况且，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什么好心啊？你看他对别人好……哎，等等……你有喜欢的人？”
自觉说漏嘴的夏杨飞快戴上耳机转向电脑，一副“刚刚都是幻觉，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什么也不要问我”的样子。
但梁缇柳却不肯放过她。
只是，不肯放过又怎么样？夏杨是那种只要不想说就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再蹦出来的性子。不论自家室友怎么问，她愣是没说一个字。她才没有忘记，梁缇柳是认识时旭的呢。
费了好多工夫，梁缇柳终于放弃了，只是在那之后，她忽然环着手臂换了一脸严肃。
“夏杨，我知道你很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但有时候我还真不是纯粹好奇，而是真的关心你。你反应那么慢，又经常看错自己的心情，连难受都能当成是不舒服，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想知道，你确定自己是喜欢那个人，不是理解错了自己的心意吗？”
梁缇柳说完，忽然觉得自己的表达有些问题，于是理了理。
“我知道你在很多事情上其实不需要人担心。但你喜欢上的是怎么样的人，你真的看得清吗？倒不是怀疑，只是你这么迷迷糊糊的，叫人不放心。就算是站在八卦之外、朋友的立场上，我也挺想帮你看看那个人的。”
说着，梁缇柳挠挠头，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话到嘴边就像是变了个意思？明明是关心，说出来却和什么似的，带着难以言说的恶意，谁听了都会不舒服吧？
夏杨摘下耳机，回头就看见梁缇柳满脸的纠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纠结了，大家都是不会表达的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那你……”
忽然又陷入了阵阵的迷茫中。
“我，我刚刚听你说完那些话，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等梁缇柳搭话，夏杨摸了摸肚子，“我好像又有些饿了，明明刚吃饱的。”
梁缇柳翻了个白眼，没继续下去，只是随着她把话题转移掉。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不想提，她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每个人对自己的选择都有决定权。除了那个人自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指手画脚，不论是站在什么立场上。
虽然梁缇柳也希望夏杨能接受十一，但如果她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恰好不错，又喜欢她，她也会祝福的。只是……
默默看了一眼「关爱空巢老大」的群组。
唉……
两边都是亲友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5.
抄袭风波过去之后，夏杨的热度也随之慢慢变淡。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上课画画、回寝室码字，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点击评论双升高，再回到一个人单机码字，没有留言没有浏览，这样的对比总是有些难受的。
再加上……
夏杨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和反应有多慢。但现在既然意识到了心情上的不对劲，就总想去解决。不然，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让人不舒服。
在各种烦恼之下，她抿着嘴唇发了个动态，是一只咩的日常。依旧是讲故事的方式，却在里边夹着自己的心情和影子。
电脑后边的宋辞在看到之后，没有立刻去问夏杨，而是戳了梁缇柳。
每一次她一发什么就去问，看起来实在有些明显和刻意。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在学校，夏杨有些躲着他。但宋辞依照她的性格推断，也许，他该再放慢一些。
——她啊？不太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大概是写文上的事情吧，最近明显盯着自己文章页面发呆的时间多了，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瓶颈，估计是因为这个在不开心。
宋辞：因为写文的事情？
——嗯呢，前几天她还在和我说，虽然知道做某些事情就该要耐得下心，但单机太久还是难过。她大概以为我不知道「咩上」的事情。所以没有说明，但我想，就是这个了。
宋辞摩挲着手机，想了一阵：谢谢，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那几天，李幕渊总是看见宋辞抱着手机在看小说。虽然不知道在看什么内容，但「看小说」这个行为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毕竟，宋辞的时间一向很紧，他的爱好里也从来没有这个。
的确，宋辞不喜欢看小说，哪怕是尝试。但如果真的不好看，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可他在她的故事里，找到了言情之外，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