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好气的?”柔姨娘甩着帕子气呼呼的道。
碧云在心底叹了口气,姨娘哪都好,就是看不清好坏人,那院里的哪里是个善茬,心思怕是比主院的还深。
真不知道姨娘是怎么来的本事让老爷收她做姨娘的……
“你去,让江儿过来,肯定是那个什么嬷嬷给她气受了回来寻我撒泼,我要好好问问。”柔姨娘越想越气,指着碧云让她去想法子。
碧云起身伏了身子出了屋门,左右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去了林玉宛的住处。
“姑娘可歇下了。”碧云敲了敲门问道。
“姑娘?”江儿在里面正伺候着林玉宛洗漱,听到敲门声,问了一嘴。
林玉宛拿了帕子,将脸上的水抹了去。“去吧,让她进来。”
江儿轻轻的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放了碧云进屋。
“见过姑娘,想来姑娘累着了,碧云替姨娘送些点心来。”将手里的木托放了下来,站在一边侯着,显然是有话要说。
“有何事?”将头上的珠花取下,散下头发,仔细用梳子一点点梳开。
“姨娘心疼姑娘,这会子正在屋里哭着,手里拿着给您寻的药膏,非要自己一会拿过来,奴婢瞧着天也晚了,想来姑娘也累了,才给她劝下来。”见林玉宛不为所动,碧云又想了个别的法子。
“姨娘这些年为了姑娘在这府里没少受气,自生了姑娘受了损,一直没法怀子,如今年纪越发大了,二姑娘又递了橄榄枝,也是一时昏了头,还望姑娘体恤姨娘的良苦用心。”碧云苦口婆心的说着柔姨娘的不容易,听在林玉瑾的耳朵里,仿佛根根尖刺扎进心坎,又酸又疼。
“我都知道了,你带江儿过去,一会让她将药带回来便可,至于宝栖院,你劝一劝娘亲,还是少接触的好。”林玉宛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
“姑娘歇着,一会我送江儿回来。”碧云见目的达成,带着江儿离开。
“可知我带你去姨娘那为了什么?”碧云在前面走着,冷冷的问道。
“为了姑娘在祠堂里的事儿。”江儿低着头,怯怯的说道。
“还算聪明。”碧云勾唇一笑,步伐轻松不少。
“姨娘,江儿过来了。”见柔姨娘还坐在原处,手里的桃子只剩了核,碧云有些失笑。
“来了?”将手中的桃核丢在一边,柔姨娘坐直了身子。
“见过姨娘。”江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可知我寻你过来所为何事?”柔姨娘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指尖,心不在焉的问着话。
“为了姑娘受苦的事,姨娘,江儿一直在边上伺候着,那兰嬷嬷下手太狠了!”江儿边哭边爬到了柔姨娘的脚边,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说着林玉宛受的委屈。
“姑娘刚到,便要被兰嬷嬷训着站姿势,稍有不对,便用竹筏子打手心,姑娘的手还要握笔,奴婢心疼姑娘劝了几回,便连着奴婢一起打。”江儿颤颤巍巍地将手伸了出去,并在一处给柔姨娘看。
柔姨娘见状,一时急火攻心,险些没晕过去。
“贱人!她怎么敢,宛儿的手还要习字,若是打坏了,她可赔得起!”
“这几日,姑娘的礼学的像模像样,兰嬷嬷见姑娘每日抄经书抄的不错,便不打手了,只是犯了错,还要顶着东西站在屋里,有时是书本,有时是茶水……”越说声儿越小,江儿怕的发抖。
第67章 江儿诉苦下
“继续说!”
一声历喝,吓得江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说姑娘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养成了如今不知轻重的性子,处处捻酸拔尖儿,免得不得要受些苦头,才能学会什么才是庶女该做的……”说完不敢抬头看她,偷偷瞄了一眼碧云之后,再次眼观鼻鼻观心。
“好!好!好!好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柔姨娘气的浑身发抖。
“你滚出去!”
碧云将药膏塞给江儿,让她回去,自己蹲下来伺候着柔姨娘。
“你说,她们如此作践我们母女,该怎么做?”柔姨娘满眼希冀的看着碧云,希望她能告诉自己。
“姨娘,您将这事交给我就行,姑娘的委屈,您记在心里,您先歇着,让碧云先想一想,明日再告诉您。”自碧云来到她的身边,一切事都有她来处理,柔姨娘点了点头,满心满眼都是信任。
同一时间,江儿回到了林玉宛的身边。
“姨娘问了你什么?”瞥见她手里拿着的药膏,林玉宛将手里拿着的笔放下。
“问了奴婢,姑娘在兰嬷嬷那如何,奴婢都一一说了,姨娘有些生气。”江儿将药膏放在林玉宛的桌案上。
“姑娘,奴婢替您揉一揉腿吧,昨儿瞧您腿都青了一块。”江儿劝道。
“有什么好气的,整日里将宝栖院看的那般重,也不知道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她。”林玉宛将裤脚拉起来,皮肤太嫩,跪上一个时辰,青了许多,几日下来,有些地方已经发紫了。
“您忍着些。”江儿一手拿了药膏抹在手心,两手搓热了揉在她的腿上,一点一点揉开,林玉宛痛的额上全是冷汗。
“这老夫人也太狠心了,姑娘还得抄经书,这千遍,何时才能抄完,倒是四姑娘,虽说罚了百遍还去老夫人院里听罚,但可比姑娘清闲。”江儿自小跟在她身边,瞧她不舒服。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也没比我好多少。”林玉宛笑了笑,说的话却让江儿听不懂。
“姑娘这话说的,奴婢倒是听不懂了。”看着膝盖上的青紫,江儿将手搓热了捂上去,慢慢加了手劲揉。
“父亲不喜欢他,纵使有祖母和母亲护着,她也想让父亲疼她,以往处处和宝栖院作对,不就是因着这个么。”林玉宛忍着疼说道。
“纵使老爷不疼她,也有老夫人和夫人护着,为何偏偏执着于得不到的?奴婢想不明白。”
“越是得不到的才是越好的,林玉瑾的性子天生就是如此,儿时与她一同玩耍,我得了的东西她必定要得到,有时候是拼着全力要得到,有时候不等她发话,旁人就会因为她是嫡女让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林玉宛咬着唇将到了嘴边的痛哼咽下去。
“那姑娘受的委屈,就没人管吗?”江儿心疼的道。
“那种情况是极少的,多数她是不会要的,只单单要了两次,都是林玉姝在的时候。”想到以前,林玉宛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这……”江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往处处与四姑娘作对,便先入为主的觉得是四姑娘的不是,骤然听到这番话,江儿有些无措。
“一切都是因为那些布料,说来可笑,那时候我也没有多大,却也知道美了。”林玉宛笑了笑,拉住江儿的手,不让她再揉。
“林玉姝是个好算计的,时常会在拿了布料的第二天送来一块,我便以为是林玉瑾顾忌着她是父亲喜欢的,特地分了她两块好的,分了我一块。
慢慢的,她总是在我面前说些话,林玉瑾又总是穿着比她的布料还要好,或者是一样的布料做的衣服,直到那天在老夫人那,才知道原来都是林玉姝搞得鬼。
什么送来布料,不过是她发觉了,借此来让我与林玉瑾离心。又因为那两次的抢夺,也有她在场,让我觉得林玉瑾是讨厌她,讨厌庶女!你说她是不是好算计?”江儿拿着手帕替她擦着汗,听到这,一时又心疼又气愤。
宝栖院
“姑娘,洗漱的东西备好了。”绿云站在一旁说道。
林玉姝慢慢的拆着头上戴的饰品,将发髻散开,看着铜镜中的人,问了一句,“你说,我长得像不像母亲?”
绿云在一旁站着瑟缩道,“奴婢不知姨娘是何模样,大约是像的。”
林玉姝冲着镜子笑了笑,“我也觉得大概是像的。”
“也不知道那事父亲安排的如何了……”在绿云的伺候下,林玉姝洗漱完,拿了一把古筝坐在暖阁里。
铮铮琴声,悠悠扬扬。
低婉辗转的诉说着心里的话,突然,琴声峥嵘,满含厮杀,心中的暴戾被琴声一点点勾起。
“姑,姑娘,不早了,您要不先睡吧。”绿云瞧着外面的圆月,硬着头皮劝了两声。
“你也要违逆我,我对你不够好吗?”琴声戛然而止,林玉姝侧头看着绿云,微微笑着的模样,看的绿云心里发寒。
“姑娘误会了,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您,才从祠堂回来,想着柔姨娘派人送来的药膏,给您揉揉腿。”绿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着。
“药膏……”想到碧云送来的药膏,林玉姝的笑意更重了些。
“你可知她为何要送药膏过来,还与我说了那一番话?”
绿云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碧云来的蹊跷,按往日情形,柔姨娘自视甚高,连带着碧云,极少往宝栖院来。
“柔姨娘不过是个妾,还是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如果不是那张脸,这府里哪有她存在得可能,不过她身边那个碧云倒是需要小心一点,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还是需要学一学的。”手指勾着一根琴弦,发出铮的一声。
绿云静静听着。
“姑娘为何要讨好栖霞院?那些桃儿,姑娘一个也没吃。”过了半晌,绿云抬头看见林玉姝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扯着嘴角怯懦的问道。
“只有人变得疯狂,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绿云呆愣的听着,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见绿云点头,林玉姝笑的更加肆意。
“以后你会懂的。”琴声再次响起在这院里,伴随着屋外的风声,传递到远方。
第68章 书房
第二日的学堂里,叶师娘教起了琴。
作为除了画一窍不通的林玉瑾,自然又是被比较的仿若尘埃。
“学筝,便不要怕痛,戴好护甲,以免伤了手。”
看着众人穿戴护甲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里面最糟糕的当属林玉瑾。
“手腕和手肘放在同样的高处,弹的时候,根据岳山的弧度自行调整。”
“在弹琴的时候,指尖要主动地去勾琴弦,要放松些。”
“吟、揉、按、滑。”
说着还用圆扇敲了敲林玉瑾的脑袋。
手上戴着的玉质甲片是昨日从库房寻来的,摆弄着古筝总觉得力不从心。
想到甲片又想起来两个丫头早上眼睛通红的模样,林玉瑾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不该收不住性子在她们面前发怒,本身就是古人,是自己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罢了。
抬眼瞥了两个水一眼,她两还是站在那低着头,面上虽擦了些粉,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得出。
又挨了一记敲头神功,林玉瑾缩了下脑袋。
“你还挺会躲得!”叶师娘笑了笑。
“师娘……”林玉瑾委屈的念叨一声。
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叶师娘递给她一本琴谱,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多看看。
林玉瑾笑着说了谢谢,抱着书在课上光明正大的走神。
两个水感觉有人看自己,抬眼瞥了一下,发现是自家姑娘后,又低下了头。
等回府的时候,林玉瑾主仆几个还是心不在焉的。
“你看上的小姑娘是怎么了?不去关心一下?”霍开霁见人走远,逗弄着问道身边的人。
“莫要总是这般玩笑。”卫景明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记。
“嘿,你这是和师娘学会了?”卫景明有些不乐意的道。
“和师娘有什么关系?”卫景明踏步走进府里。
“你是瞧见,今日我们几个都被师娘敲了数次,只有你是夸奖不断,我瞧着姑娘们的侍女都偷偷瞥了你数次,不知回府之后要如何在自家姑娘那夸奖你,这亭州各府的乘龙快婿,想来都是有你的一席之位的。”霍开霁大步追了上去。
“闭嘴吧!”卫景明快步与他拉开距离。
“哎!你干嘛这么不留情面呢?”霍开霁不乐意了。
“懒得理你。”
这厢两人笑闹着回了院里,那边的林玉姝带着绿云去了林承平的书房。
“二姑娘来了。”却储正站在门外守着,见林玉姝过来,问有何事。
“想来看看父亲,父亲可在?”林玉姝问道。
“二姑娘稍等会,老爷正在处理公务,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却储恭敬的行了礼,推开门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却储走了出来,“老爷让二姑娘不用等了,先进去,不过婢女就不要带着了。”
林玉姝笑了笑,“多谢。”
却储将门打开,林玉姝走了进去。
左手是满墙的书架,右边置了下棋和弹琴的地方,再往里走,是林承平处理公务的桌案,旁边放了一堆的卷宗,后面墙上也是书架,用来放置素日的公务。
“玉姝,怎么了?”听到脚步声,将手中批阅的朱砂笔放了下来,看向来人,笑的一脸慈和。
“父亲,女儿想您了,就来看看您。”林玉姝快走几步,走到他身边,坐在一边的蒲团上。
“你这丫头。”嗔怪的笑骂道。
林玉姝笑了笑,伸手整理凌乱的桌案,将批阅好的放在一处,未批阅的,放在一边林承平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似乎想到了什么,林承平想了想说道,“这几日在学堂如何了?让人送给你的药膏,可用上了?”
“学堂里一切如旧,今日师娘还夸我琴弹得好,父亲送的药膏日日都在用着,昨日里,柔姨娘也派了碧云送来了一罐药膏,瞧着是不错的。”林玉姝将这几日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话里夹杂着不明的笑意。
“哦?看来她对你还不错。”听到柔姨娘派人送去药膏,林承平的心里还算熨帖。
“是的,只是五妹妹近日不太好,父亲还是抽空去瞧瞧吧。”林玉姝的脸上带着心疼和自责。
“若不是我送了料子给五妹妹,想来她就不会心里觉得难受了。”林玉瑾的话里慢慢带着哭腔,听得林承平心疼不已。
“与你有何关系,是你四妹妹不知轻重,将布料给了两个丫头,不然哪里来的这等祸事。”见她还在哭,林承平又道。
“明日我就去她们院里瞧瞧,别哭了。”
适当的妥协让林玉姝扯开了笑脸,栖霞院本身就是靠着林承平的宠爱才到了如今,失了宠的柔姨娘不还是只能靠自己替她争取回几分可怜……
“父亲,您上次说得事如何了?”
过了半晌,林玉姝娇羞着说起此行的来意。
林承平先是疑惑,又恍然大悟的想起来,这是在问平家的事。
“父亲与你祖母商议,让你母亲办场宴会,你三哥去替你母亲下帖子,再透露出祠堂的事,想来是会过来的。”
“为何不是祖母下帖子?”这事应当是家里的长辈下帖子才能体现重视之意才是。
“说什么傻话,你祖母年事已高,平家又无长辈,只他母亲尚在,若是你祖母下帖子,倒是不合适了。”林承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