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姜翎说,“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个位置嘛。”
莫齐轩也说:“天圣教的活还需要你干,有的是让你双倍奉还的时候。”
谢温韦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都在三日后被打破。
那一天,飞云峰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六长老孟蕉。
她径直找到谢温韦,单刀直入:“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你姐姐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锁了几次,最后改成这样我已尽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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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菩提往事(二)
◎“跟我走吧,公主殿下。”◎
姜翎不知道那一天, 孟蕉究竟和谢温韦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在孟蕉走后,谢温韦一连失踪了五天。
最终, 莫齐轩在山下小镇的一家酒馆里找到了他。
他喝得烂醉如泥,就那么靠在包厢的窗边,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呆滞不语。掌柜的说,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也不准别人打扰。
姜翎赶到的时候,莫齐轩正拽着他走出酒馆。他不反抗也不挣扎,只是垂着头, 目光空洞。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莫齐轩撑开伞, 谢温韦却径直转身, 独自走入雨幕中。
这雨越下越大,他既不打伞也不用法力遮挡, 就这样把浑身淋透。莫齐轩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收起了伞,不疾不徐跟在后面。
姜翎走过去与他并行,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这镇子他们三个来过多次, 每一条街道都无比熟悉,但这一次, 谢温韦好似漫步在陌生的街头,漫无目的,摇摆不定。
终于, 在走到小巷尽头时, 他停下了。
莫齐轩走过去, 问:“发生了什么?”
姜翎也说:“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忙吗?”
谢温韦对着墙,失魂落魄地摇头。
半晌,他忽然转身,神情恍惚:“其实,我一开始只是个三灵根。”
他闭上眼,自嘲一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日和孟蕉谈话的场景。
“她说,要我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孟蕉说,“我想,现在应该算是合适的时机吧。”
他的心跳得很快,却在听完孟蕉的话后,浑身变得冰凉。
那时的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是姐姐拜托了孟师叔,让她帮我炼化灵根。”谢温韦哑声说。
姜翎愣住,好像明白了什么。
莫齐轩能炼化灵根,凭靠的是混沌灵根的特殊性质和泰阿剑,那谢温韦,难道是……
下一刻,这个猜想就被证实。
“她用的是姐姐的灵根――水属性天灵根。”谢温韦痛苦地道,“是姐姐活生生地把灵根剖开给我,然后去了南襄城。可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我甚至还在心底质问过,她为何偏偏要把神机剑留给徐漾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可实际上,姐姐最珍贵的东西,已经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对于修士而言,三灵根又称伪灵根,和双灵根的效用可谓天差地别。
从前他在谢家不受重视,是姐姐在那些人骂他废物、欺辱他的时候挺身而出,亲自传授他一身功法。
就连后来改造灵根,姐姐也谎称是求来了灵丹妙药,没有告诉他真相。他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姐姐何尝不是同样虚弱呢?
“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死……我一定要查清真相!”谢温韦坚定地道。
姜翎和莫齐轩看着他,静默无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灵力为他遮蔽吹来的风雨。
……
回到飞云峰后,谢温韦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谈子真,问他:“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第二重?”
修行一事,他向来耐得住气,并且处于对谈子真的信任,他按部就班,跟着他一点点打基础。但现在,显然他等不及了。
谈子真掀起眼皮看他:“所谓的凌秋十三剑,其实前两重才是关键。当你突破第二重时,后面的路就会顺利很多。”
“第二把剑我已为你备好,乃是九品仙器,叫做三寸雪,就藏在这飞云峰上。等你剑道有成之时,自会将其驯服。”
说完,他打量了一番谢温韦,继续道:“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或许要等到元婴期之上吧。”
谢温韦说:“好。”然后转身离开。
谈子真追在后面问:“你去哪?”
谢温韦头也不回:“闭关!”
对于修士来说,闭关是潜心修行最好的方法,但因为太过闭塞枯燥,所以时间通常不会很长。
因此,谁都没想到的是,谢温韦这一闭关,竟然就是十年。
姜翎忍不住感慨:“看来不到元婴,他是铁了心不会出关。”
莫齐轩微笑道:“这样也好,等到晋升元婴,他就能谢家了却一桩心事了。”
这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禄元洲成功突破渡劫期,应之槐出关参与了门派事务。
再譬如,穆篱破例教授莫齐轩剑术,帮他把鸿蒙仙典提升到第四十八重。
他不再久居剑冢,开始在日光下生活。
龙骨山的如意枫终年盛开,只是不同于之前的冷清,现在的枫树上,洋洋洒洒挂满红绳,就连姜翎也拿来朱砂笔,在一片枫叶上写下她和莫齐轩的名字。
十年光阴,倏忽而已。
十年后的飞云峰,日光大盛,长风席卷。
山巅之上,但闻一声清喝:
“剑来!”
随着话音落下,半空中响起一道龙吟虎啸般的剑鸣。雪白长剑刺破苍穹,落到一青衫男子手中。
赫然便是名剑三寸雪。
谢温韦大笑收剑,乘风远去,身姿如电。
谈子真站在峰顶,破口大骂:“混小子,你他妈要去什么?!”
谢温韦人不见影,只余传音震破云霄――
“斩断尘缘!”
**
绛云轩内。
莫齐轩站在窗边,展开一封信。
姜翎走过去:“是肖屿的信吗?”
“嗯。”莫齐轩说,“最近苍焰教又在给我们施压了。他们还联系了群仙盟的人,妄图查找我们的下落。具体怎么应对,我已经告诉肖屿他们了,毕竟群仙盟还有我们的人,暂时能够压一压。”
姜翎点头,倒是并不担心,毕竟书里的男主角就成功打败了苍焰教,现在的莫齐轩没理由不可以。
她盯着莫齐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耳坠,忽又从芥子袋中取出几对新的耳坠来,挨着个为他试了一遍。
“这个好看。”
“这也也好看。”
全都戴了一遍,姜翎最终做下论断:“你戴什么都好看。”
莫齐轩懒洋洋靠在窗边,双眸含笑,由着她弄。
姜翎玩得累了,才收回手,问道:“对了,你收到遥舟的消息了吗?”
莫齐轩摇头:“未曾。”
姜翎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齐轩揽住她:“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姜翎道:“但愿吧。”
夜晚的时候,莫齐轩就在绛云轩住下。
姜翎被他折腾得累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只是不知为何,她少见地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在梦里,她端坐在寝宫里,静静地看着见画为她展示鲜红的嫁衣。
是的,她要嫁人了。
嫁给匈奴的单于,那个一脸凶狠,年近五十的男人。
这是公主的使命,她愿意承担,毫无怨言。
但是……
为什么要哭呢,姜翎?
新娘子出嫁前,是不能哭的啊。
在许多个寂静的夜里,她盯着一望无垠的黑暗,如此询问着自己。
无论白天表现得多么平静从容,夜晚的啜泣声从未停止。
直到有一天,在大雪之中,窗户被人从外破开,如水的月光倾泻了一地。
姜翎蓦然坐起,见到了一个年轻的,俊美如天神的男人。他穿着蓝色锦袍,站在满地霜雪中,身后悬着一轮明月,宛若仙人降临。
姜翎赤足落地,恍惚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那双沉如深潭的眼眸。
他把手递过来,修长的身姿裹挟着寒气,彬彬有礼地对她说:“跟我走吧,公主殿下。”
没有一丝犹豫,姜翎把手搭了上去。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要她答应这个男人。
真是疯了,她想。
那人带着她踏上仙剑,他们在空中遨游,像是要飞进月亮里。
“我们要去哪呢?”她问。
“去你想去的地方。”他答。
她难过地说:“不行的,我还要嫁人呢。”
男人笑着道:“嫁给我吧。”
她说:“可是那样,天圣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你看。”他伸手指向远处,在那里,有一支军队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推翻这座腐朽的王朝。
“天圣朝已经摇摇欲坠,只差最后一把火,就能改头换面。天下即将迎来新生,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说,“公主殿下,跟我走吧,你只要快乐就够了。”
“跟你在一起就能得到快乐吗?”
“当然。”
“为什么?”
那人定定地看她,一字一顿地回答:“因为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在月光下,他漆黑的眸子,酝酿了无尽温柔。
……
姜翎醒了过来。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柩,她缓缓睁开双眼。
真是个奇怪的梦。
本以为这一生都要与噩梦为伴,但原来,真的有人能化作一阵风雪,吹散她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她仰头,果然就见莫齐轩和平常一样,撑着脑袋,安静地凝视她。
“做梦了吗?”他问。
姜翎没回答,蹭过去抱住他,喃喃地说:“还好,我遇到了你。”
那些不能诉说的过去,无法确定的未来,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
至少曾经,姜翎如此认为。
可莫齐轩让她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放弃一切,跨越鸿沟为她而来,只为了说一句――
姜翎,相信我,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莫齐轩稍稍一愣,而后俯首,压着眉眼直视她。
姜翎眨眨眼,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感动的话,谁知道他忽地问了一句:“那要再来一次吗?”
“……”
她气恼地踹去一脚,猛地转身不理他。
身后果然传来对方放肆的笑声,她捂住耳朵,腰间却不知不觉搭上一条胳膊。
她识海的防御,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轻轻松松把元神送了进去,缠住她不放。
等到结束之后,姜翎软在他怀里,抬起他的手就咬下一口泄愤。
莫齐轩埋在她颈窝,闷笑出声。
他们闹到了日上三竿,才总算离开床榻。
而谢温韦的消息,也终于传了过来。
姜翎展开信,只见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洒脱飘逸,自成风骨。只是她越看下去,眉头就皱得越深。
谢温韦说,他回谢家本意是想利用首席弟子的地位,和他父亲相抗争,质问他谢玄殊的下落。而他经过观察和推断,几乎可以确认,谢玄殊的失踪的确与谢家有关,至少谢家主是知情者之一。
但他意外发现了一些其他事,谢家主似乎正与皇室某位成员相勾结,所以他将在谢府多待一段时间,查明真相。
信到这里就结束,莫齐轩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对。”姜翎自言自语,霍然抬首,“遥舟有危险!”
她突然想到,或许谢温韦在书里背叛莫齐轩、投靠苍焰教的契机,就是这次回谢府!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郭祭酒 20瓶;琢羲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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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菩提往事(三)
◎七月半,鬼开门。◎
临渊谢府。
偌大府邸之中, 妖风骤起,冷意渗骨,苍穹之上, 阴云汇聚,有乌鸦振翅而过。
数百名弟子列阵府中, 剑锋齐刷刷对准一名青衣男子, 高台之上, 威严的中年男子端坐不动, 厉声喝道:
“谢温韦,你身为谢氏子弟,竟敢忤逆尊长, 偷学禁术,残害无辜, 罪无可恕!”
说话之人, 正是谢氏家主,即谢温韦生父谢召延。
他面若寒霜, 语气沉重:“你现在当众认罪,或可留得一条性命!”
谢温韦血染青衣,拄剑而立,脊背挺得笔直, 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兀自抬目扫过周围一圈修士。
“你们都是我谢门弟子,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
“即便这样, 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谢召延勾结皇室, 欺压百姓, 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甚至还与我二姐的死脱不了干系!被我发现之后,他意图污蔑于我,赶尽杀绝!”
“那么今日,你们还是要为了他,把剑锋对准我吗?”
四周弟子面面相觑,有的眼含愧疚,有的神色狠厉。
谢温韦笑了起来,墨发飞舞,清澈的瞳眸,渐渐染成红色。
“好啊,那就尽管来吧。”
“来一个,我杀一个!”
他大步转身,朝着谢召延的方向走去,双手持剑,脸上满是无畏的冷笑。
这两柄剑如同闪电一般,迅猛绝伦,击退一波又一波弟子。
周围修士多是筑基与金丹,修为最高的谢召延高坐台上,明明只要抬手就能将底下之人全部镇压,却偏偏冷眼旁观,任由他们互相厮杀,仿佛在观赏一场闹剧。
他不能亲自动手,否则私自处死太初剑宗的首席弟子,根本无法交代;但若是对方为非作歹,天怒人怨,被群殴致死,他最多添一条管教不力的罪名。
无论如何,也比弑子的恶名容易洗脱。
他看着谢温韦七窍流血,逐渐力竭,面无表情地高声道:“谢温韦!你要想清楚,你只有两把剑,可全府上下,却有五百修士!何不快快认罪伏诛,还能少受些折磨!”
这时,他身边的年轻女子走下高台,神色哀切,叹息着道:“遥舟,虽然你二姐已经不在,但我会像她一样好好照顾你、栽培你,你听我一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