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让少年一个人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颔首表示赞同。
少年嘴角弯起,往上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然后探手摸向背后,蹭地拔出一物。
君澜定睛一看,见那是一把体型修长的长刀。
刚才少年好像就是用这把刀打了秋如玄的脸。
她不免狐疑道:“你不是剑修吗?”
剑修不用剑,却用刀,还真是奇怪。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寻着机会问。
少年被问得微微一愣,然后很快,他便笑道:“是的,我是剑修,但我这个人比较聪明,精力也很充沛,所以,我既是剑修,也是刀修。”
君澜:“……”
刀剑双修之人,倒也不是没有。
不过……
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自己夸自己聪明的人。
这少年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很。
君澜失笑,少年人也翘起了嘴角,侧头对站在他身侧的白雪见道:“白姑娘。”
然后示意对方瞧自己握刀的手。
他只有两只手,一只手牵君澜,一只手握刀,就没有第三只手去牵白雪见了。
白雪见了然,绕过他,走到君澜的身侧,牵住了君澜的另一只手。
于是队形变换,变成了君澜被夹在中间受保护的那一个。
君澜:“……”
她无语:“你们这样各自牵住我一只手,我还怎么握剑啊?”
少年人:“……”
白雪见:“……”
牵手计划最终还是因为不便于行动而宣告无效。
少年人遗憾地松开君澜的手,摸出一根红丝线,一头系在君澜的手腕上面,另一头则系在自己的手腕上面,然后扯了扯,似乎在检测那丝线的韧度如何。
韧度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被扯断。
不过君澜还是无情地打击他道:“你这样系没用的,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插入进来,对方只需要将丝线转系到自己的手腕上面。”
眼下浓雾弥漫,两步开外就人畜不分,丝线那头系的到底是人鬼,不面对面的根本分辨不出。
如此反而更加危险。
结果少年却道:“非也非也,君姑娘,你可别小看这根红丝线,这个呀,可是我潜心钻研出来的成果呢。”
君澜:“……”
她垂眸,狐疑地望向那根连接住二人的红色细丝线,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丝线与众不同在何处,值得少年如此费心钻研。
她蹙眉:“抱歉,我不是很能理解,能详细说说嘛?”
“当然可以呀。”少年笑道,一边说,一边将细系在自己手腕这端的红丝线解开,然后笑吟吟地望着君澜。
君澜:“……”
她一个问号还没冒出,下一瞬,忽然觉得心中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一般。
君澜愕然,随即反过来,她睁大眼睛望着少年,恍然悟道:“我明白了,被丝线相连的人,彼此间会建立起一种连接,倘若有一方手腕上的丝线脱落,另一方立马就能感觉到。”
少年丢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但如此,它还能隐身。”
“隐身?”
“对。”
随着少年这声“对”,君澜眼前那根细细的红丝线消失不见了,然而少年一抬手,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面传来的拉扯感。
还真能隐形啊!
有这样一根线将大家绑在一起,还真不怕会有妖魔邪祟乱入假冒他们!
君澜对少年道:“你这丝线真好……对了,它有名字吗?”
如此神器,又是少年潜心自创钻研出来的,少年肯定给起了名字。
君澜有些好奇。
“有啊,它叫白首同心……丝。”
少年说完,一双如水星眸温柔地望着君澜。
后者却是蓦地瞪圆双眼,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好半天才惊讶地说道:“你……是你!”
眼前的少年,竟然是时越!
同一时间,小巷中的民宅内,拄着拐杖的白发女子,步伐缓慢地朝秋如玄走去,然后在距离他五步之外的距离处停下。
“你是新来的?”女子问。
跟她美丽的容颜不同,女子的声音沙哑破碎,仿佛年代久远的老风箱,说不好下一瞬就要分崩离析。
第164章 【大结局中】
164
视觉与听觉的极致反差!
一阵阴风从门缝中钻进来,吹在秋如玄的脊背上面,他的脊背上面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白毛冷汗。
他怔怔地望着对面容颜美丽,却满头白发的女子。
一段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翻涌出来。
那时候,面前的女子喜欢穿一身火焰色的红裙,不管走到哪里,总能引得无数目光追随。
他也是那众多追随者中之一。
然而,女子的视线却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过,哪怕片刻。
他心有不甘,于是对女子使用了些比较特别的手段。
眼看他就要得逞之际,最后的关键时刻,一名男子突然出现。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男子的模样,一身黑袍,额间有一道火焰印记,五官俊美的仿佛是画上去的一样。
男子不费吹飞之力地将他制住,然后叫醒了女子。
接下来就是他的噩梦时刻了。
醒来后的女子,没有暴怒,连羞怒之色都没有,平静得像潭深水,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关键部位。
然后牵住那男子,扭头就走。
从头到尾,女子的目光依旧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哪怕是朝他下毒手之际。
他疼得蜷缩在地上,连哀嚎都哀嚎不出来,于是就清楚地听到了那二人的对话声。
男子问:“就这么算了?”
女子答:“他欲对本姑娘行不轨之事,本姑娘就废了他的子孙根,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这不比杀了他更好?”
男子说:“那倒也是。”停顿片刻,又问,“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我瞧你方才都没看他一眼。”
女子道:“一个精虫上脑的垃圾而已,还不值得本姑娘入眼。”
语气中尽是不屑和讥讽。
那一刻,恨意在他的心中翻涌,像滚锅的开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煮沸腾掉。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一黑一红并肩而去的身影。
他将那两道身影牢牢地刻在了眼睛里面。
从那以后,他费尽心思的寻找报复的机会。
也是凑巧了,一次夜猎中,他竟然又撞上了那二人。
彼时他受了些小伤,想要找一个山洞疗伤,结果才到山洞口,就听见里面传出男女都争执声。
男子说:“你是世家之女,将来有望问鼎仙途,我却是魔尊之子。仙魔殊途,你我二人,注定无法相守。”
女子说:“那又如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世人容我们,最好,倘若不容,大不了本姑娘就不做这世家之女了,与你一道回魔界去。”
“如果我连心爱之人都不能喜欢,那我要这身份又有何用?”
“君无恨,你记住,你是我白清秋喜欢并且认定的人,此生此世,谁也别想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躲在山洞外面的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狂喜,直道老天有眼,竟然让他知道了这样大一个秘密。
接下来,他用了将近五年多的时间,多方筹谋,四处布局,终于用一个离间计,不但让那二人阴阳两隔,就连白家都被他算计了进去。
玉俘城白家勾结魔族的消息传遍天下。
风光了数百年之久的白家一夕之间崩塌,罪魁祸首白家大姑娘白清秋,更是成了宗门联盟全力缉拿的罪人。
一年后,消失于世人面前一年之久的白清秋重新露面,浑身血淋淋,奄奄一息,其父亲接过她手中的刀,孤身一人杀入邪祟老巢中去。
父女二人一夜之间,合力斩杀邪祟数千之多。
也正因为如此,本该就地处决的白清秋,这才获得了一个流放蛮荒之境的轻判结局。
“你在走神?你认识我?”
破碎沙哑的风箱音响起。
秋如玄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没有!晚辈见前辈年纪不大,没想到却……却……”
他望向白发女子那一头比雪还要白三分的银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对不起,是晚辈失礼了,还望前辈恕罪。”
他机智地将自己露出来的破绽,归咎到了白发女子那一头银丝上面去。
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却过早地白了头发,任谁看见了,都会惊讶的对吧?
白发女子,也就是昔日的白家大姑奶白清秋,信了他的解释,继续她之前的那个问题:“你是新来的吗?”
见糊弄过去了,秋如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晚辈是宗门联盟那边派过来的人。”
他这么一说,白清秋就明白了,了然道:“原来是这样哦。”又道,“你方才是遇到邪祟了?”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秋如玄,最后将视线落在他嘴角的血渍上面,微微蹙眉道:“金丹期?你的修为也不算低,竟还能被伤得如此重。”
秋如玄的心中顿时咯噔一跳,他的真实修为,自然远远不止是金丹期。
但是为了不引起白清秋的怀疑,他特意将修为往下压了两个大境界,结果没想到对方还是起疑心了。
秋如玄脑中思绪转得飞快,心中琢磨倘若白清秋问他是被什么邪祟所伤,他要如何回答。
毕竟,他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邪祟,就只有两条手臂而已。
那东西,还没能耐到能将他这样修为的人打伤。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将自己的修为再往下压一个大境界,才是最妥帖的。
奈何现实不允许。
因为他担心境界往下压得太低,届时会偷袭不成功。
白清秋的实力在那摆着,想要暗中偷袭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秋如玄正思绪飞转间,白清秋忽然剧烈咳喘起来,等那波咳喘平息下来,她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先前的那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新问题问秋如玄。
“宗门联盟这次,一共派了多少人过来?”
她这梯子递送的太及时了,秋如玄心中一松,立刻顺着梯子下来。
“回前辈,我们这次一共有两百多人过来,其中以青年才俊居多,尤其是御兽宗,这次一共来了近三十人之多,都是新进才入宗门的弟子。”
“新人弟子?”白清秋蹙眉,“一些资历浅薄的小娃娃们,让他们过来做什么?送死吗?”
横空出世的那只鬼王,奸诈狡猾,且实力强大,连她都不是对方对手,宗门联盟送一些小娃娃们过来,等于是往狼窝里面送小羊羔崽子。
白清秋一脸不赞同,直言道:“简直胡闹。”
时隔多年,白清秋的性子并未改变多少,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讳。
秋如玄就等她这话,闻言立刻说道:“前辈此言差矣,这些才入宗门的新弟子,虽说他们年龄小,资历浅,但是实力却都不差。”
“尤其是御兽宗的白雪见白姑娘,她出身玉俘城白家,是难得的天灵根,如今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了。”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打量白清秋的神色。
白清秋脸上的神容果然起了变化,秀眉往上挑起一个惊喜的弧度,然后很快就又被她压制了下去。
她神情淡淡地说道:“是吗?那白家的这位白姑娘,当真是天赋异禀的很。”
并没有接着秋如玄的话茬往下说,一句“天赋异禀”,就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秋如玄心中冷笑,暗道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他犹自捡起白清秋扔地上去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要说天赋异禀,白家的这位白姑娘,只能算是第二,真正厉害的,还得数白家的那位表小姐呢。”
他说着,眼中露出佩服和欣赏之色,两种情绪掩护下的余光,却在悄悄打量白清秋的神色。
后者的神情不出所料地骤然变色。
“白家的表小姐?”她喃喃道,父亲和母亲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白家的表小姐,那不就是……
一个猜测从她脑中浮起,她身形踉跄了下,又忍不住剧烈咳喘起来。
秋如玄的眼中瞬间浮起杀机。
可惜,还没等他动手,白清秋就平复下来了,问他:“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白家的那位表小姐……如何个天赋异禀之法?”
她神情还算平静,这么问,似乎纯属好奇而已。
然而,她声线中控制不住的颤抖,还有她手背上面鼓起的青筋,无不在透露着她的内心情绪。
紧张。
忐忑。
又充满期待!
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那么,白家的表姐小,就只能是她的女儿!
澜儿已经找到外祖家了吗?
还这么有出息……太好了!!!
尽管在极力克制,可白清秋的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是为了掩饰一般,她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窗户边去,将后背对着秋如玄。
将后背留给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这是大忌!
然而白清秋整个人都沉浸在女儿带来的欢喜中,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身后的秋如玄,盯着女子单薄挺直的脊背,内心一阵狂喜。
可他并没有立马动手,实在是当年白大姑娘的威名太盛了,聪慧,且狡黠,有狡兔之称,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故意给他挖的陷阱。
他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秋如玄克制着自己,他将情绪压制到内心最深处,不流露出一分一毫来,就白清秋方才的那个问题口若悬河。
“白家的那位表小姐名叫君澜,瞧年纪,估摸十五六岁的样子,据说她之前一直流落在外,今年宗门联盟大选的时候,才找到白家认祖归宗的。”
“前辈,您是不知道,这位白家表小姐归家后,做下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谓惊天动地!”
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敬佩。
白清秋的情绪被勾到了极致,脱口问道:“果然如此?”
话出口才觉察到自己过于急切了,她忙又找补道:“左右一个黄毛小丫头而已,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们这些小辈啊,就是不够沉着,喜欢大惊小怪。”
仗着她背对着自己,秋如玄撇撇嘴,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心说这话用在你身上,或许更合适些。
当然,他是不会蠢到将这些话说出来的,就连他脸上的讥讽之色,也都是一闪即逝,深怕白清秋突然转过身来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