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的,”夏梦把自己挑了很久的新帽子递给周迟译,“换你一句生日快乐,不过分吧?”
周迟译没接,“帽子拿走,生日快乐。”
夏梦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我大老远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为什么不要?”
周迟译说:“过敏。”
夏梦:“……”
多少有点打击到自尊心了。
这么远的路,路况还很差,她吃了晕车药还是很难受,心里挺委屈的。
“不行了,我要被蚊子咬死了,”陆止止穿着短裤,腿上全是蚊子包,“南霜,把你的驱蚊水再给我用用。”
赵南霜擦擦手,“在房间里,我去给你拿。”
天刚黑,晚上这里气温很凉爽,路灯并不密集,赵南霜走出院子,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男一女。
“我偷偷跑回来看你,你就这个态度?”夏梦越想越委屈。
她瞒着经纪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是晕车,又是被蚊子咬,他还这样。
“对你这种毫无意义的恋爱脑行为,提不起劲头,”周迟译收起手机,转过身,认真跟她说话,“夏梦,你有个有实力捧你的爹,有个疼你爱你的妈,想拍戏,他们砸钱给你铺路,想谈恋爱,除非对方是个不学无术只贪图你家钱财妄想踩着你一步登天的歪瓜裂枣,他们应该也不会棒打鸳鸯,你完全可以当一个随心所欲的千金大小姐,但你非要缠着一个对你没感觉的人,说好听点是长情,说难听点就是倒贴,我但凡对你有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想法,压根等不到你追我,懂么?”
夏梦第一次听他跟她说这么多话,真是连环扎心。
“周迟译,你真混蛋,”她捂着脸,不想哭得太难看。
他丝毫不在意,“这难道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实?”
“除非你有女朋友,否则我不会放弃的。”夏梦远远看着赵南霜,觉得眼熟,“她是不是也在追你?你怎么不赶她走?”
周迟译回头,夜色太暗,他看不清赵南霜此时的表情。
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脸色。
赵南霜没兴趣听他的墙角,戴上耳机继续往前走,周围花草树木茂密,有鸟叫声,耳机里的音乐声足够大,她听不见。
夏梦还蹲在地上,周迟译让她别哭了。
“拍哭戏的时候你如果有这个水平,导演也不会一天骂你五六次了。回去上你的表演课,那才是你的正事。”
“你又不喜欢在山里种地,耗在这儿有什么正事吗?”
周迟译想了想,看向赵南霜走远的方向,“被她追?”
夏梦被气笑了,“周迟译,你真是太讨厌了。”
第8章
来都来了,饭肯定还是要吃的。
今天过生日的夏梦毫无疑问是饭桌上的主角,她拍过电影,上过综艺节目,而且自己的父母就是资本,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接触过的明星没有100也有80,有些对家的粉丝嘲笑她演技烂,生图丑,人糊但爱蹭,其实自家正主在饭桌上得站起来跟她敬酒。
她知道很多娱乐圈的八卦,讲起来也很有意思。
吃到最后,饭桌上的人自然地分成了两拨,一拨人跟夏梦聊得火热,一拨人在等着爷爷奶奶去休息,好把藏在桌底的酒搬上桌。
赵南霜又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坐在她右边的人是陆止止,左边的是谢盛,就是那天在一中操场要教她打球的那个男生,谢盛旁边是夏梦。
陆止止想走模特这一行,对娱乐圈正处于好奇的阶段,夏梦认识一个很有名气的模特,是陆止止的偶像,说可以帮她要签名。
“咱俩换换?”谢盛问。
陆止止立刻起身,“谢了。”
谢盛坐到陆止止的位置,开了瓶啤酒放在桌上,但他找的不是寇庄路,他找赵南霜。
“篮球我验证过了,是挺会的,”谢盛又开了一瓶,放在赵南霜面前,“这个呢?也会吗?”
赵南霜摇头,“不太会。”
“那这样,我让你占点儿便宜,你喝一杯,我喝一瓶。”
“我为什么要跟你喝?”
谢盛笑着挠挠头,“想追你,给个机会呗。”
旁边的寇庄路一听这话就乐了,颇有兴致地看向赵南霜。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赵南霜在扫尾,一盘普普通通的凉拌黄瓜被她吃得像是什么山珍海味,看她吃饭会很有食欲,听到谢盛说想追她,筷子只停顿了一秒,随后继续自然地夹起最后一块嫩黄瓜。
周迟译前几天犯了肠胃炎,胃口不好,更不可能喝酒。
他就坐在对面,赵南霜抬头就撞上他的目光。
蚊虫多,他穿了件长袖衬衣,坐的是爷爷的中式老爷椅,两条腿随意地放着,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撑着侧脸,野狗坐姿,这幅闲散不羁的样子有点厌世感,看她的眼神也没什么温度,很快就移开了,他在看eleven,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似乎只是恰巧被她撞上了。
大概是因为下午被她推进池塘的事,以及抓到她偷听他和夏梦说话,所以看见她就烦,虽然她不是故意推他的,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赵南霜这会儿才认真看了谢盛一眼,可能是喝了酒,脸有点红,和外表不太相符。
“我不喜欢比我弱的男生。”
“意思是我只有喝倒你才有追你的机会?”
“可以这么理解。”
“行啊。”
谢盛自以为是很能喝的,可当他喝到第三瓶,看见赵南霜用筷子轻轻松松打开啤酒瓶盖的时候,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又一次看走眼了。
他喝一瓶,她喝一杯。
可是牛都已经吹出去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也不好意思再反悔,只能硬头皮继续喝。
如果是白酒,他喝醉了还能硬抗,但啤酒不行,啤酒涨肚子,第三瓶喝到一半,他就已经有想吐的感觉了,脸和脖子都很红,坐着不舒服,站着也不自在。
“今天不算,改天再战。”谢盛认输了。
“就今天吧,”赵南霜连开了三瓶。
看她喝啤酒跟喝饮料一样,一瓶接一瓶,中间都不带停的。
几分钟后,谢盛楞楞地看着摆在面前三个空瓶,觉得自己的脸丢干净了,在这三瓶之前,赵南霜还陪他喝了三杯,妥妥地碾压。
寇庄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自卑,输给她很正常,咱们这儿没几个能赢她的。”
赵南霜小时候好胜心很强,样样都要争第一。
当然,喝酒这事儿不是想争就能争的。
有研究说酒量大小是由基因决定的,她天生酒量就好。
谢盛已经说不出话了。
寇庄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告诉他人生还是美好的,他起身就走,太他妈丢人了。
“你们玩儿,我回去睡觉了。”赵南霜吃饱喝足,准备休息。
陆止止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南霜和谢盛都走了,陆止止就又和寇庄路坐在一起,夏梦和别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周迟译身边。
陆止止凑过去跟寇装路说悄悄话,“周迟译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了,就因为下午的意外,一句话都没和南霜说。”
寇庄路说:“南霜不也是没搭理他吗?”
“我感觉到了,南霜是有点心情不好,吃饭之前还好好的。她平时都不喝酒,刚才喝了那么多。”
“你去陪她吧。”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
陆止止正准备去趟洗手间,看到周迟译忽然起身了,大步往山庄的方向走,很快就跑了起来。
大家都很懵。
陆止止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爷椅,茫然地问:“出什么事了?”
夏梦小声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不会是南霜掉进水里了吧!”陆止止也顾不上去洗手间了,连忙往那边跑。
山庄前面有一大片人工湖,里面种了荷花,还能划船,从路边进去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木板小桥。
大家跑到池边的时候,赵南霜刚把谢盛从池子里捞出来。
谢盛不会游泳。
寇庄路简直无语死了,“你没事儿吧?被拒绝一次就要死要活地跳河?跟谁学的?偶像剧看多了吧?”
谢盛双手抓着木板,从水里爬上来,狼狈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我……我不小心的。”
赵南霜还在水里,陆止止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跑过去拉她,“南霜,你没事吧?快上来。”
陆止止一个人有点拉不动。
这时,一只手伸到赵南霜的面前。
她知道是谁。
被拉上岸之后,周迟译脱下衬衣递给她,这种时候,她不会拒绝。
陆止止陪赵南霜回房间,她们都走远了,谢盛才从那阵劫后余生的恐惧感中回过神,这下,面子里子全都丢的干干净净。
人没事,大家也松了口气,回去帮忙收拾碗筷。
没过多久,谢盛换了身衣服,也过来了。
他问周迟译借厨房。
“刚吐完就饿了?”
“不是,我琢磨着,给救命恩人煮碗醒酒汤,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挺简单的。”
寇庄路笑了:“给南霜做啊。”
谢盛挺不好意思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寇庄路慢悠悠地道:“我看你是想以身相许吧。”
“我哪儿来的脸啊,”谢盛看见了豆芽,就准备做豆芽醒酒汤,“你们去休息吧,我弄完之后保证把厨房收拾干净。”
人都散了,夏梦今天晚上不在这里住,司机还在车上等着,她让周迟译送她过去。
她能感觉到周迟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他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甚至没有等她上车,直接转身走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越这样,她越喜欢。
谢盛在家不做饭,就算网上煮醒酒汤的教程再简单,他也需要一点时间。
周迟译房间的灯也亮着,他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去年暑假用过的消炎药膏,看了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还好,没有过期。
他下楼的时候,谢盛还在看视频教程,但明显心不在焉,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还红了。
桥上还有赵南霜和谢盛留下的脚印,一路上都是水渍。
周迟译走到赵南霜的房间,敲门。
她洗完澡了,头发还没吹干,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真丝睡衣,是适合空调房的长袖长裤。
周迟译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赵南霜朝着对面的房间抬了下下巴,“止止睡不着,去跟他们打游戏了。”
周迟译说:“那我进去。”
赵南霜:?
她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虽然下午躲过了周迟译,没有落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谢盛就在她面前掉进去的,她不救谁救?
“我要睡了,你去找他们玩儿吧。”她准备关门。
周迟译一只脚抵着门,“我看着像是来找你玩儿的?”
他把手里的药拿起来给她看,有消炎药膏,有医用消毒液。
赵南霜摸了摸脖子,想说不用了。
“池子里的水不干净,如果感染了,你就等着烂脸吧。”
几秒钟后,赵南霜默默地拉开房门。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洁,舒适家庭风,周迟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后就开始拆棉签。
赵南霜已经把他的衣服洗干净了,挂在阳台。
周迟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在他旁边坐下,把头发全拨到另一侧。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照过镜子,上次在医院开的药膏,她忘了带。
周迟译用棉签沾完消毒液,倾身靠近了一点。
“去复诊了么?”
“……嗯。”
他的呼吸落在皮肤上,像是有根羽毛在挠她,赵南霜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我自己来吧。”
“你看得见?”
“我可以照镜子。”
“我来都来了,不差这几分钟,”周迟译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一会儿弄到衣服上了。”
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
赵南霜能从墙角那面落地镜里看到周迟译的倒影,他很认真,像是在做化学实验,她想到下午,在池塘边,她靠着撑在他肩上的力量勉强站在岸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时间越长,她越吃力,胳膊渐渐没了力气,身体随之往下倒,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那几分钟里,他的眼里全是她。
“你不用照顾其他人吗?”赵南霜开口打破沉默。
“谁跟你一样。”都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周迟译可不会做谁的奶妈。
赵南霜呛声:“我怎么了?”
等消毒液干了之后才能擦药膏,周迟译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即使洗了澡,她身上也还是有一点点酒精的味道,和消毒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缕是她的呼吸,哪一缕是挥发的消毒液。
地面上的影子,很亲密。
像在亲吻。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南霜移开视线,“谁啊?”
“是我,谢盛,你睡了吗?”
第9章
谢盛刚开始想上体校,但训练时受了伤,且是不可逆转的伤害,只能无奈放弃。
他的四肢都很有力量,赵南霜到现在还记得在水里被他死死勒住脖子时的窒息感。
“有事吗?”
“一点点小事,打扰你一分钟。”
“稍等。”
赵南霜催促周迟译:“你快点。”
“怎么快?”周迟译刚把药膏的盒子打开。
赵南霜自己擦药的时候,连一分钟都用不了,她不知道周迟译在磨蹭什么,“随便擦擦就行了,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周迟译没说话。
她的皮肤很白,伤疤就很明显,左耳戴着的六个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五个都是星星的形状,另外一个在耳骨上,耳钉是一个很小的字母Z。
在耳骨上打耳洞很疼,寇庄路说她是个狠人,确实是,她很能忍。
这道伤疤就像是洒在洁白瓷器上的墨汁,周迟译忽然有点后悔就这么简单地跟荣家和解了,“我上次是不是只说不跟他妹妹计较,没说不追究他的责任吧?”
赵南霜没听清,“什么?”
周迟译停顿几秒,“没什么。”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慢悠悠地,用棉签沾了点药膏,涂在伤口上,药膏凉凉的,赵南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处。
她有点不自在,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