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这几日正在盘算去见方青莳，门外丫环来禀：“夫人，老爷过来了。”
第188章 远来的贵客
曹夫人把准备的礼物单子放在一边，端起茶做样子的抿着，看着曹志荣进门没动地儿。
打从上次不欢而散，曹志荣几次想要留宿这里都没成，明明是夫妻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这让曹志荣很不耐烦。不过与自己的前程比起来，这后宅的女人的心思还真算不得什么。
坐下来不等说话，宁嬷嬷送茶到手边后退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跟方青莳亲厚，可想过去一趟鹿武县？”曹志荣扫了一眼茶盏，端起来送到嘴边的时候，淡淡的说。
曹夫人看曹志荣：“正有此意。”
“方家在盖屋，若是你过去不妨示好，需要什么就派人去跟何云洲交代一句，我写封信你带在身边，何云洲见到书信必定会照做的。”曹志荣说。
曹夫人心里冷哼，夫妻多年自是知道他的性子，拉拢方家还不是因朝廷的官员要到了。虽然自己不齿他沽名钓誉钻营的样子，可能有这样的便利，自己何乐不为？
到底是没什么话说，曹志荣本想着趁机缓和一下两夫妻的关系，末了悻悻然的离开了迎晖院，刚到书房亲随就过来禀报：“老爷，夫人又给娘家写信，这半月已经是三封了，都被截下了。”
曹志荣坐下来嗯了一声，接过来书信直接扔到了抽屉里，看着里面小山似的书信忍不住冷哼，这许多年来冷慕秋一直都想要给娘家联系。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对自己从无溢美之词，净是一些牢骚不满，怪自己扣下吗？
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给何云洲，派人给迎晖院那边送过去，立刻去上衙了，如今到了年关，灾后的清河府真真是百废待兴，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哪有工夫在后宅里浪费时间。
曹夫人看过书信，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寒暄几句后让何云洲照顾自己出门的夫人，很是客气。
对何云洲来说，上峰如此交代，那还不得肝脑涂地的巴结？
宁嬷嬷打点行装，曹夫人去看望曹老夫人，好巧不巧遇到了李香芝，看她挺着显怀的肚子在老夫人身边，本想要多说几句的心思也没了。
“你要去鹿武县？”曹老夫人看了眼李香芝，清了清嗓子：“怎么没听说你那边有熟人？”
曹夫人笑了：“媳妇去方家，老爷的意思是方家在盖屋，这事儿我亲自跑一趟比较稳妥。”
听到儿子都这么说了，曹老夫人哪里会反对？叮嘱曹夫人路上小心，虽说不是多远，可曹夫人是个极少出门的人。
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曹夫人坐上了马车，除了车夫外只带了宁嬷嬷。
主仆一路上看着景儿，曹夫人心情难得的好了不少，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宁嬷嬷脸上笑着，心里头疼得很，自家的姑娘打从跟曹志荣到清河府后。就像是落单的雁子，真真是可怜啊。
“李家姐妹如今不足为惧，纵是怀了身子也被老夫人厌弃了，姑娘啊，听嬷嬷一句劝，出一家进一家是真不容易啊。”宁嬷嬷帮曹夫人揉着腿，轻声说。
曹夫人靠在软枕上：“嬷嬷，若是麟儿还在的话，何须你跟我说这些？我本来就孳息稀薄，如今没了盼头。”
提到伤心事，宁嬷嬷多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来到鹿武县也没停留，直奔靠山村去，这一路上看到过不少破败的村落，没有人烟，等到靠山村看到热火朝天的景象，曹夫人都吃惊了。
比她早一步回来的方静安正忙着和泥，一身水满身泥的庄户汉子们说说笑笑，是曹夫人极少能感受到的人情味儿。
不等她下车，方青莳得到消息就迎出来了，小村子里没谁家有高门贵客，除了方家。
“曹夫人！”方青莳到了马车前：“您怎么来了？”
曹夫人下了马车，笑道：“方姑娘丢下我就跑回来了，买卖还没做成，我不追来这事儿还不就黄了？”
“可不能，我打算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就过去拜访曹夫人呢，这会儿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委屈曹夫人了。”方青莳不好意思的说。
曹夫人进了村子的时候就看到了，虽说是村子可一个完整的院子都没有，试探着问：“那平日里都住在哪里啊？”
“半山腰的山洞里，曹夫人不嫌弃的话过去歇歇脚儿，要么现在我就陪着您到鹿武县去。”方青莳说。
曹夫人摇头：“不必麻烦，咱们去山洞里，长这么大还没住过山洞呢。”
方青莳跟院子里的婶子们交代了一句，带着曹夫人往山洞这边来说，爬上了缓坡，进了山洞，曹夫人打量着宽敞的山洞，丝毫没有潮湿的感觉，惊异的问：“方姑娘就住在这里吗？”
“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住在这边，房子没那么早能盖好，曹夫人是为了香料生意来的？”方青莳问。
曹夫人摇头：“朝廷要派人下来查看灾情，工部和户部都有人来，曹大人得知方家在盖屋，有意行个方便，刚巧我也想过来看看。”
方青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跟曹夫人算不得交情深厚，素来人和人之间最忌讳的莫过于交浅言深，曹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理儿。所以她点了一句曹志荣的心思，是真心想要跟自己深交。
“曹夫人疼我，既然到家了就住两日如何？虽说山洞比不得宅子里舒坦，但这里的吃喝都新鲜的很。”方青莳笑着说。
曹夫人自然愿意，不过也知道方青莳忙得很，让她去忙自己的事，她想要在这边看看景儿。
方青莳哪里会把客人晒在一边，喊了几个半大孩子进山去找野菜，拎来了野鸡和干菌子亲自下厨整治两个菜，不说精致好看，味道是一绝，曹夫人笑着让方青莳开个食肆，就冲着手艺也必定是红火的买卖。
吃过饭，曹夫人便带着宁嬷嬷去看景儿，见到采药的人下山，轻轻的勾起唇角：“嬷嬷，若是家里那边再不回信，跟我到这里住着吧。”
宁嬷嬷心里一酸，点头：“姑娘想去哪里，老奴就陪着您去哪里，山脚下置办个宅子不难。”
曹夫人眺望着靠山村，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第189章 将心比心良言相劝
方青莳安排马车去运青瓦回来，全村的百姓都放下自己家的事情过来帮忙，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封顶上瓦，接下来就是过年。
吴子秋和村子里的妇道人家张罗好了饭菜，干活的人都坐下吃饭的时候，方静安过来找方青莳：“曹府来人了？”
“嗯，曹夫人。”方青莳把饭菜装进食盒里：“说是曹志荣想帮咱们，我没用。”
方静安冷哼一声：“用他作甚？朝廷要来人了，想让我衬托他，小人行径。”
“大哥，未必不是机会。”方青莳提着食盒：“我去陪着曹夫人用饭，今晚得谈一谈买卖的事情了，这样的人住在这里一两日是新鲜，时间长了可不好。”
方静安看着妹妹的背影，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机会？也是啊，自己想要治病救人，可不单单是在清河府，回头还真的好好想一想才行。
方青莳过来的时候，见到曹夫人正坐在缓坡上挑拣着草药，谢玉茹和石秀英在她跟前，那样子颇有些相谈甚欢。
“阿莳来啦。”谢玉茹眼尖的起身过来：“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啊？”
方青莳低声说：“清河府的曹夫人。”
“嗨，婶子又不是傻，知道是清河府的曹夫人。”谢玉茹低声：“只是打听的事情可不少。”
“无妨，以后会跟咱们做香料生意。”方青莳拍了拍谢玉茹的手臂，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勾起唇角：“婶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谢玉茹笑着点了点头：“那行，我们也都快忙完了，阿莳快去待客吧。”
山洞里点了灯笼，小桌子上摆了饭菜，又给宁嬷嬷单独放了一桌在门口，大户人家规矩多，可到了这里都是客。
“方姑娘的邻里乡亲可都是能人。”曹夫人对灯笼和小桌子的精巧手艺赞不绝口。
方青莳顺便提了提姜木匠，毕竟姜木匠的手艺是真的很好，十里八村找不到比他手艺更好的人了。
曹夫人好奇地问：“处处都受灾，我看这里的百姓吃喝都很足，是提前就存好了粮？”
“实不相瞒，是青瓦寨跟我们村子里的人用粮换药材，要不然这日子也难熬的很。”方青莳笑呵呵的说。
曹夫人哦了一声便不多问了，方家跟青瓦寨是什么关系自己不关心，话锋一转：“咱们这香料买卖如果能做到别处的话，会不会让方姑娘难做？”
方青莳给曹夫人盛汤：“不会，曹夫人只管放开手去做，我也不愁出路了，眼看到了年关，大户人家正好要置办这些年货。再者您也看到了，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进山采药，咱们调香的东西不缺，卖出去就是银子，怎么会难做呢？”
“那就好，对了，方姑娘啊，我想要在这里也盖一处宅子，不知道行不行。”曹夫人问。
方青莳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抿了抿嘴角：“曹夫人，我这话按理不该说，可您有心照拂我，我又最受不得别人的好，所以不中听也别往心里去。”
“我不把方姑娘当外人，在清河府这么多年也没有知己好友，尽可说。”曹夫人说。
方青莳正了正身：“和离快刀斩乱麻固然清爽，可往后余生委实艰难。再者曹大人可不是寻常人物，有这次灾情和时疫垫底儿，仕途顺畅可期，为何不让自己日子过的自在还舒坦呢？”
曹夫人叹了口气。
“至于后宅里的一些糟烂事，夫人是大户人家出身，自是见多识广，谁家还不都是这幅样子，您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只要使一使手段。纵然是曹老夫人也越不过您去，更不用说那些个没甚体面的了。”方青莳顿了一下：“兄长给您调理身体也有些日子了，这年纪儿女双全也不难。至于这夫妻啊，情深意笃是夫妻，若没有这情深意笃啊，还不是过日子？人不自伤无人能伤。”
曹夫人还没怎么着呢，门外的宁嬷嬷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个劲儿的点头，自己就是这意思，可说不出这么漂亮的话，真希望能点醒了姑娘，往后日子曹府里做主子，好过外面风吹雨打，无所依傍。
“方姑娘，能听到你这一番话，我心里头真暖。”曹夫人说着，低了头用帕子压住了眼角，暖是真暖可更多的是心酸。
方青莳轻轻的握住了曹夫人的手：“您也知道我和李家姐妹的关系，李香翠逃走之前见过我，当时她说了一件事。”
曹夫人抬头看方青莳。
“曹老夫人商量着去母留子。”方青莳目光坚定地看着曹夫人：“夫人该知道，老夫人心里头并没有把她们当成什么。不过是上岁数了，见不得膝下无孙男娣女承欢，真要说李香芝能母凭子贵。呵，在老妇人眼里她都不配的，这样的后宅，夫人只需要做壁上观就好。”
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我也随着那些人叫一声阿莳行吗？”
方青莳立刻点头：“求之不得，您这么亲近，可是阿莳的福气呢。”
“阿莳，我之前一门心思的想要和离，曹府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今天倒是被你点醒了。”曹夫人抬起手扶了扶鬓角：“多年来写了许多书信往娘家去，总是没有只字片语的回信，我心里头知道他们是不想让我走和离这一步，可我心里苦无处倾诉，就钻了牛角尖儿。”
方青莳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就是冷家大爷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妹妹写给娘家的书信，这些书信都被曹志荣截获藏匿起来了，当时冷家大爷哭红了眼，听说曹志荣磕头磕得额前流血。
这话不能直接说，方青莳只能说：“夫人仔细想一想，别说和离，就是您自请下堂，曹大人最重视名声，可能愿意？”
曹夫人苦笑：“夫妻多年，是了解的。”
“既然了解，那不如投其所好，能跟娘家人说，跟曹大人挑拣着说一说未尝不可。”方青莳说。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曹志荣在书房里打开了曹夫人的家书，看完之后气得额角青筋都凸起了，竟然想要跟方家做香料生意存养命之资！还想自请下堂！真是想要把自己的脸子踩到泥里去啊！
气哼哼的往曹老夫人这边来，一进门边说：“母亲，儿子要休妻！”
曹老夫人脸一下就白了，抬起手就给曹志荣一个大嘴巴：“放肆！你受了哪个贱蹄子的枕边风？休妻这话你也敢说！”
【求生：女主是重生，不是穿越，她还不具备现代女人的开放思想，说不出来不行就换，下一个更乖的话，亲们勿喷】
第190章 再回青瓦寨
曹志荣被打的面红耳赤，从袖子拿出来曹夫人的家书：“母亲自己看看便知。”
“还当自己是三岁孩子！”曹老夫人拿过来书信打开看了几眼，面色顿时沉下来了，看到最后把书信拍在桌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气，显然是气得不轻。
曹志荣趁机说：“她早就离了心。”
“你懂什么！丧子之痛谁扛得住？做母亲的人有什么指望？还不是孩子。”曹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良久：“罢了！罢了！”
曹志荣刚要说话，就听母亲说了句：“既往不咎，休妻这话也别再说出口，别人听去了笑话！再者你那些个妾室没个争气的，一直都没怀上的就放出府去。”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冷慕秋虽说是明媒正娶进门的人，可孳息单薄也是事实。如今她心中憎恶儿子，不肯让儿子留宿在迎晖院里，关那些妾室什么事？”曹志荣倒不是舍不得几个妾，主要是不敢相信母亲的态度，这病了一回后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曹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搭理曹志荣，而是叫来了秦嬷嬷：“把咱们的那点子私房钱都拿出来，慕秋想要做生意是好事，我也入个股儿，回头院子里那些个不省心的也甭客气了，本来就是传宗接代的玩意儿，蛋都下不出来一个还有什么用？在后宅里恶心人，能发卖的都发卖了。”
“是。”秦嬷嬷领了吩咐退下去了。
曹志荣都怀疑冷慕秋给自己的母亲下降头了。
曹老夫人瞟了一眼过来，淡淡的说：“同样是你屋里的人，我病了是慕秋在跟前伺候着，尽心尽力，那李香芝去方家香铺拿来了破香料到我跟前儿作妖，我是猪油蒙了心，你也是瞎的？反过来慕秋什么也不说，挨打了也只是忍着，去方家铺子找了最好的香料过来孝敬我，这人心最怕比，我可不糊涂！更不用说李香翠竟还敢敲了我的锁，卷走了我的东西，倒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可这心思够歹毒了，你也别跟我这里杵着，自己回去寻思寻思，方家兄妹为何不搭理李家人，再就是你是做什么吃的？身为朝廷命官，家事处理不妥当，还有脸提休妻！”
被骂了一顿的曹志荣回去书房，一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想着后宅的事……
靠山村的早晨还雾蒙蒙的，住在山洞里的村民就都下山去村子里继续盖屋了，曹夫人本就眠轻，醒来的也格外早。
“姑娘，再睡一会儿吧。”宁嬷嬷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