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翻了个身：“嬷嬷，昨儿你哭了，是因为方姑娘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这情景让宁嬷嬷想到了从前，那会儿姑娘还没出阁，在自己跟前永远都是一副孩子样儿的场景，抬起手顺着曹夫人的发丝，轻声说：“是啊，嬷嬷也是方姑娘那样的心思，可嬷嬷嘴笨，说不出那些话来，姑娘是若是能想开的话，回去之后拿出来当家主母的架势，后宅还能起什么风浪？若是再有一儿半女，不说为了曹家，姑娘往后也有仰仗，可要出了曹家的门，处处都是难啊。”
“我也想过，本来我就想着活不起还死不起吗？如今倒是觉得自己矫情了，你看看这些寻常百姓的日子多艰难，可他们没有一个愁眉苦脸的，过的可有奔头了呢。”曹夫人蹭了蹭宁嬷嬷的手掌：“曹志荣最怕名声不好，拿捏了软肋他还敢作妖吗？至于那些个人，我可不招惹，都给老夫人约束着吧，回头外面的买卖抓在手里，多养几个忠心耿耿的人放在身边，这日子也没什么过不得的。”
宁嬷嬷心里头欢喜的不行，更是感激方姑娘，这一趟来鹿武县可是走大运了。
曹夫人起身，出门看着雾隐隐的山：“嬷嬷，采药的人都进山了，山脚下的人肯定也开始盖房子了，咱们跟方姑娘谈了买卖就走，可不能在这边给人家添麻烦。”
“姑娘说的对。”宁嬷嬷笑呵呵的端着水过来给曹夫人洗漱。
曹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以后别叫姑娘了，还是叫夫人吧。”
“是，夫人心里头通透了比什么都强。”宁嬷嬷笑呵呵的说。
方青莳上山送饭的时候，就看到宁嬷嬷陪着曹夫人在整理草药，赶紧快步过来：“曹夫人可万万使不得。”
“闲着也是闲着，阿莳啊，咱们的买卖谈一谈，谈妥了我们就回去了，你这边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也尽管说。”曹夫人说。
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宁嬷嬷搬来了桌子，粥和小菜，饼子和鸡蛋，这个时候在村子里能拿出来这些待客的人家可不多。
“曹夫人想要把买卖开到哪些地方呢？”方青莳问。
曹夫人放下筷子：“清河府一共有六县，阿莳如果愿意的话。除了鹿武县外剩下的五县都可以开个铺子。如果做得好，也可以往别的府城试一试。”
“愿意。”方青莳点头。
曹夫人笑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别的铺子也都叫方家香铺，明面上都是方家的买卖，我们合伙可行？”
“曹夫人想的周到，这对咱们都好，合伙就得有红利分配，就五五分吧，我出香料，余下的曹夫人受累。”方青莳说。
曹夫人挑起大拇指：“阿莳是个痛快人，那就这样，我回去就带人到香料铺子里看看如何布置，等余下几个县的铺子都安置好了，阿莳这边送香料过去就行。”
方青莳想了想：“曹夫人也可以挑几个心腹到香铺那边学一学，絮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回头铺子用的活计得懂香料才行。”
“那行，我回去准备着，等阿莳再去泾河府的时候，咱们签个契书。”曹夫人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方青莳给唐絮芳写了一封信让曹夫人带回去，免得絮芳不知道这是自己人，送走了曹夫人后，方青莳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大哥方静安看顾着，她带着段成德带几个人回去青瓦寨。
香料很多都在山里没运出来，一来没地方。再者装窖的香料不能提前挪动和开封，得到时间才行。再者也要把家里人都接回来，过年了，得团圆才行。
第191章 周玉儒的手段
青瓦寨里住着的人很少了，虽然原本那些百姓也不会聚集的住在主寨这边，可还是能感觉到冷清。
山脚下是有守山的兄弟在的，山上就只有方青荷和花二娘几个人在这边。
“阿姐，你可算来了。”方青荷过来抱住方青莳的手臂：“家里都安排好了吗？是接我们回去吗？都要搬走吗？”
方青莳无奈的看着妹妹。
方青荷笑着贴过来蹭了蹭方青莳的肩：“阿姐，我好想家，我们都想要回家。”
“都准备好了吗？”方青莳问。
方青荷想了想：“还差点儿，香料还需要时间窖藏。”
“香料放在这边一段日子，家里还需要时间整理，咱们休整一下就回家。”方青莳没看到温晏，问了句：“温晏呢？”
“带人上山采药，他留在山里。”方青荷拉着方青莳进了小院，花二娘正在跟许嬷嬷做新衣，两位老人家认真到没听到方青荷叽叽喳喳的动静。
“二奶奶。”方青莳笑眯眯的过去。
花二娘抬头看了一眼，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迎过来：“咋过来了？上回接子秋她们回去的时候说家里盖房子呢，这才几天光景，盖好了？”
“还没那么早，不过上梁铺瓦后能住人了，再者也要过年了。”方青莳伸手扶了一把给自己行礼的许嬷嬷：“收拾一下咱们就下山。”
“是。”许嬷嬷收拾了桌子上的衣料和针线，去忙了。
花二娘拉着方青莳的手问了村子里的事情，末了感慨一句：“到底是亲近，回去那边才是家。”
蜂箱留在了山里，两万石的粮食也不能带回去。幸好这边有守山的人，倒也不担心。虽然青瓦寨大部分的人都走了，可余威还在，青瓦寨山脚下只有从泾河府逃难往清河府的人，从朝廷赈灾的旨意下来后，逃难的人也少了很多。
第二天早晨，方青莳刚起身没多久，山下有人上来禀报，周玉儒带着人到山脚下了，要拜访青瓦寨大当家的。
方青莳皱眉，这可真是太巧了，早一天自己没来，玩一天自己都回去了，本来还担心这两万石的粮食该如何安置，该来的人就来了。
“让周大人在山下等着。”方青莳吩咐到。
守山人立刻下山去传话。
方青莳找到一套祝玉红的黑色衣裙，戴上黑色的幕篱，让人抬着竹椅轿下山，居高临下看到周玉儒带来的人，不多，也就百八人的样子。但是马车不少，停了有十几辆马车，这些马车并不是运送物品的平板马车，而是布蓬马车，这让方青莳心里提起了几分精神。
周玉儒有些焦急，看到山顶下来的竹椅轿忍不住咦了一声。
“周大人，为何事而来？”方青莳冷声问道。
周玉儒负手而立：“买粮，小姑娘能做主吗？让祝横山跟本官谈。”
“周大人，粮是青瓦寨的粮，我不能做主也不会来这里，想要见我们大当家的可不容易，别忘了，咱们只有买卖没有仁义。”方青莳淡漠的看着周玉儒：“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清河府地界，再者周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契书？”
周玉儒顿时哽住了，暗暗磨牙：“有多少粮？可否谈价？”
“不能谈价，看周大人要多少，非但不能谈价，还要周大人自己带人上山运粮。”方青莳知道留在山上的人并不多，只有这样安排才能顺利的把粮卖出去，当然也不会给太多，清河村里住着的都是山寨里搬过去的百姓，安排人送一些粮过去才行。
周玉儒想了想：“一万石。”
“周大人带来百万银了吗？”方青莳缓缓地吸了口气，价确实高的离谱，可这才到年关，转过年到有粮食吃的时候至少也要半年时间。所以这些粮食跌价的可能性很低，毕竟此时晋王府的粮食价格更高一些，不过不放在这边罢了。
周玉儒没想到青瓦寨还有这么多粮！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银子，可是有什么办法？朝廷要派官员过来，若是泾河府的乱象依然在，自己前途堪忧。
跟随来的人半天没听到周玉儒的动静，有人就沉不住气了，三五成群的下车来到周玉儒面前。
方青莳看到这场景，微微挑眉，怪不得周玉儒明知道青瓦寨的粮价如此之高也赶来，原来是把泾河府的大户都叫到了一起，一府六县，大户人家可不少！
所以在寻常人看来，百万两银子很多，可举全府之力，方青莳认为他们还能买更多。
周玉儒一脸为难的跟这些大户乡绅说明情况，当然会提一句为了能让百姓有粮吃，官府和自己都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没有粮食就难活命，另外青瓦寨拿出来的都是上等米。
如今的泾河府，大户人家都没有余粮了，倒不是没储存，而是百姓饿疯了，拼了命的闯到粮仓去抢，闹出来不少人命，官府不追究人命是他们提出来的条件，当然周玉儒也有他的条件，那就是这些大户乡绅得出钱共克时艰。
二十几位，家底子各有厚薄，不过能称为大户乡绅都不穷，这个时候除了拿钱买平安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众人商量后，各自把自家的账房先生叫过来，十万八万两银子都是寻常，最少的也拿出来三万两，众人拾柴火焰高，百万两白银凑够后，周玉儒让各家按照拿出来的银子能买到的粮食，十分之一留给这些大户乡绅。
在方青莳认为自己粮价太高的时候，周玉儒可一点儿不觉得转手翻十倍的价格高。
方青莳看着装满箱子的银票，在心里盘算着如何送到南蛮了。虽然财宝动人心，可自己擎不住这么大财富的时候，散出去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周玉儒派人送银票到青瓦寨人手里，方青莳安排几个人留在后山的山路上引人上山，这些粮食运送出去需要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方青莳让花二娘和青荷带着自己人早一步下山回家去，她拿着银票匣子找到了温晏。
“大当家的，我真的能去南蛮吗？”温晏激动之情毫不掩饰，显然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方青莳点头：“连夜走，带两个兄弟，把这封信交给玉红。”
“是！”温晏双手接过来银票匣子和书信，大步流星的离开……
第192章 找到老虎口了
方青莳一身黑衣戴着幕篱，别人想要见一面是绝无可能，看着山洞里储存的粮食少了一半，陷入了沉思。
要离开青瓦寨的时候，把守山的兄弟们都叫到了一起，带队的名叫唐大。
“若是周玉儒要攻山，兄弟们都可以退走，去清河村也好，靠山村也好，不准正面迎敌。”方青莳说。
唐大拱手：“大当家的放心，我们这些兄弟早就安排好了，只是山里的那些粮食该如何安置？”
怀璧其罪是方青莳最担心招来祸事的原因，听到唐大这么说，沉吟片刻：“让兄弟们出面去鹿武县开粮铺，价格不用太高比对着东升粮铺的价格就好，拿出来五千石粮食卖完就收手，余下的送入密室，以备不时之需。”
唐大领命，方青莳这才离开了青瓦寨。
选择在鹿武县开粮铺的原因有二，一是何云洲一直都没粮，二是鹿武县的东升粮铺是晋王买卖。既然朝廷的官员要来清河府，那泾河府也必定是要去的，朝廷的人都到了眼跟前儿，周玉儒被宰到倾家荡产怎么能心甘？最初两府要剿灭青瓦寨反受其害的仇更可能会趁机报复，退一万步讲，郑宝珠一直都没动静，而郑家满门都死在了青瓦寨的手里，不管什么原因，青瓦寨都会成为目标。
自己就要借着周玉儒的手对外摆明了青瓦寨再无山匪的事实。
“东家，李家庄也在盖屋呢。”段成德说。
方青莳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嗯，他们也要过日子。”
对于李家庄，方青莳还是那个态度，愿意进山采药送到方家就收，至于别的就不用再有瓜葛了。
早就听谢玉茹提起过李福和李虎兄弟俩住在老虎口那边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郑氏和潘氏听了自己的话，为了自保而已。
回到家里，方青莳看着村子里的人在给房子铺瓦，这一排虽说都是自己家的地方，但盖屋的时候可没忘记了朝廷的规矩，三家一模一样的青砖瓦房建好，住下这些人绰绰有余。
“阿姐，咱们家真大。”方青荷回来好几天了，可一看到这气派的房屋宅院就忍不住开心，谁能想得到方家能有今天的日子啊！
方青莳揉了揉方青荷的脸蛋：“东院是大哥家，我住在第二个院子里，你住在第三个院子里，二奶奶跟我住。”
“子秋跟我住，周玲和王莺调香都不错了，也跟着我成不？”方青荷立刻说。
方青莳看着是院子里忙碌的人们：“回头在村子里挑一些孩子们教一教，左右是要用人的。”
“嗯，阿姐放心吧，他们对咱家好，咱们就得对他们好。”方青荷要去自己的院子看看，欢快的走了。
看着小妹的背影，方青莳嘴角都翘起来了，也许在外人看来方家是沾了青瓦寨的光。不管怎么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身，不容易。
靠山村的房屋也都在盖，夯土的墙虽然费人工但很省钱。身为村长的杨金每天都起来最早，安排人分成几组，伐木、取土和夯土墙，妇女除了进山采药，余下的人到河边割苇子，晒干的苇子编成帘子铺在房顶上，有余钱的人家铺瓦，舍不得铺瓦的人家就用泥把房顶抹好。
不过想要建好村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暂时都住在山洞里。
李家庄也忙，李长明和闵氏家的房子修葺好了后，闵氏就大病了一场，村子里的妇女都过来看望闵氏，也有想要打听打听采药的事。毕竟打从暴雨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方青莳。
闵氏嘴上什么也没应承，心里头是清楚方青莳定是不会再回来了，李景瑞这一家子到现在算是真正的家破人亡占全了，任凭谁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用守孝去压方青莳。
“景芳他爹，咱们去一趟靠山村成不？”闵氏问李长明。
李长明叹了口气：“去作甚？我听说方家在盖屋，这个时候还能拉青砖和瓦盖屋的人家可招惹不起，再说旁人去都还好，李家人去的话，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这话说的闵氏泄气，靠在枕上没言语，这一村子的人都被李景瑞一家子给连累了。现如今家家户户都没下锅的粮，如果能采药换点儿钱的话，这活路也就有了。
“这些日子没见到虎子媳妇儿，之前她家妯娌俩跟方青莳关系亲近一些。”李长明皱眉：“他们根子就在这里，难道还能去逃荒了？”
闵氏看了眼李长明：“你也知道那妯娌俩跟方青莳亲近，方青莳都能告诉我多存一些粮食，难道就不能告诉她们？我是没当回事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她们啊，保不齐是躲开这些人在山里头过安稳日子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长明起身就出去了。
要说凤岭山是很大，但能让李家两兄弟待得这么老实又没有被上山挖野菜的人找到的地方，李长明知道。
当他来到老虎口前面的小院子外的时候，刚巧遇到了打猎回来的李虎和李福哥俩。
提着两只野鸡一只野兔的哥俩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兄弟俩真聪明啊。”李长明忍着尴尬，笑呵呵的先说话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虎，大步流星过来：“长明大哥，我们也是没法子，快进屋。”
这院子里临时又搭了一溜儿草屋，虽说看着寒酸，可这个时候谁家不寒酸？能米粮不愁的吃饱肚子都是天大的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