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译和赵南霜换了位置,让她远离季D,她是真的来吃饭的,除了那盘白灼基围虾,每道菜都尝过。
等周迟译洗完手回来,给她剥了两只,她也不矫情,吃完后扭头看着周迟译,意思是还想再来一只。
周迟译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灵动的笑意,那颗浅浅的眉心痣真是漂亮。
季D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两人还挺有意思,他待不了太久,酒宴还没结束就走了。
等新娘和新郎送走宾客之后,十几个同学凑了一桌,这才把兑了很多矿泉水的“假酒”换成了真酒。
有单身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有带家属的,聊起以前在学校里的事,笑声就没有停过。
酒过三巡,有人突然站起来,猛地灌了一杯酒,直直地看着赵南霜。
他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哈哈,酒壮怂人胆,”他爽朗地笑了两声,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眼睛有点红,“南霜同学,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周迟译看着赵南霜的目光落到男人的脸上,似乎是在回忆。
她说:“我记得,吴同学,大一新生晚会那天你帮我抬过打光灯。”
“你竟然记得!”男人惊喜地提高音量。
赵南霜笑了笑,“我记性还可以。”
惊喜过后,男人又有些失落,“我们不是一个系的,除非学校有活动,平时很少有见面的机会,我只能在食堂和图书馆远远看你一眼,同校的时间那么短暂,你出国又很突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谢谢你喜欢我。”
“不用谢,谢什么,那个时候我太胆小了,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南霜,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周迟译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新郎连忙打圆场,起身化解尴尬:“抱我,来来来,抱我!这才喝多少,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楼上有房间,醉了就上去睡觉啊。”
男人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笑道:“是醉了……”
新娘给赵南霜倒酒,“估计是听到你说你和周迟译分手了,他才借酒壮胆,把当年没敢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人嘛,都会对曾经望尘莫及的人或物心有不甘,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其实也就那样。”
赵南霜:“你这才刚结婚。”
新娘:“智者不入爱河,我是俗人。”
在爱情面前,谁不是俗人?
酒桌还没有散,赵南霜和周迟译提前离场,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以前他可以花一整晚的时间等一场流星雨,但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今天的婚礼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却陪她待了一天。
闷热的盛夏已经接近尾声,晚风里已经有了丝丝清凉。
周迟译的车和周海林的车在小区门口迎面碰上,父子俩都只是降下车窗说了两句话,周海林认出坐在副驾的人是赵南霜,没说什么。
当年,周海林取消婚礼是因为盛离和周迟译。
那天,赵南霜把客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满地碎片,周迟译没有等盛离的母亲过来,坐在沙发上抽完一根烟就追着赵南霜出去了。
几天后,盛离突然一口咬定自己和周迟译在那栋新房里发生了什么,周海林给远在训练基地的周迟译打电话求证,周迟译懒得解释,只说:“让她去告我。”
周海林不可能让周迟译惹上官司,权衡之后,就决定取消婚约,并且答应盛离母女,会弥补盛离,只要她在周氏一天,就会给她最好的资源。
周迟译再见到盛离已经是半年后,她承认她撒了谎,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周海林和她母亲的婚事,她说:“不是真心相爱,为什么要结婚?”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够了。
自此,盛离在娱乐圈扶摇直上。
车停在小区里的停车场,赵南霜下车往外走,时间不算晚,有人在球场打球,她能听到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
晚风拂过树梢,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赵南霜扭头往后看,“你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周迟译两步走到她身边,“今晚就住家里,明天早点起。”
“啊……谢礼,”赵南霜忽然想起自己还欠着债,停下脚步,稍稍测过身。
她穿着高跟鞋,仰起头高度正合适,不需要踮脚。
“今天不要这个,”周迟译从她包里拿出手机,屏幕对着她的脸,面容解锁。
点进微信,加上好友。
赵南霜看着他,“我让你别联系我,忘记了?”
“没忘,”周迟译慢条斯理地道,“已经被删掉过一次,现在重新加上,重新开始。”
“谁说能重新开始的?”
“这一天我任劳任怨,随你使唤,听到刺耳的话不能不满,看到碍眼的人也不能生气,你总得给我点好处,是不是?”
赵南霜忽然就笑了:“你对什么不满?生谁的气?”
周迟译无奈地叹了声气,“不是对你不满,也不是生你的气。”
【我只是不会嫁给他了而已,又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起这句话。
周迟译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低声道:“预支下一次的谢礼。”
在她说出更加让他胸闷气短的话之前,他放缓语气:“不白抱,过段时间,送你一份大礼。”
她也不问是什么,“抱够了就松开。”
“再等一会儿,”他压低脖颈,埋首在她颈窝。
距离很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赵南霜垂在身侧手即不推开他,也不拥抱他,始终都很平和。
又过了几分钟。
“穿高跟鞋很累的,小腿好疼,我想回去泡澡了。”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娇气,周迟译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是松开了,“好,回家。”
这条路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从咿呀学语到亲密无间,再到如今忽近忽远,梧桐树还是那样枝叶繁茂,路灯下的影子也还是那样静谧,什么都没变,只有他们曾经紧握的手再也不会碰到彼此时就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
拐过转角,赵南霜落在了后面。
周迟译突然停下脚步,赵南霜心里在想事情,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转变,仍然慢慢往前走。
直到等在家门口的江寻出声叫她的名字:“南霜。”
赵南霜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江寻说:“来南川转机,要停留一晚,正好看看你。”
“正好?”
江寻温和地笑了笑:“好吧,我是特意来南川看你的。”
赵南霜朝他走近。
江寻地目光越过她,往她身后看去。
周迟译还站在原地,江寻意识到,和几年前的那个雪夜相比,周迟译看他的眼神已经和那时风轻云淡的姿态不一样了。
第56章
江寻的位置和六年前一样,他还是站在赵家别墅院子外。
不同的是,六年前的雪夜万籁俱寂,跑向周迟译的那只蜻蜓鲜活得让周围所有的景象都黯然失色,江寻只能站在她身后远远看着,而现在,她走向他,他便不是在她的身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漂亮的眉眼和轻柔的笑意。
所以,一切都会过去。
赵南霜喝了酒,但人是清醒的,脚步很平稳,只在不小心踩到小石子的时候才轻微踉跄了一下。
“等很久了吗?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寻伸手扶她站稳,“和许久不见的朋友相聚,要尽兴才好。脚崴伤了?”
赵南霜低着头,左脚稍微抬高,动了动脚踝,“没有,外面好多蚊子,我们进去吧。”
她进去开门,习惯性用指纹,但想了想,改为输密码,“我把密码告诉你,如果下次你回来的时候我不在家,你就自己开门进去。”
江寻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停在转角处不动的周迟译。
少年依然是少年,但眼神里锐利的攻击性让人无法忽视,像是动物世界里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捕猎者,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独占欲在作祟吗?
江寻心想,军人身上大概都有一股血性,面对潜在的危机时会遵循本能生出警惕心,但也有着高于常人的自控力,不会让自己做会惹她讨厌的事情。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六年时光,或许是他竭尽一生都无法填补的空缺。
“密码是什么?”江寻收回视线,走进院子。
“我的生日,”赵南霜把已经打开的门重新关上,“你试一下。”
江寻笑了笑,“我不至于会忙到连你的生日都记不清了。”
“以防万一嘛,”赵南霜往后退了两步。
江寻输入密码。
开门,进屋。
赵南霜去餐厅倒水,“你吃晚饭了吗?”
江寻看着鞋柜上的一双男士拖鞋,没有犹豫,拿了一双新的换上,“在飞机上吃过。”
“那应该没吃饱吧,”她站在餐桌边,边喝水边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做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餐。”
江寻不挑食:“按你喜欢的点,我尝尝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赵南霜随便点了几样。
江寻没有把助理带在身边,是自己坐车过来的。
等外卖的时候,赵南霜帮他把客房收拾了一下,反正他住一晚就走,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赶飞机。
她铺好床单下楼,看到eleven带着它的小弟站在客厅中间,紧紧地盯着江寻,像站岗一样。
江寻说:“这两条都是隔壁家的狗吧,一直在外面挠门,我就让它们进来了。”
“没事,它们经常来,”赵南霜朝他晃了晃手机,“外卖到了,在小区门口。”
江寻起身,“我去取。”
两条狗目送江寻出门,关上门之后,才回到赵南霜身边。
平时如果周迟译在家,正常情况下小的这条是不会跟着eleven乱跑的,它比eleven更淘气,也更听周迟译的话。
江寻很快就回来了,听到开门声,原本趴在地毯上的eleven瞬间站起来,小的那只也不吃狗粮了,直直地盯着门口。
“汪!”
“汪!汪!”
动物有领地意识,对它们来说,江寻就是需要防备的陌生人。
江寻很无奈,他没有养过宠物,只能向赵南霜求助,“我该怎么做?”
“有我在,它们不会咬人的,你慢慢吃,我就不陪你吃了,”赵南霜往客厅走,“eleven,过来。”
eleven慢慢地从江寻面前走过,过了一会儿,小的也跟了过去。
赵南霜被两条狗缠住,江寻就只能独自在餐厅吃饭。
江寻面对沙发坐着,赵南霜偶尔会跟他聊几句,但只要他们一说话,那两条狗就会扑到她身上,跟她闹,跟她玩,让她无暇再顾及他。
赵南霜看江寻吃得差不多了,“放着不用管,明天会有阿姨过来收拾,你上楼休息吧,房门开着的那一间就是。”
“还早,好不容易见一面,如果把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睡眠上,那么我这个人也太无趣了,”江寻远远坐着,没有靠近那两条时刻对他保持警戒的狗,“你这么喜欢狗,为什么不养一条?”
赵南霜摸着eleven的脑袋,轻声轻语地说:“特别想拥有一条小狗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没那么想,而且我总是在外面,养了也照顾不好。”
江寻看着她和eleven靠在一起,彼此都很熟悉,“就算你不在家,也有其他人会帮忙照顾。”
“还是算了,”赵南霜揉揉太阳穴,头有点疼,“休息吧,我也累了。”
江寻点头,“好。”
两人一起上楼,eleven和它的小跟班也上楼了,还挤进了赵南霜的卧室。
赵南霜去浴室洗澡,它们也没有乱叫。
她家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周家却依旧灯火通明。
【江寻。】
【关灯。】
这四个字交替在耳边回响,周迟译余光从腕上的手表扫过,转动打火机的那只手突然停住,他只在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烟,不上瘾,更不会被低级的欲望驱使,可以自控。
已经十一点半了。
江浔拿到外卖,进了赵家别墅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还没吃完吗?
他们在做什么?
会聊什么?
是江寻在帮她关灯吗?
许久未见,如果江寻对她有别的心思,她是会拒绝还是会回应?
不能再想了。
转椅被周迟译起身后的后坐力推得撞到墙边,发出声响,打开门后,周迟译大步下楼,和睡不着起来喝水的老太太迎面撞上。
“奶奶,您先睡,我去隔壁。”
老太太看他神情不对劲,连忙叮嘱:“别吵架,有话好好说,女孩子是要哄的,你敲门之前把脾气收一收,在心爱的人面前服软,不丢脸。迟译,你听到没有?”
“嗯,”周迟译只应了一声就出了门,连鞋都没换。
人可以操控欲望,但无法控制感情。
赵南霜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发现小狗把她的内衣踩在地上咬,脸颊的红晕是酒精和热水的作用,她只皱了下眉,还来不及恼羞成怒,卧室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如果房门开着,赵南霜应该可以听到周迟译上楼时木质地板发出的声响,但她在洗澡。
周迟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进屋后就大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直接,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她张嘴,她被逼得不断往后退,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再也没有退路。
即使他来势汹汹,但赵南霜能感觉到,他不是真的要欺负她。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第一次有些急躁,后来的每一次他都是以她的感受为主,吵架之后更是有心卖弄,他平时没什么耐心,但在这件事上总是耐心十足。
浴巾松了,落在脚边,被踩在脚下。
喝了酒的赵南霜脾气没那么好,用力咬破了他的唇。
这是几次屈指可数他一厢情愿的吻里她唯一的回应。
周迟译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之后,随手拿起床边的睡衣给她穿上。
赵南霜气得大口喘气,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分手那天吵得那么厉害,她都忍住了。
周迟译也没生气,沉默的这几分钟里,他竟然在回想,从小到大她给了他多少个耳光,每一次的原因他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无论是哪一次,她总是更委屈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