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鸡蛋，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谢谢你咯，小臣。”
顾若臣看到这样的笑容，肉嘟嘟地小脸浮出两朵红韵，竟然害羞了，忙跑到她身后，拉过她的裙摆挡着脸。
玖雾心想，这小东西也太可爱了吧。
她将顾若臣从身侧拉到前方，“小臣，脸怎么红了呀？害羞了？”
谁知小臣一下子松开她的手跑开，撅着小嘴道，“我才没有呢，我是男子汉，男子汉不会脸红。”
“好好，小男子汉，你说说，你除了给姐姐送鸡蛋，是不是还想找姐姐陪你玩呀？”玖雾露出一副我早把你的小心思看穿了的表情。
谁知，顾若臣闻言，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爹爹说今天不让我找姐姐玩，不然就打我屁屁！”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一溜烟的跑了。
玖雾愣了愣，师父想的还真是周全啊！
两个鸡蛋入腹，饥饿感减少不少，她再次拿起书背了起来。这一背，又是一下午。
傍晚的时候，顾子卿如期而来，他缓步落座在竹椅上，慢条斯理道：“书你背下来了？”
玖雾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到旁边，胸有成竹地回道：“背下来了。”
顾子卿心中划过一丝诧异，这一本书当年他看的时候，也背了近两天，他让她一天背下来，无非是看出她现在心浮气躁，戳戳她的锐气，使她的心沉一沉。没想到她竟然说背下来了，不会是夸大其词吧！顾子卿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那你背来我听听。”
玖雾站到一边，从容自若道：“好。”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座由花草藤蔓编织出来的房间。她唇角微扬，字字清晰道：“白术，味苦温。主风寒湿痹死肌，痉疸，止汗，除热，消食，作煎饵。久服轻身延年，不饥。一名山蓟，生山谷……”
当玖雾一字不差地全部背完，顾子卿惊讶地久久不能回神。她……是天才吗？
玖雾不知他所想，见师父不说话出声询问。“师父？我背完了，可有错漏？”
顾子卿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赞许道：“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凭你的资质，若是男孩，考取功名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可惜你是个女孩。”
玖雾嫣然一笑：“师父谬赞？我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更何况功名利禄于我而言毫无用处，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顾子卿心中感慨，他自小聪明非凡，立志长大必要创立一番事业，然而造化弄人，弱冠之年便退隐江湖，隐居于此，再不能踏足中原，可谓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不过归隐多年，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性也渐渐沉稳下来，现在他更享受这样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他淡淡开口：“世人追求高官权势，荣华富贵，却不知，没有稳定的生活，健康的身体，一切都不过浮云罢了。”
玖雾点头：“师傅说的是。”
顾子卿抬眸看她，“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短短一天时间就能将书全部背下来的？”
玖雾本来也没想过隐瞒，便实话实说道：“因为我用了一种记忆方法，叫‘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
顾子卿的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处场景。
一位曼妙的女子坐在书案前看书，柔和地光线落在她白皙地脸上，银色的头发随意地挽起，几缕刘海从额边滑落下来。
这时，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她的身后伸过来，衔起碎发将它轻柔地掖在女子的耳畔后面。
女子转身，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子卿，你怎么来了？”
男子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膀，看着她手中的书道：“你看的总是比我快很多，可否告诉相公你是如何做到的？”
女子小巧的嘴角微微上翘，一脸得意道：“因为我用了一种记忆方法，叫‘记忆宫殿’。”
顾子卿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他抬眼看着玖雾，神色认真地说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这回轮到玖雾震惊了。
看着玖雾惊愕的表情，他的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头银发之上。初次见面时，他就对其产生好奇，但只当是世界之大的巧合，不过现在再看，便不是那么回事了。若她真是异世而来，又是一头罕见的银发，身体虚弱，气血亏空，难道……
顾子卿目光一闪，忙道：“你是异能者？”
玖雾瞪大了双眼，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手心中瞬间浮起一层薄汗。她紧紧抿着双唇，警惕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顾子卿看出了她的紧张与防备，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他缓了缓情绪，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放轻了语气道：“你坐下来喝口水，我有话对你说。”
玖雾戒备地看着他，缓缓坐了下去，却并未接下那杯茶。
顾子卿见她没接，也没恼，他将茶杯放下，笑着提醒道“你不用怕我，我是你师父。”
玖雾盯着他没有说话，思绪暗自飞快地转动着，师父是这里的称呼，在她原来的世界，称为老师。
她有很多老师，他们的学识在学术界都是数一数二的精英，可她并不信任他们，甚至是她的敌人。
可是这个师父，是自己死缠烂打求来的，他为人温和，隐居避世，哪怕自己提出无理要求也没有弃她于不顾。他，是可以信任的吧？
想到此处，她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了缓，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问道：“师父，你有什么要对徒儿说？”
顾子卿浅浅笑道：“你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你能如此，就不用担心你被人轻易算计了去。”
玖雾不置可否。
顾子卿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目光悠远，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是沉睡了多年的孤寂。他缓缓道：“为师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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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秘密
七年前，十八岁的顾子卿已经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手”。前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
一日听管家来报，说有一女子赖在他家门口不走，非要见他一见。
顾子卿不愿理会，让人关紧家门，寻思此女子见人不得，定会自行离去。
没成想，这女子很是顽固，一连三日都不肯离开。估摸着老天也觉得她难缠，便落了大雨。
顾子卿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再则也怕女子病倒在自家门前有损声誉，遂撑着伞出门去见她。
推开门，便看见身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坐在石街前，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清澈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看见他出来，她俏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就是这惊鸿一瞥，顾子卿的心十八年来第一次狂跳不止。
就在怔愣中，少女跑过来将他抱住，他彻底懵了。
少女说，他要记住她的名字，玄依。
少女说，他要收留她，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妻。
当时他只当这是一种告白方式，直到后来的后来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一天，他的确将少女留在了府中，因为她发烧了。
感情一旦生了根，发了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生病期间的朝夕相处，他渐渐迷失，无药可救的爱上了这个叫玄依的女孩。
后来玄依对他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里拥有高于这里的文明。也是在那时候从她口中得知有一种叫“记忆宫殿”的记忆方法。
她还说，那里有一群特殊的孩子，叫异能者。她便是其中之一。
她所拥有的异能叫“先知”，她能看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不过她的能力并不稳定，不是她想看到什么就会看到什么。不过她看到了他娶她的那一幕，便来寻他。
顾子卿将信将疑，并不在乎这些。
后来顾子卿突然遭遇刺杀，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玄依抱着他哭了三天三夜。
半个月后，顾子卿醒来，玄依说，他必须离开这里，退隐江湖。
他问其原因，玄依告诉他，他受伤以后，她很是自责，自己明明有预知的能力，却没能帮上任何忙，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或许是这份自责刺激到了她，竟然激发了她的潜能，她发现自己似乎能够随心所欲的推算任何人。
于是她便推算了一次，知道他会痊愈醒来。开心之余，她又推算了一次，这次不同以往，她推算了他的未来，结果却让她大惊失色。
未来的顾子卿会扬名立万，却因此遭受朝廷等各方势力拉拢，被拒绝者心生忌惮，遂派杀手暗杀，最终死于乱箭之下。
他爱她，所以信她，虽然心有不甘，却甘心带着她隐居避世。
次日再见玄依，她的一头青丝已成银发。她说这是异能反噬的结果，她窥视天机，篡改未来，必遭此劫。
后来他便带着玄依隐居于竹林，周围布好机关，不让任何人踏足。
再后来玄依怀孕了，顾子卿很是高兴。谁知，玄依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便翻阅各种医书，专研医术给玄依调理身体。在他的精心调理下，玄衣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
原本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玄依在诞下小臣后的第二天便死了。走的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可惜再也不会醒来。
从那以后，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照顾小臣和专研医书上面。他想，若他的医术再高一点，是不是玄依就不用死。
……
玖雾静静地听完顾子卿的故事，心里很难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不知，是谁将她带来的此处。
至于玄依的死，她没有告诉顾子卿，即使他医术再高强也救不了玄依。
因为玄依改变了未来顾子卿死亡的命运，那么玄依就必须死。这是从她决定带他避世开始就注定的结局，玄依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只是，既然玄依临死都没有说，她又何必戳穿这个秘密呢。
……
从那一天开始，每日白天，玖雾必背一本书，晚上就跟着顾子卿辨别草药，调配草药，直到深夜。
半月过去，顾子卿见她医理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便调换了学习时间。
上午跟随他去山上采药，下午自行给自己配药，熬药，吃药。晚上背书。
于是乎，玖雾经常吃错药，害得一整夜往厕所跑。至于为什么只是坏肚子这么简单，当然有她师父的功劳，这一切都在顾子卿的监视下完成，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徒儿因为乱吃药挂掉。
玖雾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仍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每次使用异能就昏迷这个弊端。
她将这一困扰与顾子卿说了。顾子卿说他会帮她想办法，便没了下文。直到一盆黑乎乎的浴水端到她的房中。
顾子卿神色凝重地对她道：“这盆水是我精心调制的药浴，里面放有69种珍奇药材，每日浸泡，连续40日，必能将你的弊端祛除。只是此药浸入皮肤之时异常痛苦，宛如万蚁噬骨一般，是常人不能忍受的，你可受得？”
玖雾咬了咬下唇，看着黑褐色的药水迟迟不敢上前，这时她的眼前浮现出雪玉满身是血的场景，眼中瞬间凝聚出一团燃火的巨龙，仿佛能灼烧眼前所有的一切。她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浴桶旁边，字字有力地说道：“我能！”
当她真正置身在药浴中时，才知道，万蚁噬骨或许言之过轻了，不如说是割肉剔骨来的真切。
她将一块木头裹着棉布咬在口中，避免自己没忍住咬舌自尽了。但即便如此，她的喊叫声还是好几次将小臣吓得哇哇大哭。
每次沐浴结束，棉布都咬破了，上面还浸着血。
顾子卿于心不忍，劝说了几次，但玖雾始终坚持。
……
第四十一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窗外传来欢快地鸟鸣声。
玖雾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别说，经过这么多日的浸泡，她觉得自己犹如新生一般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看着满院子的竹叶，秋天到了，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来到厨房，本想临走时再做一顿早饭给他们，却看到顾子卿已经在煮粥了。看见她进来，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好像知道她要来一般。
“徒弟，你把萝卜帮我洗两根。”顾子卿很自然地吩咐道。
玖雾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哦，好的。”
不一会儿，她将洗好的萝卜滴给他。
顾子卿接过萝卜，一边切一边说道“你打算今天走吗？”
他说的很是随意，就像问“你吃饭了吗？”一样稀松平常。
玖雾有些惊讶，师父竟然什么都知道。她摇摇头，“今天不走，我打算明早就出发。”
顾子卿继续切着萝卜，“你打算去哪？”
玖雾道：“我想先去趟北战国，去那完成一个心愿。”
顾子卿将切好的萝卜放入锅中，“吱”地一声，锅中升起一团白烟。
少顷，他低声说道：“那你和小臣好好告个别吧，这孩子平时就粘着你，你若突然不见了，怕又得闹了。”
玖雾心里不是滋味，她真的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小臣，可是她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我和他说。”
吃过早饭，玖雾陪着顾若臣在院子中玩。抓了会蝴蝶，玩了会泥巴，玖雾还用花草给他做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许久没有陪他玩这么久，小家伙显得格外开心。
终于玩累了，玖雾将小臣抱在腿上，笑着说道：“小臣，姐姐明天要出远门了，你在家要乖乖的啊，等姐姐办完事了，就回来陪你玩，好不好？”
顾若臣一听，小脸瞬间拧成一团，拉着她的袖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玖雾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姐姐也不想走，但没办法，这件事对姐姐非常重要，你乖乖的在家等姐姐回来好吗？”
顾若臣瘪瘪嘴，圆圆地大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那小臣也要跟姐姐一起走。”
玖雾鼻子一酸，若她是去游山玩水，还真想点头了。她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安抚道：“如果小臣跟我走了，爹爹你不要了？”
顾若臣毕竟是个孩子，思维转的不快，他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嘟着小嘴不情不愿地说道：“爹爹，爹爹不能不要。”
玖雾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对呀，我们都走了，爹爹一个人在这多孤单啊。”
顾若臣抬起头看着她，水汪汪地眼睛眨了眨，“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哽咽道：“小臣，小臣得陪着爹爹，要不，要不爹爹太可怜了，可是，可是小臣不想姐姐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