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怎么不锁门？”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没有这个习惯。”
手指从唇上擦过，沾了点血迹，他不在意，“家里还有别的男人，你不应该有点防备心？”
“你是我什么人？大半夜闲着没事跑过来教训我，”赵南霜冷笑，“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不敲门就闯进别人的房间，这种没品的事江寻可不会做。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从明天开始，我睡前一定会记得反锁卧室的门。”
周迟译自我反省，放缓了语气：“我道歉，对不起，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赵南霜没说话。
两条狗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敲门声打破了安静。
“南霜，有多余的毛巾吗？”江寻在外面。
周迟译拦住准备去浴室找毛巾的赵南霜，直接说：“让他滚。”
赵南霜压低声音：“你没病吧？”
“南霜？”江寻又轻轻敲了两下，“你睡了吗？”
卧室的门没有锁，只有一墙之隔。
“让他滚，”周迟译尽量心平气和，“这房子我是给你住的，不是给你和别的男人住。”
“这么晚了，明天还要赶飞机，我让他在家里睡个好觉，不行吗？”
“他是有多矜贵，南川那么多家酒店，难道没有一家酒店可以让他睡个好觉？”
赵南霜懒得跟周迟译多说，推开他之后就想去拿行李箱。
周迟译握住她的手腕，“是让他滚，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赵南霜仰头看他，他并不是情绪外显的人，极少生气，也很少有能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或物，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了，大概是气昏了头，“你说得对，这是你的房子，你有让江寻滚出去的权利，反正你看着我也觉得碍眼，我跟江寻一起滚。”
“你不准走。”
“那你滚？”
“赵南霜，你喝酒了，酒后和对你有想法的男人共处……”周迟译没有把话说完，他心里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把江寻从承载着只属于他和赵南霜的回忆的家里赶出去，但他还是退了一步，“他滚了，我就滚。”
赵南霜平静地说：“我和江寻是一起的，他走我就走。”
第57章
周迟译被赵南霜划分到了她和江寻的对立面。
他想起六年前，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被应该全心全意且毫无理由地站在她那边的人背叛了？
“别生气，我走，”周迟译妥协。
他慢慢松开握在她腕间的手，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没有用过的毛巾。
江寻还在卧室外面。
周迟译不躲不避，直接打开卧室的房门。
两人目光对视，周迟译是败给了赵南霜，不是其他人。
刚才江寻虽然一句都没有听清，但也猜到了赵南霜房间里的人是谁，周迟译没说话，他用身体挡住江寻试图往卧室里看的视线，把毛巾扔到江寻手里，等两条狗都出来之后，他关上门就下楼了。
下楼的脚步声不急不躁，没有丝毫吵架后的气急败坏，更没有让步后的黯然神伤。
江寻以前只觉得周迟译年轻气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发现他还挺能忍的，而且很理智，知道在赵南霜面前动手只会加深隔阂，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对话都没有。
“南霜，你还好吗？”
赵南霜回过神，低声开口：“我没事，你休息吧。”
江寻没有敲门进去，只站在门外说话，“需不需要给你换个清净点的地方？我可以把工作往后推，在南川多留几天，等你搬完家再走。”
赵南霜知道他去谈合作的，“不用了，反正我也住不久，懒得折腾。”
江寻也不勉强她，“好，有事叫我。”
“嗯。”
赵南霜弯腰捡起被小狗咬过的贴身衣物，扔进脏衣筐，把浴室收拾干净之后，坐在椅子上吹头发。
大约二十分钟后，手机响了一声。
是周迟译发过来的微信消息，她没有打开看，有点口渴，想下楼倒杯水喝。
没多久，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她以为还是江寻，准备穿件外套再去开门。
“我进来了。”
赵南霜正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住，手还搭在桌边，不解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周迟译。
他手里拿着一杯海盐柠檬茶，说得冠冕堂皇：“进大门之前给你发过消息，进卧室之前也敲过门，不算硬闯吧。”
赵南霜觉得好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周迟译坐到沙发上，“我只是说我会走，又没有说什么时候走，更没有说走了不会再来，他不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赶飞机吗？我先送走他。”
说话的时候，他握住她的左脚，抬高，放在他的腿上。
赵南霜看着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覆在她的脚踝，毛巾里面应该是冰袋，凉凉的，很舒服。
柠檬茶里也加了冰块，她喝了两口，靠着椅背慢悠悠地问：“你现在怎么是个无赖？”
她这只脚以前崴伤过一次，那次肿得厉害，还以为骨折了，幸好去医院检查完之后没什么大问题，好在今天没有肿。
周迟译把裹着冰袋的毛巾拿开，换一个位置继续冰敷，“奶奶说了，对心上人耍无赖不丢脸。不听老人言，是要吃亏的。”
赵南霜差点被柠檬茶呛到，她坐得高，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周迟译低着头认真给她冰敷的模样，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竟有几分温和的模样，“那请问你打算睡在哪里？”
周迟译往她的床上看。
赵南霜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周迟译毫不意外，“不行就算了，我去睡客房。”
赵南霜皱了下眉，“江寻不习惯跟陌生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会睡不着。”
来之前，周迟译已经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在较劲，他最想赢的人是她，但败给她，也会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他说：“没关系，我也没这个习惯，既然都睡不着，那我就跟他讲讲我们以前的事，虽然多到几天几夜不睡觉都讲不完，但以后肯定还有机会，今晚先开个头。”
赵南霜：？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寻凭什么要被你这样折磨？”
“两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既睡不着，又没有话说，而且还是情敌，你想想尴不尴尬，”周迟译偏头看着沙发角落里的阴影，低声说了句，“我他妈都没有跟寇庄路在一个同房间睡过，谁折磨谁啊。”
赵南霜深呼吸，“你还是说给我听吧，反正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周迟译抬眸看向她，“你不让我跟你睡，又要让我陪你聊，那这样，我们打微信电话，我慢慢帮你回忆，放心，我会提醒他捂住耳朵不要偷听，不折磨他。”
赵南霜知道了，他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他是来找茬的。
他心里不舒坦，谁都别想睡个好觉。
“周迟译，六年前的事你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明白，当时如果没有江寻，我都不确定自己在冲动之下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在他面前，你给我放尊重点，否则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一刀两断，有些事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能做到，无非要多花点时间，多走几条弯路，多惹点麻烦，总之我一定能做到，只不过没那么畅快而已，但没关系，目的达到就行了。”
一字一句都往痛处戳，听着这些话，周迟译甚至都能把刚才那一巴掌美化成情趣。
冷敷的时间不宜太长，二十分钟左右。
赵南霜把脚从周迟译腿上拿开，踩在拖鞋上，毛巾里的冰袋被周迟译拿在手里才慢慢开始融化。
过去许久，他才开口：“谁说我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心有愧疚无法释怀的人不是只有你。”
她眉眼清冷，脸上没什么情绪，“不重要了。”
“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无法弥补，再提确实没什么必要。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追着你索要所谓的\'谢礼\'只是想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不要有负罪感，当然，我也有私心，想借机与你亲近。如果不是要等你回来，作恶的人不会嚣张到今天，所以你不用多费心思去找别人帮忙，就算你要换条路，我也会想办法让那条路重新回到我这里。我最简单，最好用，你心情好的时候稍微给我点甜头就行了。”
周迟译走到门外，又折回去，“今晚我不会再过来了，安心睡吧，我给你关灯。”
关灯，关门。
留了盏台灯。
他离开后，赵南霜重新去刷牙，她睡得不算晚，但睡眠质量不怎么样。
周迟译卧室里的灯亮了一夜。
江寻是九点的飞机，赵南霜没睡好，醒得也早，昨天晚上没有陪江寻吃晚餐，打算陪他吃个早饭。
开她的车，吃完顺便送他去机场。
隔壁的吴奶奶在院子里浇花，赵南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主动打招呼：“吴奶奶，早上好。”
“早，”吴奶奶笑得慈爱，“找迟译吗？他半个小时前就走了，你们电话联系。”
赵南霜摇头，“我不找他，就是看看eleven。”
“哦，”吴奶奶有些失落，她想着，这两个孩子应该是还没有和好，难怪周迟译早上走的时候有点情绪，连早饭都没吃。
“上班时间应该还早吧，”吴奶奶走过去开门，“南霜，来吃早餐，阿姨前两天包了很多馄饨，鲜虾馅儿的，迟译不能吃，家里就只有我，他平时回来的机会少，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常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赵南霜被老太太拉着往院子里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谢谢奶奶，我……我明天早上过来，今天有个朋友要去赶飞机，我们在路上随便吃点。”
“朋友？”老太太停下脚步。
江寻礼貌地颔首，“您好。”
看着挺成熟稳重，年纪不大，长相周正，气度和涵养也都不差，老太太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家的那个臭脾气叹了声气，“你好，几点的飞机？”
江寻说：“九点多。”
“那不着急，”老太太拍拍赵南霜的手，“让你朋友一起，反正都要吃早饭，在家里吃比外面健康。”
赵南霜看向江寻，江寻表示听她的。
盛情难却，她只好点头。
阿姨在厨房忙活，十多分钟就把早餐做好了，鲜虾馄饨和梅干菜酱肉包子。
老太太先给赵南霜夹了一个软乎乎的包子，“南霜，你太瘦了，多吃点，这包子馅的味道和你小时候在我们家吃的一样，你尝尝。”
“真好吃，改天我来跟阿姨学学艺，”赵南霜在这里不拘谨，本来酒后没什么胃口，但闻着香味儿，也觉得饿了。
“想吃就直接过来，只有几步远，你来这儿跟回自己家一样，”老太太看向江寻，“小江，你也吃，别客气。”
江寻：“谢谢。”
吃到一半，老太太问他：“小江结婚了吗？”
江寻：“还没有。”
老太太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想结婚，要多玩几年。”
江寻笑笑，只是听着，没有反驳。
他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不想借此逼赵南霜在赵启明面前点头，至少要等她放下过去再开口。
从周家出来，去机场的路上，是江寻开车，赵南霜没睡好，坐在副驾频频打哈欠。
到了之后，江寻没让她自己往回开，给她叫了个代驾。
助理从酒店过来找江寻汇合，在机场大厅遇到了夏梦。
有粉丝来送机，夏梦等过完安检才跟江寻说上话，开口就问：“回国来看南霜？”
江寻点头，“嗯。”
夏梦按捺不住八卦的心，“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吃烛光晚餐了吗？送花了吗？给她带礼物了吗？”
江寻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夏梦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声气。
他一直在接电话。
好不容易等到一通电话结束，夏梦没忍住，问了句：“昨天你和南霜待在一起，也是这样不停地工作？”
江寻按了按太阳穴，他也没有休息好，“这段时间比较忙。”
夏梦叹着气摇头。
“江寻，你真是太闷了，说难听点就是无趣。你知道南霜以前跟周迟译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吵架那么频繁但不影响感情吗？因为她一直都很孤独，喜欢身边有人跟她说话，他们一天能吵好几次，但每次吵完没一会儿周迟译就能把她哄好，这就不叫吵架，叫情趣。周迟译跟南霜在一起，连电话都不常接，重心是她，所以他们才会不停地拌嘴，总有说不完的话，但你跟南霜在一起，重心还是工作，人在她身边，心思却在其他事情上。”
江寻不赞同夏梦的说法，他和赵南霜一直都是以彼此最舒服最自然的方式相处，她也不喜欢他为了迁就她耽误工作。
太过刻意，反而虚假。
江寻笑了笑，“你要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感情是沉默的。”
夏梦心直口快：“但是南霜不喜欢啊，她要热烈的，长久的，不可取代的。如果她不喜欢，你再爱有什么用？江寻，人是可以反复爱上同一个人的。更何况，她和周迟译之间有过那么多密不可分的羁绊，而且周迟译那种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他想让南霜放下心里的芥蒂，从过去走到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还需要很多年，但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
江寻知道夏梦是什么意思。
他清楚地记得赵南霜刚离开南川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每天都睡不着觉，人也憔悴，不爱出门，更不想见人，赵启明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这六年里，最常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有些时候，她还会依赖他。
人的一生没有几个六年，他不会毫无意义。
“这些年，我为了减轻她对我的防备心，花了很长时间，她很相信我，她可以安心地在我身边熟睡，我可以进她的卧室帮她关灯，她有心事的时候会找我陪她喝酒，我是她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可就是这份我费尽心思才换来的信任成了困住我的枷锁，让我没有办法再多靠近她一步。”
他怕会失去他唯一的优势。
第58章
送走江寻之后，赵南霜记挂着孙琴的病情，周二下午约了医生，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就安排孙琴住进了医院，回家就给陆止止打了通电话，把手术时间告诉她。
陆止止还不知道陆淮已经出狱了，赵南霜在电话里就没有提陆淮的名字。
她会回来。
南川一中的学生最近都很兴奋，因为舰载机训练基地在南川，相关部门要在南川一中拍摄海军招飞宣传片，赵南霜在为此做准备期间，南川发生了一件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