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散了以后,余舒言扯了扯萧妤温的衣角:“我方才看外面看热闹的人里,有个人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李二公子的小厮。”
“李郁峥的小厮?”萧妤温疑惑,“可能是路过?”
余舒言看她不是很在意,便没再多说,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李二公子……余舒言又看了看明眸皓齿的萧妤温。
也不难猜。
说不定就是李二公子心慕萧大姑娘呢。
余舒言摇摇头,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努力干活,好好给姑娘赚钱才是正事。
萧大将军府里出来的、在知味轩做伙计的几人扭着绿衣丫鬟送到京兆府尹后,京兆府尹自然不敢懈怠,仔仔细细地审问了几轮,不过两三天,审讯报告便到了萧妤温手上。
“陆家小姐陆蕴?”萧妤温皱眉疑惑。
他们和陆家向来没什么关系,为什么陆家小姐会跟自己过不去?
秋水带着打听来的消息细细跟萧妤温禀报:“这位陆蕴是陆家嫡支的三小姐,她父亲是如今陆贵太妃的娘家侄儿,陆千琦,正是几年前当今皇上还没立为太子的时候被遭人暗杀的那个,死在了京城外。听说陆千琦,是当年陆家的下一任掌舵人呢。”
“这个陆家的三小姐,在京城里有什么产业不成?还是她也经营着什么铺子?”萧妤温不解。
秋水摇摇头,问道:“不如让杨舟想办法出去打听打听?”
萧妤温点点头,道好。
只是仍然疑惑不解。
她和陆家向来没什么关系。
先帝在世时,因为陆贵妃得宠,陆家权势滔天,更是出了不少青年才俊,不少人在朝中为官。后来先帝弥留之际,立皇长子为太子,封皇次子为安王,早早地让安王就藩,陆家因为几件贪墨案,青年才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陆千琦更是死在了护送安王就藩返回京城的路上。
如今陆贵太妃在后宫荣养,日子应该过的也不错。陆三小姐,她几乎没怎么见过,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第80章 浮出水面
萧妤温前脚收到消息,那绿衣丫鬟是陆蕴派来捣乱惹事的,后脚陆蕴便被陆贵太妃叫进了宫里。
陆贵太妃保养得宜的手指尖戳着陆蕴的脑门:“你也太不仔细了,没做成事情,平白惹了一身骚,你父亲怎么会生下你这样没心眼的孩子?”
陆蕴忍着头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连忙跪下认错:“贵太妃娘娘,蕴儿知错了。蕴儿实在看不得她那么嚣张跋扈,欺辱秋雅。”
陆蕴生的瘦弱,穿着进宫的礼服,此时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在宽大的衣服下,瘦瘦小小的身形几乎晃动着,看的陆贵太妃心头一软。
千琦,千琦,他们陆家的骄傲。
如今也只留下了这个瘦弱的女儿而已。
陆贵太妃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蕴抬起头,脸上垂着两道细细的泪痕,那眼眸和鼻尖,看着那么像千琦,陆贵太妃鼻尖一酸,伸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陆蕴咬着嘴唇走近,伏在陆贵太妃的膝头,知道接下来自己又要听陆贵太妃絮絮叨叨地讲她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是总角之年,并不经常见父亲。
一向都是母亲在后宅带她长大的。
她记忆里,父亲总不在家。
她对父亲,着实没有什么记忆。
只是父亲在陆家的地位极高,连祖父、族老们都对他言听计从,非常信服,所以她从小在陆家后院里,都是个小霸王。
后来父亲死在了从山东回来的路上——为了护送安王。
于是,陆蕴从小对陆贵太妃,都怀着奇怪又复杂的心情。
陆贵太妃对自己极好,也护着陆家,可她的父亲,是因为护送陆贵太妃的儿子,而惨死在回京的路上。
母亲常说,如果不是因为护送安王,父亲也不会死在路上。
从前她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如今她年龄愈发大了,自然也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至于她为什么要让人去知味轩惹事——
她从小和安秋雅是闺中密友,可听说安秋雅前阵子在端午节看演武的时候,就被那个什么萧妤温欺辱了一番,后来在靖安侯府郭夫人办的赏荷宴上,又是那个知味轩的一个女掌事,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在带走李晴晴的时候,特特提出要将秋雅也带走。
而后便听说秋雅回府后,被罚跪了好几天。
陆蕴原本自己也经营了一家小茶楼,只是生意一直不好。比不过靖安侯府的水云楼也就罢了,竟然还比不过萧妤温的新开没几天的知味轩。
陆蕴自然气不过。
新仇旧恨加起来,她便让身边的丫鬟随便找个泼皮户去闹事。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叫人送到京兆府尹去了。
陆蕴伏在陆贵太妃的膝头,听着陆贵太妃的絮叨,一会儿抬头捧个场,一会儿垂首给陆贵太妃捶捶腿,大半个时辰,便只能这么度过。
安秋雅入了宫,封了雅贵人,陆蕴便也有些心动——皇上,皇上很是年轻英俊,凭着她的家世和陆贵太妃的手段,她如果入宫了,想来也能很快得宠封妃吧?
陆蕴怀着这样的心思,突然听见宫人禀报:
刘皇后求见陆贵太妃。
※
后宫里,刘皇后的日子,最近过的是不太安生。
贤妃如愿怀孕了,她虽然心里酸涩,但总归是喜事。
没想到贤妃那么不争气,保不住这一胎,皇上虽然也伤心,却也不责怪贤妃,毕竟她刚刚失去了孩子,身体虚弱,心情也正差着。
可皇上却会指责她这个做皇后的照顾好后妃,没有保护好未来的小皇子。
刘皇后黯然伤神许久,竟迎来了常乐侯府又送进宫了一位姑娘。
有贤妃垂泪求怜,有常乐侯府的庇护,这位新进宫的安姑娘,便被封为了雅贵人。
刚刚进宫便得了宠幸,第二天皇上流水儿的赏赐便送到了承乾宫。
这位雅贵人,还正正好被安排在贤妃的承乾宫里住。
刘皇后恨的牙痒痒。
安家可真是想的好办法——贤妃没了孩子,可还是一宫主位,她身体不适不能侍候皇上,怕丢了这份宠爱,便让家里再送来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既能固宠,又能让皇上还去她宫里。
姐妹一同侍候皇上,亏他们想的出来。
可又没有办法。
她是皇后,她得统领后宫,她不能儿女情长,也不能与妃嫔争宠。
她跑去太皇太后那里诉苦,可太皇太后向来不待见她。从太皇太后宫中返回的时候,突然碰上了陆贵太妃身边的宫人领着些冰,走在宫道上。
刘皇后心思涌动。
贤妃之所以能在后宫如鱼得水,与她人长的漂亮有关,可也与陆贵太妃的暗中支持有关。
刘皇后虽然无能,可总归也掌管后宫多年,她也不是瞎的,后宫里这些关系门道,她也清楚的很。
陆贵太妃为了让皇上对远在山东的弟弟、已经就藩的安王放心,没少让贤妃在皇上面前吹吹枕头风。
想必陆贵太妃,也不愿后宫让安家一家独大吧。
刘皇后回到宫殿里换了身衣服,便让身边人带了些好克化的点心,自己送到了陆贵太妃宫里,给陆贵太妃请个安。
没想到陆贵太妃的侄孙陆家三姑娘也在。
刘皇后对着陆蕴好一阵夸赞,直夸地陆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退下去茶室躲着了,刘皇后才对陆贵太妃说起了来意。
……
“皇后在陆贵太妃宫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呢。”贤妃身边的宫女一边给她揉着肩膀,一边禀报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贤妃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巴着陆贵太妃了?她未必想的有点多。”
宫女手上动作顿了顿:“只是,今天正好陆家三小姐也进宫了,听说是因为办了什么错事儿,被陆贵太妃叫近宫里训斥的。”
一旁还坐着安秋雅——如今的雅贵人,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宫女和贤妃对话,听见“陆家三小姐”这几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难不成陆蕴也想进宫?”雅贵人脱口而出。
贤妃冷冷瞪了她一眼:“收起你这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性子。如果不是在承乾宫里有我护着,就你这样,早就被人吃了八百回了。”
雅贵人低头道了错。
贤妃却因为她方才的无心之言,思索起来。
陆蕴,她见过,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瘦弱的很,身上也没有几两肉。
皇上,喜欢的像她、像雅贵人这样丰腴饱满的身材。
可如果陆蕴真的入宫了,皇上会不会看在陆家的面子上,对她也宠爱有加?
毕竟这位皇上,虽然心里对安王放心不下,可面子上,还是显得兄友弟恭的很。
第81章 冰山一角
天气热的让人坐在屋里都要滴汗。
萧大将军府里用上了冰,萧妤温只想躲在屋里抱着冰块乘凉。
可余舒言约了她今天去知味轩,两人要商量七夕女儿节的活动。
萧妤温让秋水又给她端了一碗冰粉。
小厨房的厨娘手搓的冰粉,晶莹剔透,下面垫着厚厚一层冰,清凉消暑,冰粉上面今天浇的是西瓜汁,撒上切的拇指大小的香瓜、西域的葡萄干、山楂碎、还有浓香的花生碎,实乃可口消暑之利器。
萧妤温吃下一口。
冰粉清爽的口感,被冰镇过的凉意,加上各色水果的酸甜,配上点睛的户花生的香……萧妤温吃的满脸满足。
她将这样的好东西,毫无保留地给秦勉的水云楼送去做点心,每个月收他一百两银子,也不过分吧?!
当了冤大头还要感恩戴德的秦勉,在自己家里打了个喷嚏。不过现在的他,也无所谓别人念叨他——他正急着跟母亲商量什么时候娶亲呢。
萧妤温在屋里又躲了会儿懒,直到秋水指着西洋钟再三催促她到了时间,她才慢吞吞地换了衣服出门。
太热了。
没想到,刚刚到了知味轩,杨舟便也到了。
前两天让他去打探陆蕴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甚至还找了个装都装的不像的丫鬟来惹事。
感觉好像没脑子似的。
萧妤温和余舒言商量:“咱们先听听杨舟打探来的消息,看看那个陆蕴到底安了什么心,再商量女儿节的事。不然我总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
余舒言自然同意。
做生意开店,常常会有些闹事儿的,这也是她在开店之前,便已想好了种种对策,再加上萧家在京城算是有权势的人家,等闲人不会来挑事儿的。
杨舟将打探来的消息细细地跟两人讲了讲。
听完杨舟讲的内容,两人都有点失望。
原来,陆蕴和安秋雅是闺中好友。
安秋雅几次三番在萧妤温这里丢了面子,陆蕴找个演技蹩脚的泼皮破落户来惹是生非,没惹成事,反而被送去报官,最后落得自己被宫里的陆贵太妃叫进宫训斥一顿。
简直一地鸡毛。
萧妤温撇嘴:“这个陆蕴可能当真脑子不好使,那个绿衣服扮丫鬟的,一看就没什么能耐,估计也花不了她几两银子。可见她和安秋雅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几两银子而已,就难倒她了不成?”
杨舟摸了摸鼻子又道了句:“这个陆家三小姐,陆蕴,今年开春的时候也从家里要了些银子,自己开了个脂粉铺子,结果经营的不太好,赔进去几百两银子。她不甘心,又开了个小茶楼,如今就在离咱们知味轩三五个路口的地方,生意做的也一般。”
萧妤温无可奈何:“所以她见我们生意好,又心疼安秋雅受了我们的欺负,这才找人来挑事儿?还因为自己没钱,所以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来?”
杨舟点点头。
事情应当就是这样的。
萧妤温看了余舒言一眼,余舒言脸色却有些凝重。
“你觉得呢?”萧妤温下意识问余舒言。
她现在已经非常信任余舒言的判断了。
毕竟,每个月几百两银子的入账,不是假的。余舒言在生意上有天赋,那琢磨人心的能力想来也不差,她向来观察入微,知道在哪儿能扣出银子来。
纵然是李郁峥推荐她来的,她也愿意相信。
毕竟,成国公府虽然在几年后也反了朝廷,但——比起朝廷的漏洞百出、比起安王的绣花脑袋,在她前世里为数不多带兵出征的经验和记忆里,成国公府的军队,好歹还算是一支正义之师。
等等……
安王的绣花脑袋……
安王,前世里,安王,才是最先起兵造反的那个人。
而陆家,正是安王的母家。
陆贵太妃虽然在后宫韬光养晦,但说她半点权势没有,萧妤温不信。
余舒言斟酌开口道:“这位陆家的三小姐,是不是陆千琦的女儿?”
杨舟闻言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余舒言,点头道:“正是。她正是陆千琦的女儿,十年前陆千琦死在护送安王回京的路上,那时的陆蕴才四岁。”
杨舟没有想到,余舒言这个商贾之女,竟然还对十多年前京城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他再看向余舒言的眼神中,就带着些审视。
他看向萧妤温,可自家这位大小姐,似乎对余舒言深信不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余舒言仿佛看出了杨舟的审视,似是解释般、也似是回忆,向萧妤温道:“我们家父辈们常年走南闯北的,听说的事情就多一些。我倒是想起小时候听父兄说起来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萧妤温问道。
“这事情说来可能有些忌讳。”余舒言小心翼翼,“和先帝有关。”
萧妤温看了眼杨舟,又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其他人,便出言道:“你但说无妨,杨舟又不是外人。”
余舒言不再看杨舟,只对着萧妤温道:“坊间传闻,当年先帝之所以不愿立皇次子、也就是如今的安王为太子,就是担心陆家这个陆千琦。听闻他惊才绝艳,又擅长谋略,年纪轻轻任职大理寺时,便一手抓出了沈家与北方戎族勾结卖国的大案。
“沈家因此几乎灭门。陆千琦因此成为先帝非常信任宠爱的臣子,甚至为他赐婚了一位皇族县主,后来听说这位县主为他生了位女儿,冰雪聪明。可再后来,皇帝忌惮陆家外戚势大,一道圣旨便让安王到山东就藩,更是明令陆千琦护送,安王顺利建府就藩,可陆千琦也在回来的路上,被四处劫掠的海贼给杀害了。
“更有传言,陆千琦之死,是禁卫军假扮的海贼,奉皇命杀之。”
杨舟听的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