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莘被他抱住挣脱不开,只能疯狂的踢打他,打不动就张嘴咬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瞬间就带了红。
她的神色里带着癫狂,“宋凛,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疯子就不配去见我儿子?”
宋凛神色一痛,语气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别胡说,我的阿莘正常得很,怎么可能会疯。”
黎莘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你骗人!宋凛,你骗人!他们都说我疯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疯婆子!”
“黎莘!”宋凛呵斥她。
黎莘被他呵斥得愣怔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宋凛,你刚刚说,你发现了我们的儿子?他在哪里啊?过得好不好啊?他……他有想妈妈吗?”
宋凛摸着她的头,把她的脸埋到自己怀里。
“他很好,过得很快乐,他每天都有想他的妈妈。”
“你骗人!”
黎莘喃喃道。
“他的妈妈不小心把他丢了,他怎么会想妈妈呢……是妈妈对不起他……”
“妈妈把他丢了……”
她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
早上她才吃过药,现在药效上来,又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默默充当背景板好久的宋四走上前,“老爷,你手上的伤……”
宋凛垂眼看了眼手臂上的血迹,把怀里的女人抱了起来。
“无碍。”
他看着宋四,神色冷得吓人。
“去查查谁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给我把他的舌头拔了。”
“另外……”
他顿了顿,接着道。
“安排一下,回国。”
第26章
宋时樾光荣的晕了过去。
沈知意任劳任怨的给他做大型抱枕, 结果抱了半天也不见他松手,甚至连句话都不说。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少年的身体摸起来很冰,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伸手一摸,温度烫得吓人。
他的身体负荷不了如此激烈的情绪,理所当然的病倒了。
还好接下来是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 沈知意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宋时樾的身体亏空得厉害,高烧反反复复的,退了又烧, 烧了又退。
所以沈知意直接给他办了住院, 让他在医院里养好了才让他回去。
为了节约钱,宋时樾吃的饭都是她回来拿的。柳梅在上班之前会把菜先炒好放在冰箱里, 她回来热一热打包过去就行了。
她开门的时候, 意外发现柳梅和沈玉山正襟危坐的坐在沙发上。两人的神色肃穆, 她一进来就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看得沈知意心里直发毛。
她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沈玉山朝她招招手, “岁岁,你过来, 爸爸妈妈有事想跟你商量。”
沈知意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坐到他们对面。“什……什么事啊?”
沈玉山抬手喝了口茶,他砸了砸嘴,把嘴里的茶沫吐了出来,神色莫测的叹了口气。
“岁岁啊……”
沈知意被他叫得浑身一抖, 颤颤巍巍道, “爸!妈!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你们得什么绝症了吧?”
柳梅瞪了她一眼,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她反手打了沈玉山一巴掌,“你看看你, 叫你说点事吞吞吐吐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是这样的,我们看小樾实在是可怜,我就和你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收养他?”
“啊??”沈知意懵逼了。
柳梅也叹了口气,“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我和你爸都有稳定的工作,家里面也就只有你这一个闺女。收养他倒也不是很困难,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
沈知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看上去有些呆。
“你们怎么会忽然有这个想法?”
“也不是忽然……”沈玉山道,“从他爷爷走了,我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你说他家里面连个亲戚也没有,他以后要怎么办?总不能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去打工吧?”
柳梅又道,“我看小樾这两天病差不多也快好了,你瞅着他精神好的时候跟他提提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给他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我们收养他,让他做我们儿子,这样的话,借出去的钱他就不用还了。第二种就是我们供他读完高中、大学也可以,但是借出去的钱在将来他工作后要一分不少的还给我们。”
沈知意有点没听懂,“这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宋时樾的话,哪怕你们收养他,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挣钱还你们的。”
沈玉山又喝了口茶,眉宇间尽是老父亲的忧伤。
“大概是……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区别吧。”
沈知意:“?”
柳梅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我看猪都比你聪明!你别管为什么,你去把话给他带到就行,他自己会选择。”
直到看着沈知意提着保温桶出了门,柳梅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收拾屋子。
沈玉山道,“你说你,这不是好事吗?你叹什么气?”
柳梅瞪他,“那你又叹什么气?”
沈玉山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问柳梅,“你说……他会选什么?”
“这我哪知道。”
不管是选什么,作为一个老母亲,她的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
沈知意不懂她刚刚说的那段话,不代表宋时樾也不懂。
那么聪明一个孩子,一定能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
选第一种的话,他俩落在一个户口本上,基本上就杜绝了任何的可能性。
他们就把他当儿子安安心心的养。
如果他选的第二种的话,就等于柳梅把自家闺女的以后交给他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虽然善良,但不会愚蠢到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用来资助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看着宋时樾从小长到大,自然是知道他的品行。
只要他选了第二种,无论以后沈知意是丑是美,品行怎么样,他这一辈子都只能跟着她。
不可否认,她这个法子的确有些趁人之虚,但作为母亲的她,说什么也得为沈知意考虑。
如果以后沈知意不喜欢宋时樾了……
柳梅冷着脸把不要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阿嚏!”
沈知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伸手揉了揉鼻子。在心里诽谤,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偷偷骂她?
她到病房的时候宋时樾还在睡。
这几日他烧得厉害,夜里总是反反复复的被噩梦惊醒,压根就没怎么睡好。
好在保温桶是她斥巨资买的,保温效果良好,等个一两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她坐在床边,用棉签蘸水润了润少年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拿着旁边的保温杯打算去楼道里给他接热水。
一回头,猛然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三个人。
前面的两个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夫妻。右后方站着一个年岁稍大一点的,他微微垂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那对夫妻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宋时樾,眼神格外的怪异。有兴奋、痛苦、还有那快要溢出来的怜惜。
特别是那个女人。
她长得很好看,哪怕她只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裙,可依旧漂亮得惊人。精致的五官总给沈知意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神色痴迷的望着宋时樾,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
沈知意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站在宋时樾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女人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痴痴的望着宋时樾。
旁边的男人最先回过神来,他走上前去揽住自己的妻子。
“你是他的家人吗?我们可不可以跟你谈一谈?”
*
十月的天,依旧热得不像话,可高档的咖啡厅里冷气很足。
对面的一男一女哪怕脸上带着倦容,也掩盖不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雍容贵气。
咖啡厅很高级,比当初他和姜雁去的那个咖啡厅高级多了。就连服务员胸前别着的胸针都比她全身上下加起来的行头还要贵。
可沈知意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她完全不顾周围静雅的环境,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声音因为过于惊讶而有些尖锐。
“你说什么?你说你们是他的父母?”
宋凛有些难堪的伸手抹了把脸。
“是的,哪怕没有做亲子鉴定,刚刚在医院门口看见他的瞬间,我们就能确定,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找了十多年的儿子。”
看着对面夫妻略显兴奋的脸,沈知意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
他们说,他们是宋时樾的父母。可在少年最难过、最绝望的时候,他们不曾拉他一把。现在眼看着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冒出来,说他们辛辛苦苦找了他十多年。
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他呢?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小姑娘……”
下属送来的资料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宋时樾的邻居,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
所以宋凛和她说话很客气。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一家帮了他很多忙。你放心,我们夫妇一定会加倍补偿你们的,现在只求你让我们见一见他,跟他说一说话。”
其实说是请求,倒不如是通知,毕竟她只是一个邻居,根本就替他做不了决定。
对面高大男人的气场很强。哪怕他在沈知意面前有意的放下身段,但沈知意直面他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纵然她很害怕,可她依旧面不改色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直一句开口。
“我不答应,宋时樾不想见你们。”
听她这么说,黎莘急了。她猛的站起来直视着沈知意,声音有些尖锐。
“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不见就不见?你能替他做主吗?”
她眼里疯狂的神色吓了沈知意一跳,但她还是在她的目光下毫不退缩的和她对视着。
“凭他这么多年在我家吃我家的、穿我家的,我还养了他……就凭这个我就能替他做主。”
“你……你……”
她这一番话狠狠的扎在黎莘心头最痛的地方,当即就让她红了眼眶。她伸手捂住嘴,眼泪汹涌而下。
看见她哭了,沈知意有些于心不忍。她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冲动了。
“不是不让你们见他,是他现在生病还没好,你们去了只会刺激他。”
“我是他妈妈呀……”黎莘哭着道,“见妈妈怎么会刺激到他呢?”
在他们说他们是宋时樾父母时候,其实沈知意就信了大半。
无他,宋时樾和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长得实在太像了。只是黎莘的五官比较柔和,而宋时樾的五官则继承了父亲的凌厉。
但只要他和黎莘往那一站,就没人相信他们不是母子。
沈知意怔怔的看着眼前和宋时樾有五六分相像的黎莘,忽然就想到了在狭小的房间里,少年使劲的抱着她,眼泪无声的流到她的颈肩。
她听见少年哭着问她。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小孩?不然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第27章
当时的沈知意给不了他答案。
几天后, 他的亲生父母哭着在她面前卑微的请求她,求她让他们见他们孩子一面。
这时候她也给不了他答案。
宋凛说。
“阿莘的身子一向都不怎么好, 医生说, 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努力了许久,但是不见有结果,渐渐的也就死了心。”
“后来我们打算在家族续养一个孩子, 就当接班人培养。小孩我们也见了,挺乖巧懂事的,正准备办手续的时候, 她怀了。”
“我们很高兴。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更是我们千辛万苦才盼来的孩子。我和阿莘都坚信,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的名字是我们苦苦想了一个月才给他起的, ‘樾’有茁壮成长的意思, 我们不求他有多出众, 只求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他从怀里摸出那块被卖掉的玉佩, 上面的字大部分已经被摩擦掉了, 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