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小助理在茶水间煮咖啡的时候看到了新闻，另外两个同事跟他聊了几句。
季家在南川不是小门小户，这样的豪门家庭，如果只是无情轻重的小事，根本不会被曝光在大众视野里，季D是季家最小的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和他有绯闻的女明星和小网红基本没断过。
然而这次不是因为恋爱绯闻，而是他被警察带走了。
具体原因不明，但季D确实是被抓了，连他父亲都保不住他，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
赵南霜知道的时候，“季某被捕”的画面已经曝光，全网皆知。
一时间舆论四起，引起大众各种各样的猜测，并且陆陆续续有受害者站出来发声，其中还有未成年，导致季氏集团股票大跌。
除了他的那些前女友们，还有一个人也因此被牵连，那就是盛离，但网友们不是对她冷嘲热讽，而是集体心疼她。
季D虽然绯闻不断，但这么多年只有盛离是他唯一公开承认过是自己理想型的女明星。
这件事不断发酵，网上和盛离相关词条话题里，大家都在说美女实惨，美女真是这件事不断发酵，网上和盛离相关的词条话题里，大家都在说美女实惨，美女人间清醒，应该是早就看出季D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当天晚上，寇庄路约赵南霜吃饭。
这顿饭没那么简单，到了餐厅，赵南霜让小助理在车里等她，自己一个人上去。
寇庄路到了有一会儿了，连红酒都给她倒好了。
“坐吧，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还没点菜，”寇庄路把菜单放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赵南霜也没跟他客气，随便点了几样。
她向来直接，不会跟他绕圈子，“季D的事是你在背后操控，还是另有其人？”
寇庄路也是实话实话：“季D最开始被抓是因为被举报吸食毒品，虽然都说纸包不住火，但火势越旺，影响就会越大，再加上多次性侵，律师说最少十年。迟译的身份特殊，不方便直接掺和这些事，我是帮他，但也是为自己，更是为止止。”
南川的夜景一如往日，璀璨繁华，赵南霜看着高楼之下的万家灯火，想起周迟译说过要送她一份大礼。
“为止止？”她语气平淡，看向寇庄路时，眼尾漾出讥诮的笑意，“你对止止和陆淮心存愧疚？”
寇庄路想抽烟，但场所不合适。
赵南霜继续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季D和止止无冤无仇，真的就只是因为她不答应跟他好，就把她整得家破人亡？弱者慕强，强者更慕强，止止当时只是偶尔能接点通告的小模特，季D连超模都不放在眼里，整垮止止那么简单，甚至不需要他动脑筋，花点钱找个替罪羊就成了，不会让他获得丝毫的快感，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止止的麻烦？直到，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有人有家不敢回，有人有家不能回。”
寇庄路喝完杯子里的酒，沉默许久，又添了一杯，仰头喝尽。
相比学生时代的肆意洒脱，岁月和历练让他变得成熟。
他嗓音很低：“有我的原因。”
一点点愧疚算什么，时间久了，就会彻底遗忘。
有些事情，赵南霜觉得有必要说给他听：“那你知不知道，止止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大一那年，她特别想去陪你过生日，提前很长时间查机票，就是为了看那条路线最省钱，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但凡你说一句想见她之类的话，她肯定还是会去。”
寇庄路低着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钱，当然，她就是想让你这么以为，”赵南霜继续说，“事情发生之后，网上的人都在骂她，一句比一句难听，你见过她被债主追得到处躲的样子，应该明白她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哪怕把她踩到地下，她也能从石头缝里开出花，可是那天晚上，她不想活了。”
有人宠着，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止止这种从小就吃尽苦头的人，如果不到山穷水尽，绝对不会寻死，一旦动了轻生的念头，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寇庄路闭着眼，手指按着太阳穴，“那段时间，我妈飞到国外，亲自看着我，我没办法帮她。”
菜上齐了，赵南霜不会委屈自己，该吃饭的时候不会选择置气，“不用解释给我听。止止的初恋跟你谈，真是不值得。”
寇庄路连筷子都没动过，只喝酒。
等赵南霜吃饱准备离开了，寇庄路才开口：“迟译和盛离的事，不怪他，是我几次三番让他帮忙照顾，他们什么都没有。”
赵南霜神色不变，“管好你自己吧，我跟他之间，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迟译心里只有你，高中三年也没跟谁暧昧过，你们在一起之后，他更没有生过别的心思，平时即使跟我们这些发小在一起，也总是把你挂在嘴边，你不喜欢烟味，每次有人给他递烟，他都会说‘女朋友不让抽’，你睡不着，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哪一次没有回去陪你？”
“在这方面，他确实比你好点，我认识他那么久，如果知道他是个烂人还喜欢他，那我真是没救了，活该被辜负，所以你不用因为你让他帮忙照顾盛离这件事对我有愧疚感，我不恨他，只是往后我的爱情和婚姻都跟他无关而已。”
寇庄路听着赵南霜说话，心里却是在想陆止止。
陆止止恨他吗？
“这些年，迟译去找过你，很多次。”
“不知道，没见过。”
“你回南川参加止止的毕业典礼那天，他也去南艺了。”
“不关心，过去了。”
“南霜……”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自己心安而已，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恨他，你和盛离以及季D都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六年前我跟周迟译分手，就是单纯地不想继续跟他在一起。还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时间会淡化一切，再热烈的感情，也终有一天会冷却。
寇庄路没再说什么，“路上注意安全。”
赵南霜起身离开。
她上楼的时候，还没有下雨，从餐厅出来之后，天空细雨蒙蒙。
季D是罪有应得，季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法律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制裁他，但赵南霜不确定陆止止的心里阴影会不会随着他被捕入狱而慢慢消失。
盛离的广告牌依然挂在南川最繁华的地方。
助理撑着雨伞走到赵南霜身边，她才收回视线。
上车后，助理问：“南霜姐，我们去哪儿？”
她说：“去喝酒。”
“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我高兴，我应该高兴。”
助理往后面看，觉得赵南霜此时此刻的神情怎么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十天后，赵南霜带着团队去南川一中拍摄，她为了这个宣传片推掉了所有的工作。
按理来说，这种专业性很强的宣传片不会用一个之前没有类似拍摄经验的导演，但她投递简历之后没多久，对方的负责人就给她发来了邀请。
前前后后沟通了差不多一个月，和负责人敲定了拍摄方案。
送走一届毕业生，坐在高三教室里的同学们又是全新的面孔。
招飞宣传片的目的无非两点：一是要展现海军的时代风采，二是要让人看了就生出想当海军的念头。
在一中校园里的拍摄内容需要一个主人公，周迟译受邀回母校参加校庆活动，会为高三考生加油打气，而且他还是那一年唯一入选海军飞行员的学生，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这是赵南霜第一次见到他穿军装。
不久前，负责人带她和周迟译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只客套地握了下手，跟对方说了声“你好”，然后各自投入自己的工作。
大礼堂里坐满了一中的学生，校服还是以前的款式，伴随着同学们滔滔不绝的掌声，身穿军装的周迟译走到台上，站在最后一排的赵南霜感觉到他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有些镜头需要一遍一遍重复拍摄，还要换机位。
周迟译的演讲是没有准备稿子的。
他调整好话筒，等到指令之后，就开始了。
“大家好，我是南川一中2015届毕业生周迟译，也是中国海军舰载战斗飞行员周迟译。”
“你们当中应该有一部分同学对未来很迷茫，我曾经也是坐在教室里对着试卷叹气的学生。高考是一场实力和运气的比赛，赢了是胜者，输了也不代表人生就止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梦想是遥不可及还是近在咫尺，全凭自己。”
“我相信很多同学都有成为军人的梦想，航母时代，需要更多的舰载战斗飞行员，需要更加优秀的年轻人加入我们，与性别无关，只要你足够强大，就可以用实力说话。”
“时代在变，但使命不变。”
“少年迎风，不惧未来。”
“希望大家都能有更广阔的世界。”
掌声雷鸣，久久不散。
虽然最后只需要几秒钟的镜头，但赵南霜还是认真地听完了，她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周迟译的目光。
少年啊，就应该意气风发，在阳光下肆意生长，而不是被折断枝丫。
作者有话要说：
“航母时代，需要更多的舰载战斗飞行”这句话来自《海选》。
第59章
团队在准备收工，海政电视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走到赵南霜身边，他性格随和，让大家都叫他老张，“今天辛苦了，一起吃顿饭。”
赵南霜点头，“好，我也正想再跟您聊聊。”
“灯光师、摄影师，整个摄制组都去，”老张看向旁边的周迟译，“小周也一起去，应该方便吧。”
周迟译没有走近，也没有往赵南霜那边看，只是说：“导演方便，我就方便。”
老张笑道：“那就都方便，我先去跟校长打声招呼。”
学校很支持这次拍摄，收拾了一间闲置的库房给他们存放设备，明天再继续。
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能做事的，赵南霜直接去车里等，助理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去，然而刚走到大礼堂门口被拦住。
当兵的，气场比较强，即使换了套日常的衣服，也没有减弱半分。
这个人，真是越看越眼熟，助理总觉得今天之前在哪里见过他，“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迟译余光注意到赵南霜在接电话，“她这几天没休息好？”
“……您问的是谁？”
“你们赵导。”
助理反应过来，“哦哦，南霜姐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经常在工作室待到凌晨，但是您放心，肯定不会影响拍摄质量，她的工作态度大家都是能看到的，请您相信她。”
周迟译觉得这个助理好像也不怎么聪明，“已经收工了，我不是在关心工作，是想了解一下她最近的生活。”
“这个……很抱歉，我不方便透露。”
助理说完就从周迟译身边绕开了，朝着赵南霜小跑过去。
有些同事没有开车，估计一会儿要过来搭车，上车后，助理就没有把车门锁上。
大约十分钟后，老张走过来敲了下车窗，他坐副驾，往后面递矿泉水，赵南霜刚准备伸手去拿，旁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周迟译坐到车里，顺手接过老张递到后面的矿泉水，拧开一瓶给了赵南霜。
“谢谢。”
“不客气。”
真生疏啊。
老张的个性比较直爽，他认识周迟译也有好几年了，“高三课业紧张，不能影响同学们上课，早上的时间太仓促了，就没有介绍你们互相认识。南霜，这是我们部队近几年最优秀的飞行员，姓周，周迟译。小周，这是咱们这次拍摄任务的导演，姓赵，赵南霜，虽然年轻，但很有想法，而且出乎意料地对海军的辉煌成就和军魂非常了解。”
介绍完，老张又问：“你们俩同岁，高中是同学吗？”
赵南霜说：“不是一个学校的。”
周迟译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瓶，把瓶盖拧上。
老张对谁都一样，一会儿跟小助理聊几句，一会儿问问赵南霜在国外读书是不是不太习惯，一会儿又问周迟译上次休假回家是不是被家里人催婚了。
“我这个年纪，能理解你父亲的想法，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听这个，但个人问题也确实需要考虑。”
周迟译淡淡道：“在考虑。”
老张笑笑：“这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听说你大学谈了个女朋友。”
“嗯。”
“校园恋爱都比较简单，也很难忘。我和大学的女朋友也是彼此的初恋，有一年跨年夜，我们去江边看烟花表演，周围人声鼎沸，她在我耳边说要嫁给我，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当真。”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分手了，年少的感情经不起消耗。”
手机铃声响起，赵南霜有电话，老张就止住了话音，助理也把车里的音乐关掉了。
电话那边的人是江寻。
“在忙吗？”
“已经收工了，准备去吃晚饭。”
“昨天我从宠物店带回家一条金毛，性格很温顺，喜欢亲近人，刚到家估计是对环境有点陌生，过几天应该就活泼了。”
“你准备养吗？”
她喜欢小狗，江寻上次回国的时候就发现了，隔壁家那两条萨摩耶能吸引到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也能给她和周迟译创造见面的机会。
夏梦说的那些话并非毫无道理，他认真地想过，想了很久。
既然周迟译能投其所好，借机亲近她，他为什么不可以？
“嗯，在你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它。它在玩球，发段视频给你看看？”
“好呀。”
赵南霜挂断电话后，车刚好也到地方了。
老张笑着问：“男朋友？”
赵南霜也笑了笑，“现在还不是。”
“懂了，”老张打趣道，“还在追求中，以后可能是。”
人多聚餐选热闹的地方气氛比较好，赵南霜被安排在老张旁边，坐在她左手边的人是周迟译。
两个人和在车上一样，连客套话都没几句，更别说眼神交流。
周迟译现阶段的任务是配合拍摄，属于半休假状态，可以喝酒。
赵南霜从来没有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以前即使和寇庄路他们那几个关系好的发小一起喝酒，周迟译也没醉过，他做什么事都有度。
她酒量好是天生的，在喝酒这件事上就没怕过谁。
大一那年，他带她去看新房子，她特别喜欢那套房子的后院，想着以后没事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在后院聊天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