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什么契约，你们那套规矩算个屁的规矩，只有你们自己才会相信。”
绝夜才刚刚惊喜了片刻，继而又看我在一旁百般阻拦并且出言不逊，脸上闪着一阵又一阵的烦躁和不耐烦。
“会不会反悔谁说了都不算，你们可以反悔，我当然也可以反悔。反正师父在我身上施下了魔咒，除非完成了他的遗愿，否则就要一直实施下去。”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们一句，虽然你们今天抓到了我，我也计划也没有成功。但你身上的邪祟看起来依然还在，那就说明，我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无论今后要等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只要冥后还没有出现，冥界还没有冥王，我的计划都不算失败。所以，只要我不放弃，这个阴影就会依旧笼罩在你的身上，依旧伴随你的一生。”
“你们可想好了，这个契约是签还是不签？”
“若是要签，就快点给我解了身上的灵决！”
我知道只要签下这个契约，或许就可以马上回去。迎接我和墨真的新生活，迎接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我也知道现在我们实力很弱，每往前一步都很艰难，如履薄冰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害怕着。
但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感觉莫名的不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仍旧紧紧抓着墨真，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在努力，到了最后的关头，我却迟疑了。
墨真他看出我的不安，也感觉到了我的迟疑，伸手抚上我的肩膀安慰我。
“招娣，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不能退缩。”
“多想想我们的孩子，多想想我们的未来，这些都会给你力量，给你勇敢，让你不再迟疑，不再害怕。”
墨真说完最后一句，毅然决然地丢下我，朝绝夜走去。
下一秒，他挥手解除了灵决，紧紧盯着对方，不让它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绝夜被松绑后，龇牙咧嘴将身体散开，发出一阵舒畅的呻吟。
“额...自由的感觉，真好。”
“可惜，这也只是最后一次体验了...”
“师父，徒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孤单一个人在世上努力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要做一个了结了。”
我听着就感觉这话语不对劲，仿佛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决。
“墨真，小心有诈！”
我一边喊，一边冲过去准备推开墨真。
可就在一瞬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绝夜用黑雾将墨真即刻淹没。
我的双手从空气中穿过，他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真，墨真！”
“绝夜，你到底想干什么，赶快放了墨真！”
我能感觉到墨真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是无论我怎么抓也抓不到他。
耳边传来阵阵狂笑，是绝夜奸计得逞的狂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冥王灵力锐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忘了告诉你，师父临终前还给了我一个绝杀之计，就是用自己代替牢笼将原魂永远困在黑暗里。”
“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吗？面对这种情况我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所以我只有这一个筹码，必须一击必中？”
...
绝夜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心中的绝望蔓延到了全身。
它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这要比谈判来得更保险。
我感觉自己身体上的邪祟正在一点点消失，就像当初生出反骨之后，那种对自己身体清晰的认知。
这更是在向我证明，绝夜的阴谋得逞了。
它已经控制住了冥王，可以把他永远困在黑暗里。
什么苏千雪，什么沈云霄，都抵不上一个冥王的身份重要。
他们消失了，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找也再没有任何回应。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恐慌到不知该怎么办？
我疯狂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冥懿乌镯，希望它能帮帮我。
可是它还是逐渐黯淡下去，直到变成通体漆黑的一个石环。
“不要，不要！”
“冥懿乌镯，你不是已经和我成为一体了吗？你不是能感受到我吗？”
“为什么一点反应也不给我，为什么不帮帮我？”
“快告诉我，墨真他去了哪里？快呀！”
我在歇斯底里地喊着，却眼看着镯子在我眼前出现裂缝。
像冰山最后的崩裂，像洪水最后的决堤，裂缝一道接着一道，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裂痕越来越多，直到细细密密，布满整个手腕。
“砰！”
我想喊些什么，可是喉咙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张着嘴，眼睁睁看着它在我眼前破碎开来。
它在继续崩裂，在继续破碎，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墨真的骨血生成，只要冥懿乌镯在，墨真就一定会在。
就算是他只剩下最后一丝原魂，这个镯子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上。
但是现在，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凭我用手再奋力地拢住，它却像沙子一样，从我指缝中溜走。
它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像时间一样不可逆转地在消失。
难道，墨真真的要离我而去了吗？
难道，这次他真的是在劫难逃？
我身上的邪祟消失了，手上的冥懿乌镯也消失了。
我抬头望天，黑夜里的宁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就快要醒过来的梦...
第167章 一百年前的生命轨迹
在梦里，墨真对我说他要走了。
“招娣，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我想对他说，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的喉咙却哑了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伸手想抓住他，手指却穿过他的身体，连衣角都摸不到。
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远。
“墨真！”
蓦地从梦中惊醒，才知自己沉入了梦魇。
墨真消失了，和冥懿乌镯一起离开了我。
邪祟消失了，因为绝夜已经完成了任务，不需要再控制苏千雪和她的后代。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门被打开，一道光线挤进来，是个女人的身影。
“你醒了？”苏千雪？！
现在的苏千雪尚未嫁入沈家，还是一身苏家败落后的朴素打扮。
“这是你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已经来到床前，憔悴的面容多了一丝喜悦之色。
她一定是得到了沈云霄昨天连夜赶来告知的喜讯，给她多日以来的愁云照进一丝阳光。
“你晕倒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是一个黑衣人把你送过来。”
“还真别说，我们俩的眉眼生得很像。难怪那人说你是我命里的贵人，让我照顾好你。”
黑衣人？
我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向苏千雪追问。
“你说的黑衣人，是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那个人？”
苏千雪愣怔了一下，表情中带着三分疑惑七分释怀。
“我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原来是真的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我斩钉截铁地对她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那你知不知道黑衣人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有事情要问他。”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黑衣人身上。
他既然会保护苏千雪，就说明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我知道，他出现在临城的这段日子，有时候会在半重山下落脚，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不过，他送你来的时候，我问过姑娘醒来要不要去给他报个平安，他说不用，说他自己马上也要离开此地了。”
听见这个消息，我便更加急切，生怕去晚了，再想寻到他的踪迹就更难了。
双脚下地时可能有点猛，突然没站稳身体踉跄了一下。
“诶你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虚着。”
“大夫还说你有孕在身，需要好好调养。”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焦虑情绪。
“不碍事，我身体很好，不用调养。”
三两步走到门口，感觉身后的目光一直跟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我转身，向她投去一个轻松的笑容，是想告诉她不用为我担心。
“苏千雪，你的厄运已经走了，以后不用再担心受怕。”
“沈云霄他很爱你，会对你很好，你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哦对了，你在沈家不用忍气吞声，这都是他们欠你的。如果你的婆婆想欺负你，就告诉沈云霄，他会护着你。”
全部都交代完了，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是我命里的贵人吗？”
我朝她挥挥手，也许这一面之后就是永别。
“每个人的命里都会有一个贵人，那就是她自己。”
...
紧赶慢赶到了半重山下，我终于找到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之前是在夜里，没看仔细，现在却觉得异常熟悉。
“墨真！”
追上前去终于看见他的脸，让我不禁震惊又欣喜若狂。
可是，他好像并不认识我...
“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叫觅尘，不是你要找的墨真。”
他眼神平淡，面色冷峻，听见我叫他时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我脑子飞速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想起来，墨真说过，他在我出生前很久的一段日子里，一直都在闭关修炼。
难道，他就是一百年前的墨真？
修灵者在闭关过程中，会发生各种情况。
或者他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原魂会游离到人间历练。
又或者，他接到冥界的任务，来人间阻拦大祭司余孽，不让它加害苏千雪。
冥冥之中，墨真和这一切，始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现在的墨真，还不知道一百年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觅尘，你既然要保护苏千雪，那也应该知道冥界的绝夜在哪里。”
我想，以墨真现在的冥界修为，对付同样来自冥界的绝夜，应该不难。
他知不知道真相不重要，我只需要他帮我找到墨真。
觅尘双眉凝重，带着一副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看出姑娘和苏千雪有些渊源，却不知你连冥界的事情也清楚。”
“但，你并不来自冥界，这些事从何而知？”
我没有时间和他解释那么多，把话题继续转回到我的想要的答案上去。
“绝夜带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他见我态度坚决，于是不再多询问什么。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也没有要拒绝我的意思。
“姑娘，实不相瞒，我虽来自冥界，但因为一些原因，现在并无灵力在身，只能像这人间的寻常术士一样，使用一些简单的符术。”
“而且，跟随苏千雪的黑影已经消失，我感觉我也正在消失。”
“或许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该回去了。”
来人间历练的墨真，居然没有灵力傍身？
难怪，他只能在暗中保护苏千雪，没有直接把绝夜灭掉。
可是，他说他也在消失，难道，墨真的这次劫难，直接波及到了他一百年前的生命轨迹？
“不，你不能走！”
“你这一走，墨真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被绝夜带走，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所以你才会跟着一起消失，要救你自己，必须先救墨真！”
可是，未来的事情，如何才能说得清楚？
无论我怎么说，他都无法认同，自己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姑娘，一切皆有因果，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的消失也是不可阻拦的事情。”
“恕在下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也不要太过执着，还是随缘接受这一切吧。”
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我知道，现在的墨真只沉浸在自己的历练世界，只知道自己是觅尘。
没有谁可以看见未来，预知一切。
不，还有一件事，和墨真有关，并且也不在一百年以后。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向他冲过去。
“那契约呢？如果沈云霄死了，苏千雪成了寡妇。如果沈家给苏千雪建了一座贞节牌坊。如果立牌坊时，需要签订的一份百年契约...”
“而这份契约，是不是会出自你的所为？”
第168章 阴差阳错的因果
我恍然间悟到，原来，上一世绝夜的阴谋得逞，那一百年契约就是为了保护苏千雪的后人，不会因此而横死在某一年。
觅尘听完我说的这些，露出惊诧的眼神。
“姑娘，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会得出这般推测？”
“不错，我是有过这些打算，如果苏千雪被邪祟入侵，以我现在的能力，确实无法阻止。”
“所以，万一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先签下一份契约，后面的凶吉生死，或许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是了，是了，我已经明白了这一切。
觅尘虽不知自己是墨真，但是他当初既然能签下这份百年契约，那就说明，他确定百年之后一定还可以再回来。
“那就是说，如果你在消失之前，就为自己签下这份契约。无论结局如何，契约都会生效，是吗？”
“哪怕是被困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契约到期，冥界的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是吗？”
我知道，但凡是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若是连觅尘都消失，那便真的是穷途末路，连这最后一线生机也不会再有。
“话是如此，但是为什么要签订这一份契约？”
“苏千雪的身边已经没有危机，沈云霄又怎会无辜横死？”
“为什么你非要执着，一百年后的未知结果？”
面对觅尘的追问，我真的很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如果没有墨真一百年后的回归，这里的所有事情，便皆如当初发生的一样。
可是，我宁愿这一百年的噩梦重来一次，也定要把墨真拉回到当初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