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来了位小娘子——一缕怀香【完结】
时间:2023-06-22 17:15:13

  裴洛城拉她坐回自己身边,揉了揉她头刚刚磕到的地方,“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管闲事呢,还是先管管自己吧!”
  他声音轻柔,如羽毛在心头轻轻扫过,看向她眼眸突然变得无比深邃,“你还走吗?”
  他的眼神如湖水般清澈见底,语气真诚却又带着一丝怜乞,让人难以直视他眼睛再拒绝他。
  “走!”
  江陵定定朝他点了点头,见他眸中黯淡,且带着一丝犹疑,笑着回说,“我以后再不离开大人了,只要大人心里没有别人,”
  “那你为何还要走?”
  “我打算去绥安,”“你一个人吗?”
  “对啊,现在水云间已经转手,除了大人以外,我又一无所有了,”
  “这么快就决定了?”
  “嗯,”江陵突然垂下眼睫,“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叔父,”
  裴洛城定定地看着她,他眼睫轻闪,突然有一个大胆想法从他心头闪过。
  这天晚上,裴洛城回到书房,家丁送了一封密封信进来。
  裴洛城接过密信,牛皮色信封以赤红色火漆封口,他一边拆信一面问那家丁,“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他说他们家主子说了,此信送到裴府转交给大人后,务必即刻返回不得在中途耽搁,他们此次好像不是走官道过驿站,”
  裴洛城胸中一荡,已将手上那封信展开,原来是窦大人的来信。
  他缓步走到案几上一盏银质连枝油灯前,细细阅读信笺上的内容。
  原来,窦大人离开上京赶赴边城上任后,心中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于是他悄悄命何甄暗中调查了原西南都督张韬的这几年的账簿,这一查,还真就让他查出惊天大案。
  何甄只是熟读过大量兵书,实战经验没有。但奏章浓墨的确是把好手,且他在窦璐德门下多年,是个素有心机之人。
  早在他们出发去往西南之前,他就已经托人打听了前任都督的情况。于是他表面按兵不动不露声色将这件大案查了个水落石出。
  西南驻兵,每年给兵部上呈具文所报士兵十万,可实际上却只有兵士五万。
  每个士兵每月单是钱粮草秣的花销大约是五两银子,以此推算,五万个士兵吃空饷,大约每年就会多向朝廷三百万两银子!
  张韬在西南已经扎根五年,这五年来,一千多万两银子究竟流向何处,大约谁的心里都清楚。
  这样一份证据实在难得,从金牛山铜矿,到西南驻军贪腐,他已经嗅到大厦将倾的味道。
  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既然他在京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怕窦璐德如今处境也不妙。
  尽管那信使很小心绕过官道,可这上京城到处都是相府眼线,就怕他早已被人盯上。
  当年边城真相只有窦璐德一人清楚,若窦大人真如他所料那般已经置身险境,那么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便是立即出发赶赴西南。
  可如何才能摆脱这里眼线……
第126章 陆风出事了
  第三日,裴洛城一袭常服陪同江陵去陆风家中探望陆风长姐,走到家门口时,只见院落清冷,邻居家的大婶眼眶通红,边走边抹着泪。
  江陵赶忙上前问询才知,就在今晨,陆风姐姐没了。
  原来那日陆风被抓进京兆尹大牢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被他姐姐听到了。当即口吐鲜血昏厥过去,当晚有人为她请来大夫,但那时为时已晚矣。
  她本就有痼疾在身,又听说阿弟出了这样的事,急火攻心当天夜里人就没了,今晨邻居大婶过来探望时,听说身子已经僵直了。
  江陵从屋子里出来,因为时值七月,尸身不能存放太久,需得尽早将人入土为安,可陆风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且从小二人感情亲厚。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来见姐姐最后一面。
  她只好转而相求大人,裴洛城觉得此事合情合理,且陆风之罪,本就是一顿板子可以解决的。既然打也已经打了,罚也已经罚了。至于什么时间放人不过就是府尹大人一句话的事儿。
  当天下午陆风回到家时,大门上高高挂起了两条白色丧幡,他拖着沉重步子走进房间,一眼看到长姐笔直躺在那张破旧的床榻上,脸上蒙着一张白色帕子,他悲痛欲绝,长跪于榻前久久不起……
  江陵看到陆风的样子,觉得甚是心酸。
  日晚,暮云四合,她默默走到大人身边,回头朝灵堂方向看了一眼,“陆风刚让我来告诉大人,谢谢大人为他长姐料理后事,”
  灵堂里一切都是裴洛城着人布置的,那口棺材也是从棺材铺老板手里买的。因为急着用,现做已经来不及,老板索性将早早为自己准备的那口用上等木料所做的棺材卖给了陆家。
  裴洛城也顺着江陵的视线看向身披一身白色麻衣的陆风正跪在灵前磕头,附近邻居亲友陆续赶来上香。
  “他还好吧?”
  “他可能不太好,大人,今晚我想留在这里,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裴洛城展眉想了一下,欣然点头,“你多注意身体,一会儿我还要进宫一趟,不能留下陪你。”
  当晚,天气闷热得透过不过气来,偶尔传来几声闷闷的雷声,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江陵熬了些米粥给陆风送去,让他稍微稍微垫补一下肚子,天热汗出得多,他才刚受过刑,怕他身子吃不消,却被陆风拒绝了。
  不知深夜几时,天空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大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灵柩前长明灯忽明忽暗,几几欲灭。
  江陵有些害怕,不由缩了缩了身子。这时,跪在她对面的陆风似乎有所察觉,抬眼看了看她,用手拍了拍了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过去。
  其实,江陵胆子并不小,她不怕电闪雷鸣,也不怕所谓怪力乱神,她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做亏心事,自然这些都是不怕的。只是这两种元素的结合,再加上又是这样的夜晚,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她起身走到灵柩前,点燃三炷香放进香炉,然后又走到陆风身边。陆风侧目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眼底看上去疲累至极,眼睫轻轻垂下,慢慢将她的手捉住。
  他的指尖从她十指指缝中一点点穿行而过,她可以清楚感觉他指腹上因为常年习武磨出的老茧……
  “别怕,”
  他嘶哑的嗓音格外沉重,似乎绝望中带着一丝欣慰。
  也许是这几日的经历让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姑娘,也许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人……
  江陵看着他,轻轻点头。
  “其实,你不用留下陪我,”说完,他转头看向灵柩方向,久久凝视,没有再说话。
  大约过了子时,江陵突然觉得有些头重,眼睛也睁不开,她跪坐在陆风身边,身体斜靠在蒲团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整晚。
  辰时未到,裴府门房下人匆匆来报:小河庄陆家出事了,陆风死了!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裴洛城骑快马速速赶到小河庄,远远望去,陆风家大门已被许多闻讯赶来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甩鞍下马后,拨开人群冲进陆家。
  只见陆风身体笔直躺在院中,江陵远远靠墙站着,眼眶红红地瞥向陆风,看来应该是被吓到了。
  江陵五岁那年,她阿娘便是在卧房中悬梁自缢而亡,从此,她心里有了阴影。而今晨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发现陆风并不在她身边,香炉里的三炷香早已被风吹灭,偌大的灵堂只剩下她一人。
  她起身沿着院子寻索,小声叫着陆风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应。
  直到她推开卧房的门……
  看到他整个人被一条白绫缠绕在脖颈,高高悬挂在房梁之上时,僵直的身子似乎还有些轻微摇晃时,她呆住了。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胸口窒息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一幕,何其熟悉,至今尚有阴影笼罩。如今陆风又在她面前上演了相同一幕。
  当年,她不过才五岁,一个人躲在墙角,瞪大眼睛看着街坊邻居好心人把她母亲从白绫上安放下来,他们离开时,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有的摇头兴叹,有的则是觉得她身世可怜,更有甚者骂她命硬,克的父亲失踪母亲自杀……
  看到栅栏外围观的村民,她仿佛又回到阿娘去世的那天,一个人躲在墙角,看着他们指手画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也许他们是在骂她命硬克死了陆风,也说不定。
  见到大人朝她走来,她这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围观的村民纷纷摇头,“真是可怜啊,姐弟俩前后脚就这么走了,”
  “是啊,他们爹娘去世得早,没想到他们的一双儿女,年纪轻轻也都这么走了,”
  “陆霜一手把小风带大,长姐如母,原本还指望小风给陆家传宗接代,唉,真是可怜哪!”
  江陵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对大人道:“他昨晚明明就还好好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会突然自杀,他为什么要这样啊?霜儿姐都还没有入土为安,他怎能这么自私就走了……”
  裴洛城轻拍了她后背,“没事,别怕……”
第127章 惊天发现
  裴洛城的视线在人群中寻索,终于看到了柏叶,柏叶朝他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心疼地看着哭红眼睛的江陵,“别哭了,柏叶已把仵作带到了,一切都等他看过再做定论,”
  江陵点了点头,赶忙擦干眼泪,随同前来的仵作进入房中。
  此人走到陆风身边将他细细查看一遍,又问了江陵出事的地点,而后一行人又来到卧房,仵作如此这般丈量一番,江陵只愣愣地看着他忙里忙外,口中似乎小声嘀咕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再次走到陆风尸身旁,定定地看着他脖颈上的泪痕,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裴洛城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有什么话你只说便是,无论对错,只要能讲出你的凭据,”
  听到大人发话,仵作这才稍感放松一些,躬身点头,“只是属下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一旁的江陵心中咯噔一下,他这是何意?难不成陆风还是被人谋害的不成?
  他抬手指向陆风脖颈处泪痕,“大人你来看,校尉脖颈上勒痕所形成的索沟,喉结最低处的颜色最深呈深紫红色,而缢痕也呈倒三角,与自缢身亡所形成的勒痕是一致的,”
  “您的意思陆风确定自杀无意了?可我昨晚一直在这里,他的状态虽然很差。可我觉得那是因为骤然痛失亲人而感到悲伤而已,并没有看出他有轻生的念头,”
  他昨晚明明已经看出她害怕,还示意她坐过去拉住她的手,又怎会将她一个人丢在灵堂……
  裴洛城正色问道:“可是呢?”
  仵作微微一笑,“大人说的是,这也正是属下拿捏不定的地方,还有一种情况也会造成自缢假象,那就是如果这位死者生前被人打晕,或者是在他意识未清的状态下被吊起,故意伪装成自缢,这种情况是最难甄辨的,”
  “打晕?”江陵小声喃喃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说,人还活着,但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的状态?”
  “正是,”
  江陵看向那仵作,眉头紧蹙,“可,陆风的功夫那么好,放眼全京城,能趁他不备把他打晕的人想来也没有几个吧,”
  裴洛城顿了一下,看了看江陵,“昨晚陆风出事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也一直在灵堂,”
  “他何时出去的,你可有印象?”
  江陵想了想,只觉得脑中一团混沌,实在记不起丝毫线索,“我当时有点害怕,他还让我坐到他身边,拉着我的手,后来我实在困极了就睡着了,当我醒来时,他人就不见了,”
  仵作愣了一下,眉头骤然一蹙,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于是他又仔细强调一遍,“姑娘的意思是,陆风生前是一直拉着姑娘的手跪坐于灵堂。而当他离开的时候,姑娘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被他这么一问,江陵竟有点不知如何作答,裴洛城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视线移向别处……
  “我真的没有撒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真的毫无察觉,昨晚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睡得那么死,”
  仵作眼中一亮,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启发,转身从自己的带来的工具包里,摸出一个十分细小工具,在陆风的鼻腔里转了转,又拿出一些江陵并不认识的瓶瓶罐罐,如此这般意烈环。
  过了半晌,结果出来了,陆风的鼻腔里有迷药的痕迹。
  江陵听完后,用也给自己实验一番。果然在她的鼻腔中验查到轻微迷药的残留。
  “这就是一种普通的迷药在江湖中倒是颇为常见,通常为那些鸡鸣狗盗的人用来劫财劫色的下三滥手段,常为江湖人所不齿,不知这位陆校尉可是得罪了什么小人?”
  江陵心中一凛,“您的意思是有人在灵堂中放了迷药,”
  难怪自己会睡得这样死……
  裴洛城继续问道:“如此说来,陆风是被人蓄意谋害了,”
  仵作躬身点头,“目前看来,应该系谋杀,”
  江陵静静地盯着他脖颈紫红色勒痕,不由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抬手去摸了摸。
  裴洛城怔怔地看着她,还以为她伤心过度。
  未几,她直起身子,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目光有些呆滞,“请问先生,他脖子上这处紫红色的勒痕会不会消失?”
  仵作笑了笑,“人死如灯灭,全身血脉停止运作,这处血瘀只会随着尸身腐败而溃烂掉,却是不会消失了,”
  江陵却不觉得好笑,反而眉头愈发紧蹙,她继续追问,“所有自缢而死的人,脖子上都会有一道紫色勒痕吗?”
  仵作偷觑大人一眼,见他一脸恭肃,自然也不敢以开玩笑的口气回答,他面朝江陵恭敬点头,“那是自然,”
  这四个字一出口,江陵突然感到身子有些支撑不住,脚底一软,裴洛城见状赶紧踏出一步将她扶住,“你怎么了?还是说想到什么?”
  江陵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点虚空,脸色惨白,几次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裴洛城见状赶紧将她扶到一旁休息,江陵眼前一团水雾,仿佛有什么东西噎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她一把抓住大人的袖口,“我,我阿娘,”
  裴洛城见她神色异常,俯身蹲在她身旁,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如纸,“你阿娘怎么了?”
  她眼含泪水地看向仵作,张了张口,“我,我清楚记得,我阿娘死的时候,脖子上没有这样的勒痕,是白色的,像是敷了一层粉,”
  仵作大惊,“姑娘可确认?”
  江陵不住地点头,眼泪「哗」地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我十分确定,因为当时就是我给阿娘换的寿衣,我看到那道白绫狠狠地勒住阿娘的脖子,我怕她脖子疼,还特意去药箱拿了金疮药给她涂在脖子上。所以,我很确定,阿娘脖子上的缢痕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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