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娘日观千人,大家心里面的这点小算盘,她如何能看不出?
不过看破不说破。
她甚至都没有急着解释,反倒又有意说了些吊人胃口的话。
老掌柜刚才可是特意交代她了,尽量把声势造大一些,多吸引一些目光,多接一些订单。
毕竟,像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可遇不可求。
而且,订单接的越多,她能拿到手的提成也就越多不是?
因此,马四娘使出浑身解数,可着劲儿的为商品预热。
被吸引到拍卖台这边的修士越来越多。
就连那些已经快要走出灵宝阁的修士们,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都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一时间,拍卖台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全都是人,竟是比之前的人数还要多。
君澜站在二楼走廊上,瞧着下面一颗颗黑色的脑袋,只觉看见的不是脑袋,而是一块块灵石。
眼下聚集在灵宝阁内的修士,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之多,哪怕她只做他们其中三分之一人的生意,挣来的钱,也足够解决白家目前的困境了。
而且,她有一种预感,最终成交的客人数量,应该会比她预估中的还要多一些。
毕竟,灵根是修士们修炼的基础基石。
基石打得好,才能万丈高楼平地起。
所以现在,君澜看见下面那一颗颗的人头,就觉得特别的兴奋。
这可都是她的潜在客户呢。
而时越则是拧紧眉头,面色不善。
眼瞅着拍卖台前的修士越聚越多,时越的薄唇越抿越紧,一张脸阴沉的仿佛刚从水缸里面捞出来的海绵。
他终于忍无可忍,攥住君澜的胳膊,将人拉进屋里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语气中蕴藏着压制不住的怒意。
君澜知道他怒从何起,解释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这人无非是担心她过度透支自己。
然而正如她所言,她心中有分寸,她仔细算过,她第一次给白雪见剔除杂灵根时,耗费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那时候她刚穿过来没多久,修为有限,体内储存的灵力也有限,又是第一次操作,属于试探着前行,所以耗时久了一些。
但是现在,她的修为比当初高出了将近三个大境界,丹田内灵力储备充足,又有经验在,君澜觉得,她现在再帮人剔除杂灵根的话,所耗费的时间,只会比一盏茶的时间还要短。
况且又不是要她一天之内完成所有的工作量。
君澜道:“我会安排好时间,尽量每天接待的客人不超过……”
她顿了下,在脑中给自己规划每天的工作量。
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拿下一百个订单应该不成问题。
……那她就一天接待二十个客人吧。
不能比这再少了,再少的话,她怕是要在这大青城耗上十天半月都不止。
宗门大比快到了,她得赶紧再把自己的修为往上提一提,争取拿下大比的第一名,把原主的母亲从莽荒之境中救出来,完成原主的心愿,早点解了和原主之间的心魔誓,她也好彻底获得一个自由身。
然后她还要研究如何治好师兄们的天虚之体……很忙的,她不能在大青城耽误太多时间。
于是君澜脑子里面规划的数量是二十,脱口而出时,就不由得又往上增加了五个。
她这个数字一出来,时越气得都想把她摁床上揍一顿,冷笑道:“二十五个?呵,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道明阳子每做成一个,需要多长时间吗?”
君澜:“多长时间?”
时越:“一个时辰。”
君澜:“……”
这种耗时,属实有点长。
不过明阳子年级大了,又不像她,有异能傍身,实际操作起来事半功倍,所以明阳子耗费的时间场长了些,也可以理解。
君澜才要说这个时间也还行,然而紧跟着,时越就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老人家,一个月,只做两个人。”
君澜:“……”
她缓缓睁大眼睛,倒不是因为明阳子做一个人要休息半个月,而是因为,按照他老人家这工作效率来看,她今天能接到的订单,怕是远不止一百单那么多。
毕竟,整个修真界的修士数以万计,其中每十个人,至少就有七个人有杂灵根困扰的问题。
将灵根选择性存留,剔除杂灵根,只保留最优秀的那个灵根,目前懂这个操作的,只有她和明阳子两人,其他医修还在学习阶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灵根选择性存留这项技术,本就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了。
结果明阳子他老人家又来了个名额限制,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正望眼欲穿地盼着这个名额呢。
如今她身为这项技术的创世人,亲自上台操刀,那大家还不得挤破脑袋的哄抢啊。
毕竟,三百灵石的费用又不是什么天价,很多修士咬咬牙都能拿出来。
而对于像云子集这样的世家子来说,三百灵石的费用更是不值一提。
大青城可比玉虏城大多了,城内的世家大族也多,像云子集这样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再加上聚集在灵宝阁内的修士……
君澜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数字,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她顾不得向时越解释了,急忙跑到走廊上去,急吼吼地给马四娘传音,十万火急地制定下了一条新规则。
拍卖台这边,马四娘把大家的好奇全部吊起来后,这才笑道:
“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吧,今年的宗门联盟大选上,出现了一个小神医,她小小年级就攻克了困扰我们多年的灵根问题,可以对我们的灵根进行选择性存留。”
“我们灵宝阁开业至今,承蒙各位道友的厚爱和照顾,所以,为了回馈各位道友,我们灵宝阁特意请来了君小神医,并且为诸位争取到了一个相当优惠的福利价格,各位道友只许花费三百灵石……”
马四娘后面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拍卖台下就已然炸开了锅。
手头宽裕的修士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三百灵石。
荷包羞涩的则到处找相熟的道友相借。
无人可借的则着急着将刚拍卖下来还没捂热乎的法宝灵器低价贱卖。
法宝灵器卖了,他们以后还可以挣钱再买。
而像今天这样可以让君神医亲自帮他们剔除杂灵根的机会,那可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要知道,明阳子老前辈那里,一个月才只放出两个名额来,根本就不够抢!
一时间台下众人都兴奋不已,宛如炸了锅般沸腾,马四娘还没有讲解完,他们已经急吼吼地要把手里的灵石往台上扔。
瞧那架势,别说三百灵石,就是把价格再往上翻三番,恐怕也打消不了他们急着往外掏钱的热情。
身为获利者之一,马四娘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仿佛看见了自己躺在钱堆里面打滚的情形。
结果君澜的传音十万火急地闯进了她耳中。
马四娘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接着就是一阵惋惜。
然而她再惋惜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小姑娘后面还有要紧事在家里面等着她回去处理,只能在他们大青城停留五天时间。
……好在人家小姑娘说了,如果需要的话,以后会争取每年来一次大青城。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杀鸡取卵的事情更是做不得。
马四娘收起心中的惋惜,拔高声音道:“君神医家中还有要事,她只能在我们大青城停留五天时间,所以这名额嘛……一百个。”
台下的喧嚣瞬时止住。
然后紧接着就仙器更加凶猛的浪潮。
“一百个哪能够!”
“没错没错,我们有这么多人呢,一百个名额哪够用,怎么着也得给个三四百个吧!”
“就是就是,总不能让我们眼巴巴地白白等一天时间吧!”
全然忘记了,在他们今天来灵宝阁之前,可都是冲着拍灵宝法器的,跟君澜半点关系都没有。
眼见群情就要失控了,马四娘倒也不着急,非常淡定地追加了一条补充:
“诸位别着急呀,你们担心的这些事情,君小神医也都考虑到了,所以啊,神医说了,如果诸位有需要的话,像今天这样的福利大放送活动,每年都有一次。”
这话一出,众人浮躁的情绪立马就被安抚住了,有些人甚至还欢喜的哭出声来。
不为别的,就为那句“每年一次”。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一下子拿出三百灵石。
多的是掏出毕生积蓄也凑不够三百灵石的修士,他们是修士中的穷人。
而那句“每年一次”,刚好留给了他们去挣钱的时间。
先前的狂欢还只是属于那些手头宽裕的修士。
而现在的狂欢,则是属于在场所有修士的狂欢。
整个灵宝阁内,到处都是沸腾的欢呼声。
灵宝阁内有处特制的房间,可以称之为牢房,里面关着的,全是在灵宝阁寻衅滋事者。
此时,裴光耀就被关在这间牢房内,等候宗门联盟的人过来将他提走。
欢呼声穿透厚实的墙体,传进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裴光耀的耳中,在得知这些欢呼声因何而来时,裴光耀只觉有股腥甜咆哮着奔向口边。
他嘴巴一张,一大簇粘稠的猩红从他的嘴巴里面喷了出来,然后圆瞪着双眼,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裴光耀到死都没能想明白,那瓶赤伶草的津液,为何会突然消失,又为何会突然出现。
他今天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结果就因为那一瓶小小的解药,全部功亏一篑。
……他好不甘心啊!
裴光耀带着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君澜是在第二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惊讶之余,又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人可真好命。
毕竟,就冲裴光耀范下的那些事,一个逐出宗门,废除修为,流放到蛮荒之境的结局是必不可少的。
将一个被废除掉修为,且还没了一只手的废人流放到蛮荒之境那种苦寒之地,结局可想而知:惨死。
早晚都是死局收场。
他现在闭眼,总好过受一番罪后再惨死。
对于裴光耀的死,君澜并没有分出过多的精力去关注,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因为她实在太忙了。
一天二十个客人的工作量,她累的站着都能睡着,哪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就这还是时越在旁边协助她的前提下。
聪慧如时越,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掌握了如何剔除杂灵根的要领。
他这学习速递,看得君澜惊叹不已,就差没往他脑门上面戳一个天才的印章了。
时越斜了她一眼,冷笑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有一种力量是无穷的。”
第132章 美人有毒,须远离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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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担心她过劳而死,他才懒得去学这些。
拼起命来,连命都不要了,这股子悍劲儿,倒是跟当年的白清秋很像。
……太不让人省心了。
时越心中有火气,眼刀子凉飕飕的,直往君澜的身上戳。
君澜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自己刚才明明都是夸他聪明的话啊,他好好的,生什么气啊?
还有,他说的那什么无穷的力量……君澜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什么力量?”
时越:“……”更生气了。
他头一扭,没好气地问道:“你脖子上面顶着的那个,是什么?”
君澜:“……脑袋啊。”
“……既然有脑袋,那你自己不会想?还是说,你那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浆糊?”
君澜:“……”
这天没法聊了,简直莫名其妙。
君澜无语,她翻了个白眼,然后也扭过头去,老老实实去想时越说的那种无穷的力量,到底指的是什么。
……然后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她趴在桌子上面睡得香甜的时越:“……”
泰山崩于顶都能面不改色的仙督大人,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然后抽着抽着,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开始往上扬起,眼神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望着趴在桌子上面都能睡得香甜的人。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痴汉,再不见半点昔日的清冷和疏离。
也就是君澜现在睡着了,不然睁眼看见这样一个时越,她肯定要吓一跳,绝对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房间里面就他们两个人,一个正趴在桌子上面睡得香甜,一个看睡觉的人看的香甜,空气像是在蜜罐里面滚了一遍,弥漫着股甜蜜的气息。
“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原来你也有累的时候啊。”
时越小声嘀咕,嗓音轻柔,透着无奈和疼惜。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这么没眼力劲儿?
时越蹙眉,不舍地将视线从君澜的身上移开,再投向门口时,他的眼底冰凉一片,再不见半点柔情。
险些被他的目光冻死的白雪见:“……”
……她做错什么了吗?
白雪见站在房门口,抿直薄唇,迅速检索了遍记忆,确定没做过什么得罪时越的事,她松了口气,开口道:“我来叫你们吃饭……咦,睡着了?怎么趴在这里睡?”
她蹙眉,大步走进来,随手将时越往边上拨了拨:“麻烦让一下。”
然后她弯腰俯身,轻手轻脚地将君澜抱起来,送到床上去,再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白雪见又等了片刻,见君澜并没有因为这番折腾醒过来,依旧睡得香甜,她这才转过身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饱含幽怨的眼睛。
白雪见:“……”
她再次抿直薄唇认真地检索了一遍回忆。
记忆没毛病。
那就是面前这人有毛病了。
白雪见瞬间警惕起来。
她先往时越脑门上盖了一个“有毛病”的鲜红印章,然后不客气地将人往外赶。
“这位齐道友,男女共处一室不方便,且我家小表妹眼下正在休息,请您先出去。”
时越用的是化名,自称叫齐越,所以白雪见就称他为“齐道友”。
脑门上面顶着“有毛病”印章的齐道友深呼了口气,又深呼了口气。
……手好痒!
……这女人好讨厌!
……可她又是小丫头的表姐!
时越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头的冲动。
他还非常有礼貌地朝白雪见微微颔首,应了声“好的”,然后转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