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纨绔世子联手后——仲玉【完结】
时间:2023-06-20 14:37:49

  爹爹无奈地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三皇子,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是,女儿非他不嫁。”
  她那时满心都是即将嫁给心上人的执拗,哪里看得到爹爹为人父、为人臣的为难。
  而今晚也是在这样的烛光下,爹爹又问出了相同的话,可他面前的女儿却早已心境大变,一切恍如隔世。
  秦姝意神色疏冷,丝毫不躲闪秦尚书的目光,淡淡道:“女儿对穆王殿下无意。”
  略一迟疑,她又补充道:“女儿也没有心上人,女儿只想一辈子呆在爹娘和哥哥身边。”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又听到她说着小女孩撒娇的话,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秦尚书的心头却浮上一层暖意,整个人又变得柔和起来。
  “傻孩子,不过反正你现在也还小,多在我和你娘身边养几年也是好的。”
  “实在不愿,便找个男子入赘到府里。再不济便不嫁了,我们还不至于养不起自己的女儿。”
  秦姝意大胆地说着于理不合的话,秦尚书并未如寻常的长辈那样斥责她,反而仔细思考着女儿话里的可能性,为人父者,能做到秦诵舟这样的开明实为不易。
  秦姝意忍住那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大周如父亲这般的朝廷重臣,家里的女儿无论嫡庶,大部分学的都是执掌中馈,以及如何讨好婆母、留住未来郎君的心。
  可从小到大爹爹和娘亲却从未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过她,在外放休沐时,带着她和哥哥领略山水间的丛生意趣,后来再大些来了京城后,便教她读书识字,学君子之道。
  她看过山、游过水,悟儒道典籍,也学过孙子兵法。
  秦姝意十分庆幸,她能有成为自己的自由,根基是她有着这样好的父兄和娘亲。
  而如果她同其他的女子一般生在父母势利、一心利用子女的内宅中,恐怕早就沦落其中,只能像菟丝花一样依靠权势而生,拼
  命汲取泥潭中少得可怜的养分。
  当生存成为苦难,结果只会是心性全无、风骨全无,又哪里会有今日能坐在书房里与爹爹推心置腹的秦家大小姐?
  幽幽的烛光下秦尚书鬓间的白发愈发显眼。
  秦姝意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父亲了,父亲和萧承豫商讨事宜总是避开她的,不想把她牵扯进权力的旋涡里。
  只是她最后到底是因伯仁而死。
  起事前夕,人人自危之际,父亲却偷偷来到王府,忧思过度的老者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只是站在廊下恭敬地对她行礼。
  “值此多事之秋,王妃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秦尚书将秦夫人亲手做的百合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从前挺得笔直的脊背如今已经有些佝偻,却还是笑着嘱咐。
  “只有王妃安好,老臣和夫人才能放心。”
  说完匆匆离去,脚步踉跄,她竟是连一句再见都么来得及说。
  谁承想,那是她脑海中关于父亲最后的印象,也是父女之间的最后一面。
  作为女儿,作为妹妹,她是新帝的发妻、是当今帝妃,却被囚禁冷宫,甚至不能去狱中探望自己的至亲。
  她的父兄和娘亲,让她成为自由的她,让她见识到天地间最美的山水,让她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孝悌礼义。
  她在真正的爱里长大,却被那虚伪的爱迷了眼,如飞蛾扑火、逆风执炬。
  很不应该,太不值得。
  秦姝意脊背有些僵硬,斟酌着开口道:“爹爹,圣上年纪大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秦尚书的笑凝在脸上,身为朝廷重臣,他要是连这点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不如直接告老还乡。
  两个人的眼神碰上,都看出了对方的严肃和凝重。
  片刻,秦尚书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又是这样,不想让她牵扯进那些自认为腌臜的争斗中。
  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活在父兄和丈夫羽翼下遮掩耳目的小姑娘了,她要在上位者的窥视下护住自己的血肉至亲,怎么可能退缩?
  秦姝意直视着父亲的双眼,语气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坚定。
  “圣上年事已高、心量狭隘,爹爹是忠臣、也是重臣,狡兔尚且要挖三窟以备不患,爹爹为府里一百条人命准备条后路又有何妨?”
  “爹爹,人皆有贪欲,何况是那些离登上权力巅峰只差一步之遥的贵人,在多数人自觉划分阵营后,爹爹明哲保身,落在有心人眼里,只会是不合群的挑衅。”
  “我秦府不依附权贵而生,却也不能成为权贵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着坐在对面侃侃而谈的女儿,秦诵舟心惊之余是由衷的钦佩。
  这番见识和犀利的剖析,不仅三言两语将朝中情势点明,而且还想到了日后新帝登基,自己这个孤臣尚书会面临的尴尬处境。
  如果上位的是与他同样可称为孤家寡人的皇子,那他自然是炙手可热的新帝肱骨。
  而倘若上位的是长袖善舞的皇子,秦家的耿介孤直只会是灭门的理由,满门抄斩、身首异处。
  哪怕上位者中规中矩,只要他不曾示好,也只会被归为当初势力最强的敌对方。
  秦诵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是他小瞧了自己的女儿,倘若她同秦渊一般托生男子,这等锦绣文才、凌云壮志,必是金榜状元。
  秦姝意见父亲有些出神,试探着问道:“爹爹,是女儿哪里说错了吗?”
  面色认真,她如今的揣测都是结合上辈子的经验提出来的,具体的形势变化她无法预判,她不在朝中,前世所知也有限,所以现在也只能将所有挑明去问父亲。
  秦尚书摇摇头,一脸欣慰,“爹爹只是在想,你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
  闻言,秦姝意似乎被夸得面上有些发热,又道:“那爹爹是何想法呢?”
  伸手剪掉要流下烛油的火苗,秦尚书才严肃地说:“爹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以百条人命换自己忠义的名声,愚不可及。”
  以秦姝意对父亲的了解,就算此刻逼着他结党,他也不会那么做。
  不过无妨,她今日说这一番话,原本就是为了让父亲对此事早早上心罢了。
  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不必此时就要求既定的结果,一切都还来得及。
  秦姝意颔首,福至心灵,又淡淡地问道:“爹爹,朝堂波诡云谲,我们一家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不好么?”
  声音很轻,恍若自言自语。
  奈何书房里实在安静,秦尚书闻言,脸上浮现一瞬间的怔愣和不解,他的音调轻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爹爹和你兄长都是儒生,自幼学的是忠君保民之道,我们秦家满门忠良,既然戴着这顶乌纱帽,便应竭尽所能为百姓办实事,怎能有贪生怕死之辈?”
  秦姝意了然。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她能懂。
  起身要走时,却听见父亲又说了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他面上显露倦意,一双眼炯炯有神,“姝儿,我们忠的不是萧家,而是这天下万姓。”
  彷佛一声惊雷炸在她的耳边,她恍惚间竟觉得窥见前世父亲身死时的一些蛛丝马迹。
  他扶持新帝上位,为什么被满门抄斩?自己从前总觉得萧承豫狠辣,心里却清楚萧承豫是个爱惜人才的人。
  一个男人的爱可以作假,被掣肘的君主却极度渴望忠心的能臣辅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除非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君到底为什么要臣死?
  其一,狼子野心、功高震主。
  其二,臣属手中有君主的把柄。
  很明显,爹爹绝不会是第一种。
  哪怕他在萧承豫的夺嫡大业中立下汗马功劳,依旧只是个尚书,更罔论位列三公。
  但是后者,萧承豫能有什么秘密?能让他狠心抄斩整个尚书府,这个秘密到底有多么可怕,多么见不得人。
  秦姝意疑窦丛生,眼里闪过一丝微不足道的探究,总觉得有些事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加麻烦,这些事就像一团被狸奴弄乱的绣线,看不到根结所在。
第18章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里一片狼藉,宽大的御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奏折,方才还神采奕奕的高宗支着额靠在龙椅上,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忽然睁眼看向身边随侍的太监总管,道:“徐进良,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徐公公安静地立在一边,手中的拂尘不经意地颤了颤,忙答道:“陛下身强体壮,正值壮年。”
  高宗轻嗤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叹息,显出几分颓然的俊美。
  “连你也不肯跟朕说实话了。”
  徐公公的头垂得更低,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今日小年夜,按例陛下该去皇后娘娘那里。”
  夜风入殿,吹起御桌上杂乱的奏折。
  高宗眯着眼看向那张署名恒国公裴南季的奏章,似乎眼前就是长沟落月、大漠风雪。
  片刻后,他才缓缓地站起身,看向殿外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宫道,淡淡道:“穆王初封,朕从前冷落了他们母子,今日便去宁婕妤宫里吧。”
  徐公公也不再劝,讷讷答了句:“是。”随后昂声吩咐道:“摆驾漪兰殿。”
  ——
  听到高宗要来的消息时,萧承豫的生母宁婕妤正半倚在宫锦靠枕边,拿了本《大周史志》看得入神。
  大宫女素音匆匆进屋与她耳语几句,她似乎有些惊讶,却还是沉着地吩咐了几件事。
  是以高宗进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灯下美人抚琴图。
  宁婕妤不施粉黛、未戴钗环,只穿了一件银白绸缎中衣,抬头时眉眼淡如春水,气质秀雅,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长相。
  高宗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屏风边,双眼沉沉地望向她。
  宁婕妤双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安静了一瞬,她起身疾走两步扑进了高宗的怀里,喃喃道:“六郎......”
  殿内侍奉的宫女和太监见状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高宗听到这句话,心跳仿佛停了一瞬,不禁更加怜惜怀里的女子,搂住她削瘦的肩膀,歉疚地说:“澜娘,你受委屈了。”
  宁婕妤抬起头,柔若无骨的双手依旧环着高宗的腰,两行清泪落得恰到好处,摇了摇头,十分满足地微笑着。
  “妾没有受委屈,只要您心里还有澜娘,妾便知足了。”
  高宗心里流过一丝暖流,显然对女子的善解人意十分受用,轻轻地抚摸着宁婕妤的长发。
  抬眼看见那张琴桌,他饶有兴趣地说:“朕许久没听澜娘弹曲了,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宁婕妤嗔怪地瞪他一眼,轻挑着高宗的衣襟,盛气凌人地道:“奴家一曲千金,郎君当真要听?”
  嘴上是质疑,可人已经乖巧地坐在了琴桌边,深情款款,暗送秋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高宗自诩英雄,当然不例外,何况是许久未见、本就心怀愧疚的旧情人。
  此刻他原先的郁结一扫而空,笑道:“就是一曲万金,朕也听得。”
  闻言宁婕妤的纤纤玉指缓缓地落在古琴上,一曲《越人歌》在她的指下流出。
  眼前是婉约秀丽的美人,耳边是玉润珠圆的琴音,一曲未尽,高宗便将宁婕妤打横抱起。
  美人声音娇媚,却带着点颤意,搂住高宗的脖子道:“六郎唐突!妾的曲子还没弹完呢。”
  高宗闷声笑道:“春猎时允你抱琴,随朕同行,届时再弹与朕听,亦不算晚。”
  男子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女子耳边,她似乎有些瑟缩,反问道:“可是妾要是真去了,皇后娘娘怎么办呢?”
  语气里是真情实感的担忧,可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她又补充道:“澜娘怕姐姐伤心。”
  高宗并未回答,脚步却微不足道地踉跄一下。
  ——
  漪兰殿里是满室春情,凤仪宫却是意料之外的冷清。
  佩云看着自家娘娘一言不发地站在廊下,心疼不已。
  小年夜宴结束后帝后同寝本是旧例,可今日皇上却毫不犹疑地去了漪兰殿,连个消息都没往这边递,这不是诚心给娘娘添堵吗?
  她是裴皇后的陪嫁丫鬟,主仆情谊远比旁人深厚,此时不免怨气与怒气一齐上涌。
  当即埋怨道:“陛下近日愈发过分了,娘娘才是他的妻子!如今又被那个狐媚子勾走了魂!”
  裴皇后蹙了蹙眉,扭头训斥说:“佩云,你跟了本宫这些年,怎么也学会吃起这等子酸醋?”
  “当日娘娘便不该管,还不如让淑妃娘娘落了她的胎!”佩云的语气愤恨。
  那赵澜娘刚入宫时,区区一个地位卑下的歌姬却颇得圣宠,深宫之中自然惹人红眼。
  郑淑妃自恃位高,经常磋磨这位刚入宫的赵美人,禁足罚跪、克扣月俸都是常事。
  赵美人也是个有手段的,百般折辱之下,竟还怀上了身孕。
  郑淑妃得知这个消息气急败坏地端了红花去了漪兰殿,还是自家娘娘及时赶到,这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娘娘当初替她出言解围,她如今母凭子贵,却毫无感激之意。
  莫说旧例如此,便是平常侍寝,也应当遣人来与皇后娘娘递个消息,现在落在佩云眼里,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裴皇后却宛若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恒国公在战场杀敌,本宫这个做妹妹的,理当在后宫为兄长祷告祈福。”
  似乎想到什么,她微微一笑,眸中清冷,语气淡漠,还带着一丝释怀之意。
  “何况,本宫从出嫁那天便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佩云面露不忍,正欲劝裴皇后回寝宫,余光却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小跑过来。
  而后便听到守门太监和宫女低低的行礼问安声,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明昭。
  少女依旧穿着那身宫装,一路跑来身上寒意尚未消散,原地跺了跺脚,才言笑晏晏地挽上裴皇后的胳膊,责备道:“外头这般冷,母后怎得不回寝宫休息?若是着凉了儿臣得多心疼啊。”
  小公主又扭头看向身旁的佩云姑姑,杏眼里闪着笑意:“儿臣猜母后肯定是在等我,佩云姑姑您说对不对?”
  听着明昭的话,佩云几欲落泪,忙点点头,这才笑着回话,“是,还好公主来了。”
  裴皇后笑盈盈地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先前的落寞已经卸下,心头是暖融融的感动。
  明昭拉着母后的胳膊转身走进了凤仪宫,清脆的声音里是遮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母后,今日小年,让儿臣跟您一起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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