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哦,”柴诗茜想了想,“我还是不发了吧,免得招太多人关注。”
“没事,发呗,挺有意思的。”付嘉言一条条翻着,“以后可以翻出来回忆,说不定还能放在婚礼上。”
谢蔲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
有时候柴诗茜真想分手。
明明是好得快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冯睿怎么跟付嘉言差异那么大呢?
后来吴亚蓉回来,亲自登门拜访。
两个孩子谈恋爱这么久,做家长的,总该互相见一面。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吴亚蓉本想在外宴请他们。
“这段时间,蔲蔲住在你们家,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付雯娜笑吟吟地,“不会,我跟嘉言他姑父都很喜欢蔻蔻,家里孩子多也热闹。”
两个母亲坐下来聊天,似乎少不了与孩子相关的话题。
“他们两个在一起,我们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蔲蔲优秀嘛,又同窗三年,彼此了解也比较深。”
“之前,我反对过他们,”吴亚蓉瞥了眼女儿,“兜来转去,她一心栽进去,我拿她没法子。”
付雯娜愣了下,笑得有些讪讪,“嘉言我带了他很多年,不是我吹嘘,他一直是个各方面很拔尖的孩子,脾性也好。”
话外之意是,她不认为他配不上谢蔲。
“有所了解。”吴亚蓉颔首,“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从大人的角度考虑,蔻蔻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能不能经受异地的考验还得另说。”
付雯娜说:“只要他们态度坚决,没什么克服不了的,我们也会支持嘉言。而且,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两个孩子的幸福。人生是他们自己在过,我们起到的,不过是一个引导与建议的作用。”
她像只护犊子的母羊,端出纵使面前是恶狼,她也无畏无惧的架势。
付雯娜和吴亚蓉年龄相仿,一个混迹生意场,一个常年应付病人及家属,气场不相上下。
她们一招一式地过手,谢蔲和付嘉言完全插不上话。
付雯娜继续说:“我有女儿,我也能理解你的顾虑。他没有父母,但不代表他孤家寡人,我们都是他至亲的家人。将来如果结婚,彩礼、车房,我们家肯定出得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亚蓉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可干预的。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感谢你们一家,再接蔻蔻回去。”
“这样的话,他们俩的事,算是敲定咯?等到他们毕业,我觉得差不多就可以办婚礼了。”
闻言,谢蔲和吴亚蓉双双一怔。
付嘉言忙说:“姑姑,我们有自己的安排,你就放宽心,这样才能青春永驻,是吧。”
他提起行李,“那个,阿姨,我送您和蔻蔻下去吧。”
付嘉言帮忙把东西搬上后备箱,毫不费力的样子。
吴亚蓉叫谢蔲先上车,单独叫走付嘉言,开门见山说:“以前是以前,现在你们感情深了,我再棒打鸳鸯,未免太冷酷无情。但要声明的一点,但凡你对不住蔻蔻,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在一起。”
谢蔲降下车窗,探头看着他们,她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眼底有担忧。
付嘉言安抚地冲她笑了笑,转头对吴亚蓉说:“阿姨,人心易变,承诺不可靠,说那些假大空的,八成您也不信。但从今往后,我会以行动证明给您看的——我付嘉言,从不背誓。”
从不背誓。
少年人,有的是底气和勇气。
吴亚蓉不置可否,转身上了车。
付嘉言朝谢蔲挥手。
直到下半年,疫情有所好转,他们才返校上课。
但与此同时,他们开始面临没有尽头的封校。
尤其是付嘉言,警校纪律严格,说不准出,钻一点空子都休想,就连假也很难批到。
他们俩就经常开着视频,各干各的,主要是付嘉言看着谢蔲学习,或者忙乱七八糟的事。
有时候她忙起来,一两个小时都不会搭理他。他也不好打扰,只好憋在心里。
胡娅霏真心佩服谢蔲,说要是一年也见不到男朋友几面的话,她早撑不住提分手了。
这还不如找个AI当男朋友,至少是陪在身边的。
这样的异地状态,两人都不好受,可是没办法,这实非人力所能控制。
其实,也不是没吵过架,或者说,冷战。
谢蔲和同学做项目,前后忙了几个月,有一天,贴了几张照片在朋友圈,却一直没回付嘉言的消息。
他憋了又憋,深觉再憋下去,就要爆炸了,直接去找她。
付嘉言:还在忙吗?
这两年,他的网名和头像一直没换过,背景是他拍的她,锁屏、密码……皆与她有关。她呢,一条消息都不回。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
付嘉言:我知道你忙,但回个语音,更或者“嗯”“好”,也不费多少事吧。想让你回应一句,怎么那么难呢。这段时间,我就只能靠柴诗茜拍的视频,你送我的小熊来想你。谢蔲,说到底,你不是不够爱,是压根不爱……
打到这里,他一股脑全删了。
冲动是魔鬼,这段话要是发出去,注定会造成一次感情危机。
付嘉言把手机放在宿舍,去操场跑了五公里。
跑出一身汗,他也想通了。
这才一天功夫,不回信息而已,证明不了什么,谢蔲爱他,他比谁都清楚,怎么可以怀疑。
谢蔲和同学导师聚餐,她旁边就是导师,发了照片后,就不好再看手机。
借着上厕所的空档,她回了句:在聚餐,晚点给你打电话。
好在很快结束,她一上车,立马给付嘉言回拨。
显示无人接听。
视频、语音通话,俱无人应答。
谢蔲皱了皱眉,说:怎么了?生气了?我今天终于忙完了,想跟你好好打一通电话来着,不接算了。
激将法都没用。
往日一天不联系也是正常的,但如果他至少会说一句他去干吗了,不会这样凭空消失。
她也不理他了,她还有论文要找资料。
晚上洗完澡出来,室友提醒她,才知道付嘉言一直在给她打电话。
谢蔲接通,说:“你早干吗去了?”
“我去治病了。”
她问:“你怎么了?”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
谢蔲:“?”
付嘉言忙说:“老婆对不起,我当时生气,去外面了,没带手机,我怕我说什么过分的话,又老是忍不住看手机。我回来才看到消息,打给你你也不接,我就找了你室友。”
“……”
道歉道这么快,她连骂他都骂不了。
她声音放软了点,“我昨天跟你说了,我今天白天没空,你生哪门子气?”
“我气我自己,一门心思栓你身上,你不回信息我就烦躁,你还跟一群男生拍照,我吃醋,我还嫉妒,不可以吗?”
谢蔲忍着笑,“行,那您慢慢气,我下了。”
“哎,老婆,这才说了几句。”
“你们不是快熄灯了吗?”
“我们一群老油条了,没那么严,还可以再说一会儿。”付嘉言叹气,“要不是封校,我真的想去找你。”
谢蔲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异地带来的,不仅仅是见不了面,还有不处于同一时空,无法即时和对方分享喜怒哀乐。
再加上疫情,两地相隔的痛苦愈甚。
这样的日子,似乎只有到毕业,才能结束。
而工作后,工作性质的缘故,又将面临更多更长的分离。
届时,他们又该如何?
这几年,他们处于热恋期,尚可度过,以后呢?
付嘉言也想到了这点,他反过来安慰自己,“不是歌里都唱‘爱能克服远距离,多远都要在一起’嘛,我应该去谅解你的,你放心,我以后不会那么黏着你。”
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她用手抹了下,再开口,声音都哽咽了:“好像……不是很放心呢。”
室友呆呆地望着她。
第78章 俘虏
谢蔲, 那是谢蔲啊。
部门竞选落选没有哭,独自出国遭遇不平没有哭, 论文反反复复修改没有哭, 仿佛在独立强大的过程中,她已经将“流泪”这个低端的功能进化掉了。
她冷静,理智, 从未有大的情绪波动。
对这样一个人而言,眼泪也许是失败、懦弱的象征。
不知道对方说的话,但大抵不会是吵架——付嘉言在她们寝室被戏称为三妹夫, 因为谢蔲年纪属第二小, 他对她的好,得到她们公认的赞许。
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室友简直不敢相信, 她愣愣地抽出两张纸, 从背后递给她, 用口型询问:没事吧?
谢蔲摆摆手, “没事。”
纸巾被她叠了叠, 拭去脸上的泪。
刚洗过澡,皮肤分泌的脏污除去, 白净得如白色栀子。
那盈盈的泪水蕴在眼眶里,将落不落,看着叫人心里凭生一阵怜爱。
起先开学见到谢蔲,她的漂亮与好脾性,令她们觉得她是生养在名贵陶瓷花盆里的牡丹;渐渐相处久了, 又觉她是天生带刺, 以防御外敌的玫瑰。
现在, 她也会沾清晨尘露,美则美矣, 亦有柔弱易伤之时。
只是平时她们未曾窥探到。
谢蔲拉开落地玻璃门,走了出去。
又是一年夏蝉即将活跃的季节。暖风如同爱人亲热的怀抱,狎昵地裹扰她的身体发肤。
A市不是个适宜赏星的城市,因为空气污染严重,但她还是仰着头,这样可以把眼泪憋回去。
付嘉言一直在道歉、安慰她,他觉得惹哭她,是自己的错。
晚上情绪敏感,容易引发眼泪失禁,白日里无谓的事情,一经重新提起,兴许便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谓的“无关紧要”,不过是日光昭昭,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下去。
“付嘉言……”
此时的她脆弱,不堪一击,但必然的,到明天太阳起来,她还是那个仰头挺胸,不为日子皱眉头的谢蔲。
她想一次性发泄积累许久的压力、思念。
谢蔲伸出手臂,遮住眼睛,声音愈发得纤弱:“你好讨厌,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跟你谈个恋爱,异地就算了,还封校,更加见不到了,我讨厌死你了。”
放假也被困在学校里,哪儿也去不了,否则,一经发现,就要收到学校处分。
“老婆乖,放假你回来,我天天陪着你。”他极有耐心,像在哄闹小脾气的孩子。
“骗子,你要去实习。”
“你搬来和我住,除了上班,我时刻跟你待在一块儿。”
“我才不要,你黏人黏得烦死了。”
嫌他黏的是她,嫌太长时间见不到的也是她。
付嘉言失笑,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像打发的奶泡,他柔声哄着:“那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这种时候,他越温柔,她越委屈。
家中长辈,就连带她几年的爷爷奶奶,也不会无条件地包容她耍性子。他们身为大人,要教她的是独立、成长。付嘉言不是。
他愿意搭建一个封闭狭小的房子,让她躲进去,只让她躲进去。她闹也好,撒泼也好。
鼻头愈发地酸涩,手里攥的纸巾被泪水打湿。
她哭得无声。
想怎么样?
想现在就见到他,想抱着他,想告诉他最近有多身心俱疲,想卸下所有坚强的甲壳,只对他露出柔软的一面。
但现实和理智都告诉她,不可能。
谢蔲平复了好一会儿,方慢吞吞地说:“我没事了。”
因为哭泣,声音尚有些粘连,显得含糊。
“哭完了,舒服点了吗?”
她带着鼻音“嗯”了声,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居然在男朋友面前哭得手机发烫。
付嘉言说:“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当成熟的成年人,有不开心的,你尽可以冲我发泄出来,不要憋坏自己。”
谢蔲眼眶又热了,“可是,情绪是有反作用力的,这样也会消耗你。”
“爱也是相互作用的,因为我得到了你的爱,才会心甘情愿被你索取,无论你要什么,精神依靠也好,物质支持也好。”
他笑了笑,“你难得这么依赖我,其实我还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