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见陈医生在这个环节上终于松口，李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握紧手机又坐了下来，目光有些放空到眼前洁白的瓷砖墙壁上。
等从手术台上下来，她还打算去看看老头的情况——如果江启明醒来之后不到处搜寻她的去处的话——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细节，导致现在自己哪怕接触了外界，都好像还是对之前江启明和童野的战事一无所知的样子。
江启明会不会主动将这里面的事，也就是她想知道的或者是她应该知道的事告诉她，这还难说，何况现在童野落败，江启明独占鳌头，只要他不想，就算她空有一身骇入的本领，也很难在任何网络中查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但话又说回来，她居然真的怀有身孕……而且已经快接近两个月了？
失神的刹那，李棠这才缓缓地将刚刚陈医生递过来的单子全部打开，借着办公室的光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
越看，李棠的心便越往下沉一分。
才这个时间段，几乎不可能通过任何手段来知道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两个男人的概率一半一半。
但哪怕只有一半的风险，她也完全不愿意去赌这个可能性。
第196章 做打算
两个小时之后，李棠这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陈医生很专业，在手术前给她做了一大堆检查，尽管手术本身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有缘再见了，陈医生。”拿上自己的东西之后，李棠就准备直接离开。
“小姐，您之前说的那个……”话说到这里，陈医生又开始犹豫了，刚刚还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什么？”看出陈医生的犹豫不决，以及他意思模糊不清的话，李棠瞬间就明白了陈医生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他应该是动摇了。
自己之前跟他提过，让他来自己这里工作，当自己的私人医生，最开始他还义正严词地拒绝了自己，怎么现在做完一台手术就改变想法了呢……
李棠没多想，就算她现在已经知道陈医生在想写什么了，她也没有直接点明。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关于她和童野的事，过去和现在，关于她和江启明之间的事，甚至还包括未来。
这个孩子当然是不可能出生的，不管怎么样。
今天就算是陈医生坚决不同意帮自己，给自己安排流产手术，哪怕冒着被江启明知道的风险，她就算是去正规医院，也要把这个孩子解决了。
就算是快刀斩乱麻，也总比日后一直担心这件事，甚至还有可能赌一个错误答案的后果好。
“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陈医生顿了顿之后，环视了一眼四周才这么说道。
大概明白了陈医生的意思，李棠应了一声，便跟着陈医生回到了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在办公桌前坐下的时候，李棠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摆在桌子上，面对着自己的，写着陈医生名字的深蓝色白字立牌。
陈南方。
“小姐，在您做检查和手术的时候，我抽空看了一下关于最近发生在您身上的事。”刚刚在李棠对面坐下的陈南方双手抱拳，开门见山地望着李棠说道，“我之前没怎么了解过这些，那些新闻咨询背后其实也都被资本掌控，可信度一半一半。”
“你想说什么？”听着陈南方含糊的话，李棠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说的话并没有错，关于最近的这些事，能被报道出来的绝对是冰山一角，甚至多多少少还被美化过——毕竟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直白地向公众公开呢——只是她不知道，陈南方抽空到底看到了多少消息，又得知了什么信息。
可信度一半一半，这倒也是，不过读者到底信不信，可就是读者个人的选择了。
“您现在对外的名义，是江启明的未婚妻对吧？”
“名以上是，至于外界怎么看，我现在还不知道。”
差不多，她其实也猜到了陈南方会向她求证一些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再一次在外界穿得沸沸扬扬了。
“您爱他吗？”
“我不知道。”
李棠的回答是没有犹豫的，而这恰好也是她之前一直在想的事情。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对江启明的感觉。
江启明在那一段因为童野而让她的世界变得黑暗和崩溃的时候，救过她，打破了这个僵局，又因为他们利益一致，他成功将童野打败，就算这其中她多多少少也有委屈，但至少，最终的结果是她想要的。
至于爱不爱，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启明确实是一直以来都在保护她，将她的安危摆在第一位，但是她始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就是爱的表现。
“那您为什么愿意嫁给他？”
“我是一名商人，”李棠沉默了一会之后才淡淡地说道，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需要的东西，他都有，并且他愿意给我。”
“好吧……小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作为旁人也不好干涉什么，但是小姐，说一句绝无假意的话，我希望您能嫁给自己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陈南方突然笑了笑，避开了李棠投过来的眼神，“婚姻大事，如果能按照自己的喜欢来做选择的话，那最好。”
他的小姐，哪怕现在公司倒台了，李家几乎也分崩离析了，在他的眼里，她跟从前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他的小姐，他当然希望她能幸福。
在李仁道的要求和教育之下，她已经追名逐利了很多年，这些事情，在李仁道还没中枪之前，作为李仁道的私人医生的他都看在眼里，只是那个事后的他没资格也没机会说这些话。
哪怕她刚刚很自然地说出她是一名商人，就应该将利益摆在第一位，哪怕婚姻大事不嫁给自己明确热烈爱着的人都可以，他还是觉得这样有失偏颇。
“我没有那么多选择，相对来说，跟他结婚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要这个孩子顺顺利利地消失，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江启明早就能接受她在外界有的那些不好的言论，也能接受自己曾经丰富的恋爱经历，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现在这个孩子也没了，她似乎也没什么要担心的。
再说，以江启明的条件来说，她又还能找到什么比他更优秀的人呢。
“既然这样，那么江启明接管了李家的公司，最后也还是小姐您的。”
“是。”
“那样，我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看到李棠脸上平淡的表情，便也知道她或许在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打工人，都是奔着钱去的，既然我之前说的您都能保证……那我答应您之前说的话。”
原来如此。
不知怎么的，哪怕现在陈南方愿意成为自己这边的人，她的心情却依然没有好起来一点点。
“把刚刚那台手术的相关记录在你们的系统里全删除吧，你得做到这一点，我才能信你。”
她留了后手，就算陈南方不帮她，她也还是会自己亲自骇入他们的系统，然后删除这一切，就好像刚刚的那台手术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如果是陈南方自己这么做的话，那就完全可以说明，他们现在是站在一边的。
公司现在在江启明的手上，虽然说江启明大概率是帮着自己的，但毕竟说到底，没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她多多少少都会没有安全感。
她不可能完全依靠江启明，也不可能去赌就算自己跟江启明结婚之后，江启明真的会爱自己一辈子。
她已经见过太多的豪门夫妻，几乎没有一对是一直恩恩爱爱到白头的，女方年老色衰之后，有钱有权的男方怎么可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一直不离不弃呢。
就算不离婚，感情也早就分崩离析，婚姻也名存实亡罢了。
大环境是这样的，她又何必去赌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会为了自己违背大环境呢。
所以，她得早早为自己做打算。
老头的事，她也打算自己全权接手，而不是交给江启明去做。
“好的，小姐，如您所愿。”
第197章 三十块包夜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带着白色头戴式耳机的黑泽曼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电脑愣了一下。
江启明之前跟他说过，要他对和李棠相关的任何信息都进行筛选和汇总，一旦发现有什么异样马上汇报给他。
自从知道李棠跟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几乎不相上下之后，黑泽曼自己也对她留了个心眼，毕竟能跟自己一起共事的人，反侦察能力一定也很强，想要躲过自己的监听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之前一起公事过一段时间，他也知道在这方面李棠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这些东西和本来应该是下意识的想法，她几乎是一片空白。
不过，也正是因为或许她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才能让他无意间突然发现这条消息吧。
化名陈怡，刚刚在一家私人医院进行了一次流产手术。
这条消息仅仅在他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几秒钟，系统就自动弹出了紧急提示。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他很快便骇入了那家医院的监控系统，很快便找到了多次进出一名医生办公室的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
那不是……李棠吗？
果然，江启明前脚才回到景亿居，估计将战事结束的事一跟她说完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那个算是软禁了她两个月的地方，然后……她居然直接去了医院？
看着显示屏上完全对不上脸的名字，黑泽曼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大。
这家私人医院大概是专门给有钱人做手术的，摄像头监控到的画面非常得模糊，之所以能让他知道那个人影的主人绝对是李棠，也只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突出。
走路的姿势，气场，感觉，高傲而优雅，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找不出第二个人。
但系统显示的那个名字……
他本来还想将那条信息找出来之后再好好比对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怀疑，可等到他想回头去调取那条信息的时候，那条信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踪迹。
仿佛刚刚他看到的那一串信息，都是他的幻觉。
蹊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想都没想，就给江启明打了个电话。
等了一分钟左右，电话依然没有接通。
于是，黑泽曼摘下耳机，披上一件黑色外套之后就出了门。
他现在得去找江启明说这件事，一刻也不能耽误。
而下一秒，匆匆离开房间的黑泽曼根本没看到自己的电脑发出了刺耳的滴滴声，随即，显示屏便黑了下来。
另一边，李棠完事之后，戴上帽子离开了网吧。
“这女的，都看不清脸，一进来也不打游戏也不抽烟也不干嘛的，就是一个劲敲键盘，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呢。”
“你以为人家跟我们一样，我刚刚瞥了她一眼，她身上可都是奢侈品，跟我们这种三十块一晚上凑合过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得了吧，你就别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
“咱们在网吧包夜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有钱的人，你说他们这种有钱人，自己家里怎么可能没有电脑嘛，还非要跑到这种小网吧来干嘛。”
“你管人家那么多呢，赶紧来一把吧，等下又要续费了。”
……
三十块包夜凑合过一晚上？
那确实有一点凄惨了。
在角落里戴上口罩的李棠默不作声地想着，然后转身走到了网吧的前台，跟正在抽烟的老板打了声招呼。
第198章 对方的眼睛
“那个位置以后都给我留着，锁了。”说罢，李棠将一摞现金放在了老板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看着老板马上将还没抽完的烟放下，有些手忙脚乱地数着那一摞现金。
不用她多说些什么，老板立马喜笑颜开，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开心和尊敬。
“以后只要您来这网吧，您说啥就是啥，我亲自给您端茶送水。”
见老板的反应跟自己一开始想的差不多，李棠稍微点了点头之后便离开了这昏暗的地方。
现在，她还得去重新买个手机，办一张手机卡。
她向来没亲自做过这种事，一般都是裴璐或者是家中的其他人直接帮她买好送到她的手上，真正要她自己去做这件事，也只不过是情况所迫。
她现在用的手机还是江启明买的，手机卡也是他的，做什么都有点麻烦，还是换成自己的东西比较方便。
江启明那边，不出意外一定安排了人来监听这台手机，获取这台手机上的讯息，她现在猜都多多少少能猜到，所以哪怕出于对自己隐私的保护，她都绝对不会继续用这台手机。
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对这方面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的人了。
她现在也有这个意识，接触了江启明背地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之后，她也不得不给自己准备一些后路。
江启明现在应该还没有醒过来，不然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景亿居的第一时间，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手机静悄悄的。
能熟练地输入纪小婷的电话号码，也是因为至少从前，她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好。
办卡和换手机没花李棠多少时间，很快，她便打车到了纪小婷家的楼下。
之前有很多事情没有跟她说清楚，那么就在今天晚上，让她们两个人促膝长谈吧。
她知道纪小婷有些时候心思会比较敏感，而很多时候，或许也是她忽视了她的一些感受，再加上夏尤的煽风点火，她也一定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女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
但想来，刚刚她给纪小婷打的那个电话，对面的女人在电话里所表达出来的关心，听着并不像演出来的假话。
她应该也是做好了跟自己好好聊一聊的准备，才会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去她家住一晚。
纪小婷的家，她其实去的次数不多，一是因为从前纪小婷几乎从来不邀请自己到她家去，二是因为从前的她，心中摆在第一位的，也确实是钱，除了钱之外，那就是娱乐消遣。
过去那种泡在钱里的生活，她现在突然觉得有些腻了。
是时候，也好好跟自己身边的人聊一聊了。
她总是忙于这样或者是那样的事，想来，就算是在她和纪小婷冷战之前，她们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出去逛过街了。
越想，李棠心中的感慨越多。
纪小婷的家并不大，就住在普通的小区里，李棠从电梯里走出来只需要转个弯，就可以看到纪小婷家外面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