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晔偷偷瞥她一眼，干咳一声，道：“青玄是枢密阁的人这事儿，希望你能保密。”
“嗯。”祁玉点头应下，随后又好奇问道：“顾公子不是官家公子么？为何会……”
端木晔就简单的跟她说了一遍顾家的事。
“顾家乃簪缨之家，曾经家族庞大，却因某些变故，只留下青玄祖父这一脉，之后，青玄的祖父为了保住他们这一脉，就创立了枢密阁。”
祁玉摩挲着下颌，虽说端木晔说得含糊其辞，但她多少还是听懂了。
大概就是，有人曾经暗害顾家，顾青玄的祖父为了保住一家人的命，悄悄成立了专门打探消息的枢密阁来反制暗害顾家的人。
“这么说，顾公子就是枢密阁的少东家！！！”
祁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着端木晔道：“你居然还骗我说他因办事效率低而经常被扣银子！”
端木晔摸了摸鼻翼，“……我没骗你，他真的经常被他爹扣银子。”
算了，这些不重要。祁玉端起身侧的茶杯，浅抿一口，润了润唇后，然后故作一脸好奇的问道：
“传言枢密阁卖出的消息，最少也要几十、百两起。是真的吗？”
端木晔斜睨着她，“枢密阁的消息分为甲乙丙丁四等，越难打听到的消息，价钱越高。我之前委托枢密阁帮我查害我之人，花费了近六万两白银。”
祁玉……她还木有那么多银子！
“你与顾公子是发小，他就没有给你打个折什么的？”
端木晔垂目拿起身旁的茶杯，“他说，这已经是打了六折之后的价钱。”
祁玉……她还是靠自己吧。
见她垮下双肩，一脸颓丧。端木晔故作诧异的问道：
“小玉儿怎么了？”
祁玉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突然发现我好穷啊。”
某人眸光微闪，“你怎么会穷？你的祁家商号几乎每年都有上千两的盈利。”
祁玉撇了撇嘴，“我那么多铺子加起来，一年才赚几千两。而枢密阁的消息，动辄就是上万两。我连他家的消息都买不起，还不穷吗？”
她终于说出来了，端木晔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终于引出她的话了。
“你要找枢密阁买消息？买什么消息？”
祁玉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呃……我，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话引出来，端木晔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起身去把房门关上后，来到祁玉面前站定。
祁玉仰着头，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端木晔垂眸与她对视，“你若是想找枢密阁买消息，我可以帮你。”
祁玉下意识就要摇头。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某人小声地唤了她一声“如玉。”
祁玉顿时身体一僵，但随即，她就一脸不满的看着他，“别随便给我取小名，我叫祁玉，不叫如玉。”
端木晔微微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就叫如玉，祁如玉，父亲是前工部侍郎祁衡。”
祁玉黑长的睫毛颤了颤，推开他起身就要离开，“莫名其妙！”
端木晔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小玉儿，你不想为你父亲平反了？”
祁玉倐地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端木晔微微一笑：“肯承认你是祁如玉了？”
祁玉……要不是看在他帮了她不少忙的份上，她真想给他一个大逼篼。
见她有发火的征兆，端木晔立马道：
“之前我让顾青玄去查你身份的时候，顺便也让他查了一下你父亲。
他查出，你父亲当年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她的爹爹，果然是被人陷害的！祁玉双目迅速泛红，“顾青玄还查出了什么？”
端木晔就把顾青玄所查到的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祁玉抬手抹了抹眼角，而后，目光沉沉的道：
“原来我爹当年得罪的贵人是静王！”
端木晔颔首，“十年前，朝廷拨款修缮宜城行宫，不少官员与材料商相互勾结，偷工减料，私吞官银……”
第274章 我会帮你
“……而那些官员所贪的官银又大多送进了静王府。
当时，你父亲身为监督使之一，却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自然而然就碍了某些人的眼。”
祁玉捏紧一对拳头，双目通红的接道，“所以，他们怕我父亲去告发他们，便先一步陷害我父亲，污蔑他贪墨。大理寺跟他们沆瀣一气，以最快的速度定了我父亲的罪！”
端木晔点头。
祁玉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眶滚落，可怜她阿爹阿娘，还有伯娘，就这样无辜赔了性命！
“你别哭啊！”端木晔见祁玉哭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祁玉抬起手背抹掉眼泪，红着眼对端木晔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然，她都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查到这些真相。
看着她明明很难过却故作坚强的模样，端木晔终是没忍住，伸手把人拥进了怀里。
“别难过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祁玉难得没有挣脱开他的怀抱，而是把头埋在他胸口，压抑的抽泣。
感觉到胸膛的湿意，端木晔收紧双臂，垂首低声求道：“我的姑奶奶，求你别哭了。”
她的哭声，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静王算账。
祁玉从他怀中抬起头，红着眼眶嗡声道歉：
“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衣裳。”
端木晔抬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低声叹息道：
“原来，我阿爹说的都是真的。”
“嗯？”祁玉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晶莹，抬眸看着他的样子格外的娇软。
端木晔抬手，温柔为她拭去眼角残泪，“我阿爹说，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她们只要一哭，男人就会举双手投降。”
祁玉脸上突然一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端木晔就那样看着她，眸色柔软，“你且安心做生意赚钱，你父亲的案子，待时机成熟，我会替他平反。”
祁玉却摇头，“多谢你，我自己的仇我想自己报。”
她以前是不知道仇人是谁，现在知道了，她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祁玉悄悄捏紧了拳头。
“你要怎么报？”端木晔看着她，“你手上有他们陷害你父亲的证据吗？那些官员的背后是静王，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能扳得倒他们？”
祁玉沉默不语，扳不倒他们，她就亲自动手送他们上西天。
端木晔见此，桃花眸一眯，“你别做傻事！”
祁玉把头撇向一边，一副我的事不要你管的样子。
端木晔长叹一声，伸手把她的脑袋掰过来，低头看着她道：
“且不说谋害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就说仅凭你一人，如何去杀那些人？”
他顿了顿，道：“你难道不想让你父亲的案子重审，还他也还你们祁家一个清白吗？”
“我当然想！”祁玉抬起头，杏眼通红的低吼。
“可是你也说了，他们官官相护，即便我找齐了他们陷害我父亲的证据，他们也还有静王这座大山靠着。或许到时候，我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端木晔把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我刚才说了，我会帮你。你忘了？我现在对付的人就是静王。”
祁玉半敛着眸子，“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第275章 我心甘情愿帮你
虽然她之前曾借威远侯府的权势来办些事，但却从未想过要让端木晔帮她为父平反，她一直想的都是待真相查明，便找机会去告御状。
端木晔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好让她的目光与他对视——
“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无须有负罪感。嗯？”
……
暮色苍茫下，一辆青帷马车从一条巷子里缓缓驶出，并入东大街街道。
马车里，连炤偏头望向旁边的祁玉，“姐姐可是有心事？”
“啊？没有。”自上了马车后便一直在走神的祁玉连忙摇头否认。
连炤疑惑，“那姐姐为何一直沉默不语？”
往日里，回程途中，祁玉不说跟他有聊不完的话题，但至少也不会似今日这般，一言不发。
“那是因为……因为……”祁玉想到后晌端木晔在小屋里对她说的那番话，脸颊又忍不住开始发烫起来。
“嗯？”连炤掸了掸腿膝间的衣袍，耐心等待。
“因为……因为……”祁玉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因为我刚在想事情，对，就是在想事情。”
“姐姐想的是什么事情？我可以听听吗？”连炤却不肯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就是……”祁玉抓了抓脑袋，随便找了个事儿说，“上次胡贤不是提出咱们可以自己租地来种植春茶么？我仔细想了想，认为租地不如买地。所以我打算明日去府衙看看，有没有官吏或乡绅要变卖土地。”
连炤转正脑袋，“嗯，明日我陪姐姐一起去。”
“好。”
翌日一早，祁玉就带着连炤一起去了趟府衙。待两人再出来时，祁玉手里已经拿着一个装地契的匣子。
祁玉借口还有事情要办，让连炤坐马车先回茶园。待看着载连炤的马车走远后，她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祁玉进了北街的一家酒楼。
待跟迎过来的伙计说明找人后，祁玉便被伙计带到了酒楼二楼的一间包间门口。
伙计躬身对祁玉道：“客官，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多谢！”祁玉摸出几个铜板赏给伙计。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伙计哈腰感谢，随后便高兴地拿着铜板离开了此处。
祁玉左右观察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这边，抬手正要敲门，却有人先一步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表哥。”
“进来说。”杜若宇侧身，示意祁玉先进屋。
须臾，两人在一张方桌前，面对而坐。
杜若宇提壶为祁玉倒茶，祁玉忍不住率先开口，“表哥，我已经知道当年陷害我爹的人是谁了。”
杜若宇倒茶的手一抖，“是谁？”
祁玉抿着嘴唇，小声道：“是静王。”
“静王？”杜若宇蹙了蹙眉，把茶杯放到她面前，“他为何要陷害姨父？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是威远侯府的小侯爷告诉我的……”
接下来，祁玉便把端木晔昨日说的那些全告诉了杜若宇。
杜若宇听完后，眉头紧锁。
半晌，他抬眸看向祁玉，“如果端木晔所言皆实，表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第276章 让他走
祁玉盯着面前的茶杯，低声开口，“我想借威远侯府的势。”
杜若宇听了，皱起的眉头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还皱得更紧了。
“威远侯府的势不是那么好借的……”
祁玉抬起头来，“端木晔已经承诺了会帮我。”
杜若宇咽下还未说完的话，拧眉问道：“你跟威远侯府的小侯爷似乎关系不错？”
“还……还算可以吧。”祁玉觉得对杜若宇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她跟端木晔很早就认识的事说了出来。
“三年前，端木晔在清河县……”
杜若宇听了祁玉的讲述，这才恍然，“原来你就是当年拿出紫灵芝救了端木晔一命的人。”
祁玉眨巴眨巴眼，“表哥也知道这事儿？”
杜若宇看了她一眼，点头，“威远侯府当年对此事并未隐瞒。”
不但从未隐瞒，甚至，威远侯府的仆人还四处传播。
祁玉……
了解了祁玉跟端木晔之间的渊源后，杜若宇眉宇舒展。
“既如此，表妹需要我做什么？”
祁玉摇头，“表哥这段时间且安心备考，反正我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距离春闱还有不到十日的时间，祁玉不想杜若宇因为她的事耽误了科考。
杜若宇又岂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不过替姨父翻案的事也确实不急于这一时。
他思忖片刻，吩咐道：“若有事，可随时传信给我。”
“嗯。”祁玉拿起面前的茶杯，双手举起，“小妹今日便以茶代酒，祝表哥此次科考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多谢表妹！”杜若宇转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还礼。
两人饮完茶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先后离开房间，出了酒楼。
“大哥？你怎么在这？”后走出酒楼的杜若宇刚跨出酒楼门槛，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左边传来。
杜若宇转身，看向往他这边走来的几位锦衣公子中的其中一位，淡定问道：“你今日温书了吗？”
杜若麒闻言，嘿嘿一笑，“我待会儿就回去温书。”
杜若宇睥他一眼，转身向前走，“现在就随我回去温书。”
“哦。”杜若麒俊脸一垮，在几位同伴同情的目光中，悻悻然的跟在兄长后面走了。
下午，祁玉揣着地契，随府衙派出的一位官差来到城外，见了几家佃户，并由佃户领着去勘测了那几块新买的土地。
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到城里，已经是傍晚。
祁玉撩开车帘看了眼天色，便让车夫直接回燕尾巷。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燕尾巷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停下。
祁玉从马车上跳下，正要往家里走，却听里巷突然传来吵闹声。
她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钟玉楼背着个包袱，脸色沉峻的大步往这边走来。
“公子，公子！”一小厮气喘着追出来，企图让他停下脚步。
“让他走，我钟云舟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一位身着绿袍，留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钟府的大门口，大声地喊道。
小厮听了，只得停下。
见钟玉楼竟真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燕尾巷，钟云舟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身体摇摇欲晃。
站在他身旁的管家见状，连忙把他扶住，“老爷！”
第277章 自己有心里才踏实
钟云舟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颤巍巍地指向巷口，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管家见此，忙抬头朝站着不动的小厮吼道：“还不快去把公子追回来！”
“诶！”小厮连忙撒腿往巷口方向跑。
管家转头对钟云舟道，“老爷莫急，廖安已经去追公子了。”
随后钟云舟便由管家扶着转身进了钟府。
祁玉把目光从钟府大门口收回，又转身看了一眼早已空无人迹的巷口，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