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墨真不是冥界新王，我相信他还是会去义无反顾地去阻止鸿音。”
“什么冥王之位，冥后之位，那很重要吗？”
“真正在墨真心里的，是冥界千万条修灵者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我冲着见妄喊出这些话时，内心是问心无愧的。
他听完这些话，表情从呆滞，到凝思，最后缄默不言。
相信，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鸿音，相信我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见妄，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既然和鸿音是一伙的，那墨真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
墨真很信任他吗？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荼蘼寺来？
想着想着，脑子里不免会出现邪恶论的揣测。
“见妄，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明知鸿音很危险，却眼睁睁看着墨真去赴险？”
“墨真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是不是你骗了他，把我关在这里不能出去，就不能破坏你最心爱的鸿音的复仇大计？”
“原来，自始至终，鸿音的所作所为，你都知道！”
“并且，你还和她里应外合，心甘情愿做她的帮凶！”
第106章 不破不立的执念
这一句接一句的灵魂拷问，压得见妄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拧巴难受痛苦的样子，或许他也不想看到事情发展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末了，他低头喃喃地说：“这是墨真自己的选择，我知道劝不住他...”
“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所以，他也不愿让你和他一同犯险。”
“他把你托付给我，是因为这里是唯一能保你性命的地方。”
保我性命？
难道，鸿音也不会放过我吗？
想起她处心积虑为我设下的局，从一开始的众矢之的，到最后一点点的蚕食。
她不是想证明自己，夺取冥界王位吗？为什么连我也不放过？
我实在想不到，到底与她结过什么仇怨。
还未问出口，见妄就把真相讲了出来。
“鸿音一直认为她的骷逆独一无二，遗世独立。”
“但是后来发现，世上又生出了一个反骨，而且还是没有缺陷，比她强大的反骨。”
“所以，她认为你以后也会同她一样，夺去她所有的一切。”
说着说着，见妄蓦地抬起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神。
“这不能怪她，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她有血有肉，有心也有爱，都是他们逼的，逼得她性情大变，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现在的鸿音，只相信自己，只信奉尔虞我诈，除掉一切阻碍，胜者为王。”
从知道鸿音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
想起鸿音将自己灵魂撕裂的时候，仿佛有一瞬间，回忆起了自己的痛苦经历。
她曾用哀鸣的语气问过我：“小骨头，你知道撕裂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感觉吗？”
“哦，对了，既然能长出反骨，那么这种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吧？”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一根反骨。
是因为沈宝伶和澹台让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一步步如履薄冰。
经历了私奔、分离、危险和重重考验，一次次在惊惶恐惧中峰回路转，重逢哭泣。
我们这么多人拼尽全力，到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夏清欢和陆明风的双双惨烈死去。
躲过了明抢，躲过了暗算，打消了虞姬的执念，在徐离孤宿手底下捡回澹台让的一条命。
以为危险已经解除，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却亲眼见到他们俩更加撕心裂肺的场面，一个与自己的家人抗争，一个看着对方痛不欲生。
当时，我承认，自己在那一刻，是有了认命的念头。
努力再多，执念再多，终究抵不过「命运」二字。
那种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感觉，到现在回忆起来，心口还会出现想要自杀一了百了的念头。
我懂那种感觉，半根稻草也无法承受的绝望，立刻死掉真的会让自己轻松很多。
原来，那就是自己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我亦如此，鸿音她又经历过什么？
我不知道，更不敢想，这种极致虐心的悲剧，没有谁的心脏能够承受过后还能恢复如初。
鸿音曾经对我说过，却更像是对她自己而言的那些话：“痛苦是什么？痛苦是生长的催化剂，是突破瓶颈的必经之路。”
“所以啊，你根本领悟不到，什么是取舍，什么该放下，什么才是值得。”
所以，她痛苦过，绝望过。
当她无法承受的时候，选择了重塑自己的灵魂和性格。
我想，她当时口中的取舍，或许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东西。
是那些经历，那些环境，逼着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取舍。
取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骷逆，舍那个真正的自己却会被人欺凌压迫的鸿音。
我想知道鸿音当年经历过什么，但又好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些走不出来的共情。
“见妄，你和墨真都说，这里是唯一可以保我性命的地方，也是因为鸿音吗？”
“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留下过美好的地方。所以，她唯一不会破坏的，只有这里。”
我现在努力地在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说服见妄的逻辑。
他爱鸿音，所以选择了无条件支持鸿音。
即使他知道鸿音是错的，也要站在她同一边。
心中有爱至情至性的人皆是如此，见妄如此，我亦如此。
我知道，鸿音也是如此。
因为，她保留这个地方，是在保留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见妄，我们去接鸿音回来吧！”
这句话说出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状态。
我安静地等着，等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知道，鸿音以前想要什么，现在想要什么；
他知道，这些天差地别的念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归途。
但是，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对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回不来，她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因为你。”——
我无法理解，鸿音的执念与我会有什么联系。
“因为你的反骨，因为你站在墨真的一边，因为墨真是冥界新王。”
“鸿音真正不甘的，是像她一样的你，重蹈自己拼命抵抗过的覆辙。”
“她最痛恨的，就是身份处在高位的人，压制和利用能力比自己强的人。”
“所以，她想颠覆这个世界，颠覆大家习以为常的逻辑。”
“不破不立，所以，她既然选择打破，就必须无视小节，无视反对的声音，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我懂了。
若是在其他事情上，我会认为鸿音的思想很伟大，是站在未来巨人的肩膀上在思考。
她想要的，是用一种破坏的平衡，写下一部打破观念制度的实证。
或许，这件事情，在现在看来好像很疯狂，且无用。
但是，在未来，总有一天，这部实证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会改变某一个时代。
改变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下一个鸿音，给她留下一个有力的可以替自己发声的实证。
所以，在鸿音心里，冥王之位一定要夺，冥后之例一定要改。
我和墨真便是她这一实证中，必须要打破的一环。
“见妄，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消除鸿音的顾虑，或许可以劝她回来。”
见妄猛地抬头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想过很久，这三百万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能卸下鸿音的执念。
他眼里的光只闪烁了一瞬，便又黯淡下去。
“不可能，不会有办法的，根本不可能！”
我心里虽然也在打鼓，但是依然很坚定地看着他。
“如果，墨真宣布新的冥界律令，一个可以说服鸿音的新规定，一样可以实现她愿望的新形法则呢？”
第107章 用你保护我的方式保护你
我苦口婆心想说服见妄带着我离开寺庙，可他的脸色却异常凝重。
我心里知道，他并没有对我提出的设想抱有多大的希望。
他问我，你觉得行事沉稳固守的墨真会这么容易就打破冥界的规定吗？
且不说墨真的想法如何，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到了很难挽回的地步。
三百万年前的那次冥界大乱，已经把鸿音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是在以前，这些设想可能也是她心中所想。
但是，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对三百万年的执念来说，一切补救无疑只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虽然没有答应我，但是一直都是犹豫不决坐立不安。因为在见妄的心里，也有些许不忍。
他劝不了鸿音，是因为他爱她，愿意支持她所有的心之所想。
他也劝不了墨真，因为墨真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无论是鸿音还是墨真，他都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方沦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都没有错。
事急从权，我已经等不及他需要很久才能做出的决定。
只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逼他一次。
于是，我找来烛火和灯油，说点就点。
火势越来越大，等见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边喊着救火，一边猛地向一间上锁的屋子里奔去。
见他抱着两样东西出来，我就知道，一定和鸿音有关。
“疯了，一是疯了...”
话音未落，便被我从身后偷袭，灵决在他身上起了作用，根本无法抵抗。
我忽然发现，自从练习了很多次控制灵力的方法后，一些从未想到过的灵决，已经不自觉地灌入我的脑海中。
再加上身体里的强者灵力，更是为这些灵决的使用有了加持。
一张是鸿音的画像，一张是冥界龙脉图。
离开之前，灭了寺庙的火，不顾见妄的挣扎，抢走了冥界龙脉图。
“你出不去的，你不可能找到出口，你不能出去！”
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远，但是捆在他身上的灵决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既然他们能出去，我也能出去。
果然，我从冥界龙脉图里找到了出口，并且还发现那一处水潭，也是鸿音后来加上去的。
她选的地方，必定会有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藏匿那些修灵者。
自从学会自如运用自己的灵力，我突然顿悟了许多。
原来，生有反骨之人，是可以永远重生，不老不死的。
而反骨唯一的克星，就是另一个反骨。
我的身上，生出了反骨，也生出了和鸿音一样的神秘力量，唤醒了沉睡已久的魔气。
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在不久之后，也会变成逆我者亡，藐视一切的心态？
最后，我甚至萌生了一个最坏的打算...
终于，我找到了伤痕累累的墨真，痛心疾首地看着我。
他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勉强背过身去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不让我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那又怎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不是说过，千层雪杉上必须落满一千只蝴蝶吗？”
他看起来很虚弱，却还要装作愠怒的样子向以前一样沉着脸质问我。
“还差两只，欠着呗，下回再补上不就行了？”
亏我还不跟他一般见识，半开玩笑地回答他。
他却不知好歹，摆出一副老夫子的神态。
“你必须听我的，快回去！”
“晚了，谁让我生了一根反骨，估计以后都不会再听你的了。”
说话间，我使出一道灵决，也把墨真捆得严严实实。
“这一招，还是你教会我的。”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师父。”
墨真看着自己周身的灵决，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你要干什么？不许胡闹！”
看着自己的灵决竟然在墨真身上起了作用，心里甚至满意。
原来，反骨的力量这么强大，这可是连鸿音都无法做到的。
“不许胡闹也胡闹了这么多次了，墨真，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该换我保护你了。”
“用你保护我的方式，保护你。”
他或许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拧巴着一张脸狠狠地阖上眼帘。
鸿音看见这一幕，先是不明就里，随后很快便开始慌张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我在墨真周围设下一道屏障，只身和鸿音面对着面。
“鸿音，现在就只剩我们俩了，一个骷逆一个反骨，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
“现在，我们之间没有牵绊，没有顾虑，不如好好打一架，你看如何？”
我一步步朝着她逼近，带着亲和的笑，说着威胁的话语。
她睨着凶狠的眼神，双脚却不自觉地后退着。
“该死，你不是想要保护这些修灵者吗？”
“你就不怕我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吗？”
我耸耸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无所谓，反正墨真已经被我捆住了，你想杀便杀喽！”
鸿音听着我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吗？”
见我不回答，依旧是一副轻松的笑脸看着她。
随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出一丝恐惧。
“小骨头，你这么快就学会运用灵力了？”
“不对，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是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反骨了？”
我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在手上聚气一团灵力。
“到底如何，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朝着她发出一击，速度比之前要快许多。
鸿音敏捷地接过这一团灵力，在眼前将它打散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被鸿音禁锢的修灵者，就在她出手接招的当下，挣脱逃了出去。
但还有一些能力孱弱的修灵者，免不了被殃及池鱼。
“你要干什么？他们可都是被你所伤！”
鸿音似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明显对我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怒气。
我震惊着一张脸，带着些许不屑的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