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晚安。”
屋里传来陆止止的声音：“南霜，吃饭了。”
路灯稀疏，只有楼下有一盏，赵南霜什么都看不清，但听到了狗叫声，她往外走了一步。
“南霜，快进来，外面冷，”孙琴打开阳台的门，拉着赵南霜回屋。
赵南霜一天没吃东西，孙琴让她先喝汤。
陆止止在旁边唉声叹气，故意做出一副被冷落的模样，孙琴笑着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赵南霜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晚餐简单，但很温馨。
外面风雪交加，寒风刺骨，没人注意到停在楼下的那辆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南霜在陆止止这里待了六天，六天都没有出门，也没有工作，手机关机，连邮件都没有看。
天晴了，积雪融化，雪水从屋檐往下滴，滴滴答答的声音持续了一整天。
“心情好点了吗？”陆止止坐到沙发上，凑近了才发现让赵南霜发了半个小时呆的是eleven的视频和照片，她十分惊讶，“原来那天你舍不得的是eleven啊，我还以为是……”
赵南霜是很想eleven，看了以前拍的照片就更想了。
那天她走的时候，eleven看到了，但没有追车，就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离开的方向，她能从后视镜里看到eleven的身影越来越小。
没办法一直陪着它，车就不要停，更不要下车抱它。
赵南霜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看着电视机上的无聊综艺，“你以为是什么？”
她上车后眼泪就出来了，陆止止当然以为她是舍不得周迟译和那里的回忆，“没什么，狗都很长情，不会忘记你的。但狗狗的寿命不长，最多能活十五年。”
陆止止转移话题，“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去逛逛夜市，买点年货？”
赵南霜不想出门，她想睡觉，“琴姨天天都在买，家里还缺什么吗？”
“还缺……还缺春联！这东西不能少，走走走，换衣服去，”陆止止拉着赵南霜起身，回房间加衣服，化雪的时候最冷了。
两个人刚下楼，陆止止就接到了夏梦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夏梦张口就说：“我不干净了！”
“踩到狗屎了？”陆止止跟她开玩笑，“这是好运，说不定明年的天降紫微星就是你，苟富贵不相忘啊姐妹。”
夏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南霜这几天断网了，你也不看新闻吗？”
“没什么好看的，来来回回都是一个人的热搜。”
“我的名字在热一！跟盛离在一起！真晦气！”
陆止止问：“吃瓜网友今天骂到你身上了？”
“那倒不是，”夏梦笑了笑，“她们夸我来着，说我是鉴婊达人。”
“你不是一直都很真性情嘛，”陆止止拿着车钥匙晃了晃，“我跟南霜去逛夜市，你来不来？”
“哪儿的夜市？”
“六中旁边那条街，这会儿肯定热闹。”
“我化个妆，你们到了先找个地方等我。”
六中附近的那条小吃街还挺有名的，算是外地游客来南川比较喜欢打卡的一个地方，学生们还没有放假，应该就是这几天期末考试，陆止止找地方停车用了半个多小时，没等多久，夏梦就到了。
临近春节，依然很热闹。
有粉丝认出夏梦，赵南霜帮她们拍合影。
夏梦把手机递过去，请粉丝帮她们三个也拍一张。
这条街保留着南川原有的街巷格局，身后全是各家店铺的招牌，晚上开灯后特别有氛围感，夏梦懒得P图，加了个滤镜之后发了条朋友圈，带了定位。
夏梦看向一家清吧，“去喝点酒？”
赵南霜说：“我真戒了。”
“你可以喝饮料，喝牛奶，喝白开水，”夏梦抬起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先逛一圈，逛累了再去。”
赵南霜：“我有好多年没来过这儿了。”
夏梦：“我也是。”
陆止止：“谁不是？”
三个人默契地笑了笑。
逛完这条街，差不多一个小时。
夏梦和陆止止去了洗手间，赵南霜帮她们提包，附近的居民散完步牵着狗回家，是一条很活泼的萨摩耶，狗绳绊倒主人摔了一跤，狗狗正蹲在路边挨训。
赵南霜远远看着，又想起了eleven。
“我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去看看？”陆止止除了开网店卖自己设计的衣服，还跟人合伙盘下了一家婚纱店。
夏梦配合地说：“好啊，我还没去过呢，如果符合我的审美，我免费给你打广告。”
陆止止开玩笑：“没有提前跟公司报备，我不会惹上官司吧？你可是明年的紫微星。”
夏梦故意拿乔：“是哦，我的代言费可不便宜。”
赵南霜总感觉这两个人背着她商量过什么，“不喝酒了？”
“现在人太多，我的酒品不怎么样，万一被拍了不雅照就坏了，”夏梦挽住她，“去看看嘛，反正闲着没事。”
距离不远，十分钟的路程。
婚纱店刚开业，这个时间店员都已经下班了，陆止止带她们进去，把灯都打开后，夏梦发出一声感叹。
没有女生能抗拒婚纱的魅力。
上了二楼，陆止止走到帘子旁边，“南霜，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赵南霜愣了一瞬，她好像猜到了，“不会是……”
陆止止笑道：“你先闭上眼睛吧，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夏梦走到赵南霜的身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强行让她闭眼。
“三！二！一！”
伴随着帘子拉开的声音，赵南霜看到的果然是一件婚纱，但又不是新娘穿着走进礼堂的那种常规婚纱，偏日常，更适合拍婚纱照。
“哇！头纱有点特别，”夏梦再次发出一声惊叹，“是什么元素？”
“桂花和月亮，南霜大一新生晚会那天跳了一支舞，特美，”陆止止对那天晚上记忆深刻。
夏梦其实也记得那天晚上，她的出现搅黄了赵南霜的告白行动，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南霜，来都来了，试试？”
“……那就试试。”
赵南霜抱着婚纱进了试衣间。
店里的暖气很足，夏梦觉得热，想喝水，她刚下楼，就被突然从门口窜进来的eleven吓了一跳。
既然eleven来了，肯定少不了周迟译。
夏梦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周迟译面不改色，“你朋友圈的定位。”
“那也是小吃街啊，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在南霜身上装雷达了？”夏梦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不会变态到让人跟着南霜吧？”
陆止止比较淡定，“他知道我的店开在这里。”
eleven闻来闻去，周迟译的目光也在左右扫视。
“别找了，她在楼上试婚纱，”夏梦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迟译，“你倒是挺会挑时机。”
周迟译短暂地僵了一瞬，“什么婚纱？”
夏梦拖长音调，慢悠悠地说：“就是婚纱啊，女生试婚纱应该不奇怪吧。”
夏梦继续去找水喝了，陆止止跟着eleven，怕狗撞到什么，或者咬坏什么。
暖气太热，周迟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胸口也有点疼。
她这么快就决定要嫁给江寻？
第76章
婚纱裙的款式和工艺并不复杂，但全手工制作，比较耗时，头纱上的每一朵细小的桂花都是陆止止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赵南霜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几年前她陪南佳去试婚纱。
她给很多人拍过照，各种主题，各种理念，唯独没有拍过婚纱照。
“我穿好了，”赵南霜推开试衣间的门。
她只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
等在外面的人不是陆止止也不是夏梦，而是周迟译。
隔着薄薄的头纱，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在空旷的环境下，如果太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周迟译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的神，她大概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见到他，怔了片刻，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淡去，轻轻提起婚纱裙摆的手也没那么自然了。
很奇怪，才分开了一周，生疏感竟如此强烈。
相对无言，久久沉默。
在这并不算漫长的几分钟里，周迟译的目光从最初的平静到仿佛藏着千山万水般的深沉热烈，让赵南霜觉得有点尴尬，想把头纱拿下来，可头纱偏偏勾住了挽发的发夹。
eleven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这种让她不太舒适的气氛。
原本eleven是慢悠悠地爬上楼梯，看见赵南霜之后，兴奋地叫了两声，直直地朝她跑过来。
赵南霜也因为eleven露出由心而发的笑容，她蹲下去，双手捧着eleven的脑袋，亲昵地头碰头。
她把头纱弄到肩后，“这个不能咬哦，咬坏了我要生气的。”
周迟译终于回过神，走过去，弯腰半蹲，帮她解救被发夹勾住的头纱。
他好像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eleven坐在地上，脑袋往赵南霜的手心里蹭，让人心软。
赵南霜偏头，担心地看着eleven，“你怎么没什么精神，不舒服吗？”
周迟译拿着头纱，余光却在看她，“它想你。”
赵南霜当没听见。
虽然没有玩具，但eleven被顺顺毛就很开心，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朝她抬起一只前爪。
赵南霜熟悉eleven的这些小动作，是想让她陪它玩的意思。
“今天没有带零食，”她出门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有拿，“你又踩到我的裙子了，这裙子全世界只有一件，我穿着漂亮吗？”
周迟译又在旁边搭话：“很漂亮。”
赵南霜皱了下眉，“没问你。”
“它又不会说话，我帮它说。”
“你跟它共用一个大脑？”
周迟译笑了一声，“骂谁呢？”
赵南霜说：“谁对号入座就是骂谁。”
裙子是吊带款，她低头时露出了冬日里的春光，周迟译别开眼，语调不紧不慢，“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刚出生两个月就跟我回家了，我是它最熟悉的人，它也懂我的心思，比如，我想你，它就想你。”
eleven只活泼了一会儿就蔫蔫地趴在地上，赵南霜小声埋怨，“你都把它说生气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周迟译往那边看了一眼，“它可没生我的气。”
陆止止走在前面，夏梦拿着手机，准备给赵南霜拍照，她拍了几张，点开相册看的时候，发现什么都好，就是多了一个人。
夏梦对周迟译说，“你让开点，我给她们拍张亲子照。”
陆止止指着旁边的小茶桌，“南霜，你可以坐在那个椅子上。”
夏梦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头纱呢？”
头纱在周迟译手里。
周迟译走到赵南霜身边，仔细整理好头纱，让头纱在她面前自然落下。
夏梦站着拍，蹲着拍，她拍得起劲儿的时候，周迟译在后面也拍了两张。
她们在店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夏梦临时有事，被人接走了，这酒肯定就是不喝了，赵南霜看着陆止止摸完外套的口袋，又折回店里，过了一会儿才苦恼地走出来，说车钥匙在夏梦的包里。
赵南霜把狗绳递给周迟译，“没事，我们打车。”
周迟译说：“我开车来的，顺路送你们。”
这路顺得有点牵强，陆止止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你去哪儿啊？”
周迟译面不改色，“我哥有个车队，一个关系还不错的队员住在你家楼下，我找他有点事。”
“那正好，”陆止止看着正跟eleven难舍难分的赵南霜，“就是跟我住同一栋楼的那个赛车手对吧？他好像也姓孙，听我妈说，还帮她修过水管，南霜，我们搭个便车？”
周迟译看出赵南霜不乐意，她宁愿走回去都不想坐他的车，“我是真有事，不会借机问你索要什么。”
赵南霜低声道：“我没这么想。”
“那就上车，”周迟译收回视线，“你就算要跟我断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今天晚上特别冷，陆止止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赵南霜也就没再说什么。
eleven坐副驾，赵南霜和陆止止坐后面。
在南川，这个时间段堵车很正常。
又过了一个红绿灯，陆止止，“明天大概什么时候走，我让我妈再给你做顿饭，这几天没把你养胖两斤，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都开始怀疑自己做菜不好吃了。”
赵南霜说：“那我吃完午饭再走。”
陆止止问她想吃什么，顺便打开手机把菜买了。
周迟译打转方向盘，似是随口问起：“找好住的地方了？”
赵南霜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应了一声，“嗯。”
“在哪个位置？”
“就在工作室附近，短期住两个月。”
周迟译握着方向盘的手无声收紧，但说话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只住两个月？”
陆止止叹了声气，“我本来也想留你多待一段时间，但你今天早上把机票都订了。”
宣传片的剪辑工作才刚开始，需要经常跟负责人开会，赵南霜还是在国内比较方便，可以随时见面谈，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我妈和宋叔叔打算去科隆长住，琴姨在慢慢养身体，你忙着经营自己的品牌，夏梦过完春节就进组，忙忙碌碌又是一年，”她在南川没什么牵挂，“工作室运营基本稳定了，我没有必要天天打卡上班，以后每年抽空回来几次就好。”
得知赵南霜已经订好了出国的机票之后，周迟译全程沉默。
车开进老城区，在并不宽敞的道路间左拐右拐，最后停在老位置。
陆止止先下车，赵南霜说了声谢谢，准备下车的时候发现她这边的车门是锁着的。
周围都是屋檐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地面被路灯光线照得发亮，赵南霜没有下车，陆止止知道是怎么回事，先上楼了。
车里有烟，也有打火机。
周迟译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想起赵南霜不喜欢烟味，就没有点燃。
一楼的灯亮了又灭，在赵南霜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周迟译开口：“刚才我说找孙赫有事其实是借口，我没事找他，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这六天真是漫长。
他无数次想直接撬开陆止止家的大门，把赵南霜掳走，随便她吵随便她闹，总比见不着人好。
“在店里看你穿婚纱的时候，我特想拽着你去领证，管你愿不愿意，领了证我们就是夫妻，你就是我老婆，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十年，未来还有好几个十年，十年又十年，我不相信我暖不热你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