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婉就这样成了后宫里众矢之的,她本就为母家之事烦忧,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又在对她指指点点,当真她是好脾气的了。
她重重放下手中茶盏,扣在桌子上,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厉色,“本宫和皇上如何,轮得着你们指手画脚?触犯以下犯上的宫规,会是什么下场,诸位忘了?”
一时众嫔妃鸦雀无声,她们以往对林贵妃的印象,最为端庄温婉不过,还是头回从她嘴里听到严厉的话,都不敢再去多说什么了。
林月婉冷笑出声,心里暗骂一群废物。
此时,张嬷嬷从内殿而出,向各宫嫔妃们作揖,“太后今早晨起不适,请安就免了吧,请各位小主先回去。”
一众嫔妃们起身,齐声应道:“是。”
她们陆陆续续的出了慈安宫。
而林月婉没有走的意思,张嬷嬷见状,问道:“贵妃小主还有事么?”
林月婉眉眼间满是担忧,心里记挂着姑母的身子,“姑母是旧疾又犯了么?可叫过太医,本宫实在不放心,还是留下来侍疾吧。”
张嬷嬷却揖首道:“请贵妃先回去吧,太后娘娘暂时还不想见你。”
林月婉眯起眼睛,不确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就连姑母也和别人一般,怪罪于她没能留住皇上么?
她攥紧绣帕,急切般的开口,“麻烦张嬷嬷替本宫通传一声,有些话本宫需要亲自和姑母解释。”
张嬷嬷叹口气,太后做主的事情,谁能再去置喙什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月婉神色黯然,勉强勾起唇角,“本宫知道了,不会让嬷嬷为难,先走了。”
“恭送贵妃。”
林月婉忍着怒气从慈安宫出来。
走远后,在四下僻静处,青禾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小主,忍不住开口道:“小主应该禀明清楚,让太后见小主一面,商量对策才是。”
皇上对林氏忌惮,已经到了宣之于口的地步,而太后作为林家女,总归不能不管吧。
“太后,呵。”林月婉嘲弄出声,语气中含着凉薄之意,“她啊,利益至上,她虽顾及林家,但更顾及自己。”
青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只是心疼自家小主,身上的担子太重,一心为延续林氏荣光。
两日后,凤仪宫内。
宫人们将后院的荒地翻新了出来,紧接着内务府的小太监们扛了十几株红梅树,在后院里铲土挖坑栽树浇水施肥,真是好一顿忙活。
苏浅看着空着的荒地渐渐有了生机,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皇后娘娘,北境刚进贡来的红梅,今早才运到京城,皇上这就赐了您十几株,红梅落雪时开花最为好看,堪称凡品。”
说话的是内务府总管太监,笑得一脸谄媚,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堆。
苏浅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淡笑不语,只点了点头。
内务府总管太监搓了搓手,又积极的跑去指挥监工,“你们都干活麻利仔细些!”
“是。”
“这株放这,那株往前移到这个坑里。”
听着内务府总管太监公鸭嗓,叽叽喳喳的絮叨个不停,苏浅嫌吵,先进外殿坐着休息会。
织云倒是很高兴,里里外外帮着忙活。
等到了晌午,外面的动静才停了,内务府总管太监跨进殿里,向皇后娘娘复命,“红梅已经移栽好,娘娘请示下。”
苏浅放下手中册子,透过窗外瞥了眼光秃秃的梅树枝干,道:“你们辛苦了,本宫很满意,先回去吧。”
内务府总管太监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可置信,这……就让他回去吗?
苏浅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不免问,“公公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没了,那奴才告退。”
内务府总管太监嘴上说着走,却故意站在殿门口磨蹭了一会,见皇后娘娘真的没有话了,才悻悻离去。
织云瞧着后院里的人都走干净后,这才不解的问,“娘娘,为何不给些赏银?”
这和之前娘娘跟她交代过得出手大方,完全不一样啊。
“那内务府总管太监都是积年成了精的,你难道忘了本宫不得宠的时候,他吝啬得连根鸡毛都不拔,现在又上赶着巴结本宫。”
“像他这种趋炎附势的,银钱笼络也是白费。”
苏浅看得透彻,她的银子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可以出手大方,但得花刀刃上。
织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娘娘说的极为有理。”
午膳过后,苏浅刚想歇息会睡个午觉。
织云匆匆从外面跑进内殿,脸上带着笑容,兴奋地喊道:“娘娘,姜公公来了。”
苏浅起身去外殿迎接,还不忘打趣织云,“姜公公来了,瞧把你高兴的。”
织云当然喜滋滋了,她认为,“姜公公来肯定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心里还是想着娘娘的。”
还真是让织云猜对了,姜公公果真是来传皇上旨意的。
“皇上已经恩准娘娘兄长进宫与您一见,还请娘娘快些去议政殿偏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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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兄妹得以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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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闻言一脸震惊,她没有听错吧,皇上竟许哥哥进宫与她相见,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她不敢相信,又确认道:“此话当真?”
姜公公笑得一脸和蔼,“皇上金口玉言,自然是真。”
织云拉着还处于游神状态的娘娘,迫不及待的往殿外走去,“娘娘还想什么呢,快些去吧!”
“好,好。”
苏浅也顾不得大暴君此举深意究竟如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可以见到哥哥了。
姜公公先走一步回去复命。
议政殿偏殿
宫门被推开,照进一束光。
苏浅的身影出现,苏遇起身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妹妹,掩饰不住的激动。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苏遇撩开衣袖,行大礼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带着细不可闻的颤音,那是他极力压抑的思念。
苏遇一身竹蓝长袍,眉目清朗,鼻梁挺拔,细看之下眉眼间与苏浅有几分相似,身姿雍容脊背挺直,正当风华正茂。
明明是个武状元,却没有凌厉凶狠的气质,反倒是身上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风范。
他的声音如原主记忆里如出一辙,似是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那抹柔软,苏浅眼眶瞬间红了,“哥哥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苏遇垂下头,克制的开口,“尊卑有别,微臣不能乱了礼数。”
一入宫门,纵见亲人,亦受宫规约束。
苏浅不禁感到心酸,吸了吸鼻子,将想要扶哥哥的手收了回来,随即走到主位旁,端坐好后,道:“苏卿平身。”
“谢皇后娘娘。”
苏遇起身颔首。
“赐座。”
“谢娘娘。”
苏遇坐在下首,对上妹妹的眸子后,舒朗一笑,“微臣感激圣上隆恩,得此机会与娘娘相见。”
“一别四年,前两日微臣与娘娘遥遥一见,思念愈甚,今尔再见,聊以慰藉。”
可能是苏遇看着自己的眸光里满是宠溺,里面真切的关心与疼爱,是她从未体会到过的,不禁有些动容。
又或许是原主的记忆,大大地让苏浅感同身受,眼眶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簌簌而落,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也很想哥哥……只是,只是……”
只是对不起,你心里的那个妹妹,早已死在了那汪池塘中,现在顶替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占了她躯壳的孤魂野鬼。
“不许哭。”
苏遇满眼都是心疼,压低声音轻柔的安慰道:“浅浅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你要是哭了,哥哥怎么回去和爹娘交代。”
苏遇心里何尝不动容,只是他为兄长,不免顾虑重重,这殿里虽说只有妹妹和织云,可宫门口亦有别人。
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隔墙有耳啊。
苏浅显然也意识到了,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将脸上泪珠擦干净,勾起绝美的笑容,“不知家中父母身体可康健,哥哥一路上京奔波,也很劳累吧,可有落脚之处?”
“父母都安好,臣暂居驿馆,皮糙肉厚的早就修养好了。”
苏遇将随身所带的包裹打开,“臣给皇后带了一份薄礼,娘娘笑纳。”
包裹里是一袋袋用油皮纸封好的点心,苏遇拆开后,由织云经手递给苏浅。
“桂花糖和酸梅干。”苏浅眼眸亮晶晶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这些是母亲自己做的吧,想来父母也一直挂念本宫。”
“自然。”
苏遇声音变得低弱,几乎细不可闻,“妹妹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他们怎会不挂心于你?当年只以为你参加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想到……”
“爹娘从不求什么富贵,哪里舍得你呢。”
苏遇神情复杂,看着妹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从未想过天下女子都想争的后位,会落在妹妹头上。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苏浅却不能多说一个字,只能道声,“哥哥放心,本宫很好。”
总归往前看吧。
两人坐在偏殿絮絮叨叨聊了一个时辰。
姜公公见时候差不多了,叩叩三声敲响宫门,示意道:“皇上有旨,传召武状元苏遇。”
苏浅惊觉时辰竟过得这样快,不情愿的起身,冲着哥哥安慰一笑,“哥哥去吧,别让皇上等太久。”
苏遇就算再想念小妹,也不能再多留了,只得最后嘱咐一句,“那皇后娘娘多保重,微臣告退。”
苏遇走到宫门口,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妹妹,随后平复好心情推开宫门,对等候在外的姜公公客气颔首,“有劳公公带路了。”
苏遇走后,苏浅带着织云回了凤仪宫。
苏浅刚踏进宫门,就有两团黑乎乎的影子从角落里蹿出来,围着满院子在上蹿下跳,而跑在它们前面的是只身手颇为灵活的松鼠。
“娘娘,这不是太后宫里养的那两只猫么,怎么又来我们这了,要是让太后知道,非得来找娘娘麻烦不可。”
织云一对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忧心忡忡的说着,现在皇上有冷落娘娘之意,若没有皇上护着,宫里最大的还是太后。
太后早就看娘娘不顺眼许久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苏浅听到织云的话后,定睛仔细一看,还真是大黑二黑,而跑在前头乱窜的居然是小松。
显然大黑二黑的体格子太胖,连小松尾巴都抓不着,两猫一松鼠你追我赶的不亦乐乎,闹得满院空气中都飘着毛发。
“停停!干哈呢你们。”
闻声看去,两人两猫一松鼠,十只眼睛对上,皆是一愣。
“喵呜~”
“皇后主子,你养的这只松鼠太顽皮了,俺们哥俩正好闲着没事,帮你调教一二。”
大黑二黑见到皇后主子回来,乖巧的蹲在原地,抢先一步告状。
“呜呜呜,是它们先欺负我的!”
小松委屈巴巴的往苏浅肩头上跳,简直委屈的都哭了。
“嘿,你!”
“皇后主子你看给我二弟挠的,毛都被这小东西薅下去一块,我二弟还没哭着喊疼呢,你倒是先哭上了。”
大黑给了二黑一个眼神,二黑顿时如戏精附体似的,扯着猫嗓就要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了好了。”
真是各说各有理。
苏浅转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宫人们,问道:“你们可瞅见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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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苏遇进柳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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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手里提着扫帚的宫女默默从角落里走出来,似是还心有余悸,小声怯懦的和娘娘回话。
“奴婢瞧见这两只玄猫从墙头跳到那棵松树上,好像一脚踹翻了松鼠的窝,然后它们就打起来了。”
小松住的那棵松树正好挨着墙头,大黑和二黑翻墙进来要经过那颗松树,好巧不巧的把小松窝给拆了。
“一会我帮你把窝重新修好,保准搭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苏浅温柔的摸着小松脑袋,安抚它受伤的小心灵。
“嗯。”小松蹭着苏浅的手,它还是很好说话的。
大黑和二黑一脸幽怨,活脱脱像失宠的小媳妇,发着牢骚,“哼,皇后主子偏心。”
苏浅耸了耸肩,“那本宫也给你们絮个窝,你们也常来住?”
大黑和二黑齐刷刷的仰着猫脸,表示道:“算了,俺们哥俩在外面好几个老婆孩子,要都安窝在你这的话,会很不方便的。”
苏浅啼笑皆非的心想,别看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倒是个老色胚。
“对了,皇后主子不是搬去和皇帝住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二黑是个憋不住话的,奇怪地问道。
苏浅眸子里的光暗了暗,“我都回来有段时间了。”
大黑则是显得老成多了,抬起前爪子故作深沉地在地上拍了拍,一副过来猫的样子,跟二黑解释。
“我猜得没错的话,皇后主子应该是和皇帝吵架了,人类的本质,与雌性和雄性其实并不相同,但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点事。”
“情深缘浅,爱而不得啊巴拉巴拉的,等你以后看得多就懂了,人类情感很麻烦的。”
大黑摇头叹息,不像它们这些物种,散发雄性荷尔蒙,只要和雌性看对眼了,就能在一起生崽,简单又直接。
二黑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
大哥口中所说情爱什么的他不懂,但是人类麻烦这件事,他还是颇为认同的。
“你们两个小鬼机灵精。”
苏浅哑然失笑,走到大黑二黑面前蹲下,娇软的手摸了摸两团毛茸茸的猫毛,它们对于皇后主子的爱抚很受用,如黑曜石般幽深的猫瞳舒服地眯了起来。
议政殿内
苏遇推开宫门而入。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高位之上,身着玄色五爪金龙龙袍的帝王,龙章凤姿,君临天下的气质弥漫殿内,他不由自主的垂下头,不敢多直视帝王。
传闻中,帝王手段残暴狠辣,圣旨所过之处掀起腥风血雨,蛮横专政,又不听贤臣良言,而苏遇并非人云亦云之人,他有自己的见解,若非贤明之主,又能如何能在乱局中逆流而上,稳定朝纲。
听到响动后,君雾沉的视线从一堆奏折中收回,抬眸看向来人,拿起手边早已放凉的茶水抿了一口,身躯微微向龙椅椅背靠去。
“苏卿。”
苏遇如梦初醒,当即快步上前几步,来到帝王下首,屈膝拱手作揖,“微臣参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