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情,就尽快处理,如果太慢了,不说叶总,老太太都着急上火。”
陈平话音一顿,忽然好奇问:“你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我说,你一天到处当眼线,还有功夫当八婆呢?”
梁放吊儿郎当歪头,痞里痞气的朝他吹了声口哨,“跟你老板学的挺好啊。”
陈平不理他:“是上次那个小女生吗?叫许意宁?你昨天晚上把老太太气了一通跑出去,就是去找她了吧?”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许意宁心头仿佛压了块巨石,令她透不过气来。
少年散漫不着调的嗓音又响起:“陈助理,有时候必须要提醒你,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会掉脑袋的。”
“这是你喜欢的女生吗?”
陈平不知道,他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却让十米外两个人都开始紧张不安。
他还若有所思抬了下眼镜,“可能接话来的话,你不爱听,但我觉得有必要说。”
“......”
“很抱歉,上次私自查了她,她家里一共四口人,父亲在外打工常年不回家,而母亲就是全职太太。不说老太太已经物色好了合适的人,就算你力排众议,把她带回了家。你也知道,你这父母是什么性格,以后双方见面,一边穿金戴银,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流社会气息,出口就是上亿的生意。而另一边,父母朴素无华,只能谈些家长里短,你觉得合适吗?”
“还是说你父母会为了你改观?或者你们谈一段不被人看好的恋爱,就和你父母一样?结果你也看到了。”
“再者,你都要走了,能护她多久,十几岁的小姑娘,光是叶总去见她,就得给她留下半辈子阴影,老太太更不用说。”
“........”
许意宁眼神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
陈平说的没错,句句是理。
她才十六岁,最软弱的年纪,如同待宰的小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更何况,任倩也不会为了她去讨好任何人。
说了这么多,陈平都累了:“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全凭情爱,光有情爱走不长啊,有很多现实的事情需要你去解决,这辈子还有很长的路需要你亲自走。可如果你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路,你想过会有什么差强人意的结果吗?”
“你别跟我说什么你不会后悔,你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了。”
梁放忽然掀起眼皮,眉眼少有的凌厉,漆黑眸底映出陈平小心翼翼的脸色。
陈平咽了下口水,余光看着近在咫尺的栏杆,小步子往里面挪了挪。
梁放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凸显,他站在风中,皮肤苍白了几个度,黑色碎发被吹的凌乱,卫衣随风不断扬起弧度,像随时会被狂风撕碎。
他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了:“嗯,你说的挺有道理,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下去请你喝咖啡?”
陈平:“?”
话题就这么被他绕了过去,陈平觉得不能再耽搁,“那你自己说吧,你怎么想的,喜欢她吗?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如果没什么感觉的话,就趁早收心。我就想不明白,恋爱什么时候不能谈,跟谁谈不是谈啊?”
陈平话音一顿,更加气愤:“更何况人家还是未成年!!”
第38章 不是一路人
为了能听的更清晰, 许意宁不禁弯腰往前凑,胳膊撑着墙面,黑色袖子上蹭了一层白灰。
许意宁没顾得上拍灰, 胳膊却不小心往下一滑, 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肋骨。
她疼的想流眼泪, 努力忽略疯狂想要吸引她注意力的痛感想要认真听。
少年却迟迟没说话。
天空突然被阴沉的黑灰色取代,沉重压抑, 空气像是窒息了般, 让人感到莫名的沮丧。
楼梯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不知为何, 许意宁心头也好似灰蒙蒙的。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每次考试考差了, 拖着沉重步伐走在路上,明明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却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许意宁感觉快要窒息, 忍不住吸着鼻子呼吸新鲜空气。
却听少年嗓音散漫:“她啊......”
“不是一路人。”
忽地起了一阵风。
“咣当”一声, 门板晃动了两下,重重压回去, 将里外隔绝。
梁放黑发凌乱,压下被风吹起的衣摆, 若有所思朝声响处看了眼。
陈平无暇顾及, 随口说了句:“可能是风吹的吧。”
“所以你这个意思是,能安心出国了, 对吧?”
梁放视线停顿了两秒,便移向别处。
只是心里淌过一丝异样,还未来得及抓住就消散了。
胳膊搭着栏杆, 手指没规律的上下抬起又落下, 最后, “不是还有段时间么,你们急什么?怎么,嘉宜到处是你们的人,我还能跑了?”
陈平汗颜,本想吐槽句“你没跑过吗?”,刚蹦出一个字眼,便被少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体验飞一般感觉的眼神瞪了回去。
楼道里的气氛一时更为沉闷窒息。
许意宁脸色发白,身上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
曾经男生说过的话,在耳边变得尤其清晰刺耳――
“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走散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提前结束了挺好,总比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好。”
当时听起来,她只觉得沮丧,却始终抱有期待。可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句话的主人公。
原来是这种感受。
林音淮也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看她脸色不太好,惊讶之余,还好心地虚扶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许意宁没有说话,只是脑海里不断闪过和梁放一起经历过的画面。
水果店,射击馆,外套,唱歌,雪地......一幕一幕,让她心动的画面。
现在想起来,其实他并没有传递出什么讯息,或许她跟他身边的女生没什么区别,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也只是普普通通,激不起一点水花。可她却因为懵懂,误认为了这就是在意。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姜喃曾经说的那样,他站在顶点,像是在山峰肆意生长的一株神仙草,耀眼而又遥不可及。
原以为两人只是不同路,她也愿意将他视为启明星,努力朝他走去,摘下这株被世人称赞却无人能得到的神仙草,却发现她根本触碰不到他,同时也忘了,这不是正确的路。
错误的路永远充满坎坷与不如意,而她的道路本就坎坷。
残缺的性格,不完美的家庭……
没人愿意揽下这么大的麻烦,她不能陷入舒服的幻觉中。在能够承受一切压力之前,只能后退以自保。
或许这株草本就不属于她。
大脑一片空白,蜷缩的姿势压迫着身上每一块骨头,明明受伤的只有肋骨,为什么她全身都这么痛。
水汽模糊住了视线,眼泪跃跃欲出,却始终落不下去。
许意宁瞪大了眼睛,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外面传来轻微脚步声,林音淮抿唇,纠结片刻,还是拉着她往下走。
下去三层后,两人找了个休息区。
林音淮盯着她,有些好奇,“你被拒绝哎了。”
许意宁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面无表情:“我还没聋,我听见了。”
“那你不觉得难过吗?你怎么不哭啊??”
“这个算拒绝吗?可是我都没有跟他表白。”
“.......”
这还不算拒绝!?非要人家到她面前说才满意是吧!?
只见女生眉头忽然挤在一起,林音淮都做好递纸的准备了,谁料她捂着肋骨,虚弱道:“我得回去了,麻烦学姐你扶我一下,我伤口有点疼,动不了。”
“……”
林音淮真是服了。
兜里手机铃声响起,许意宁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接通电话,那端姜喃焦急的声音响彻云霄:“妹妹!你在哪呢!”
许意宁顿了顿,“姐姐,我在洗手间,马上就出去。”
“呜呜呜,你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差点就要打电话谢罪了。”
姜喃嗓门大,过于聒噪,林音淮被吵得有些烦,视线不经意触及到许意宁唇角若隐若现的笑,彻底呆住了。
以为许意宁表面平静都是装出来的,结果还真他妈能笑得出来啊。
是她格局小了。
-
被搀扶到电梯里,林音淮替她按了楼层,然后退回去,脚尖抵着电梯门,“今天的事,需要我告诉他吗?”
许意宁眼神平静,摆出一副“我都行你随意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告不告诉我都没机会了”的姿态。
“行,那就不告诉咯,毕竟听墙角还挺不道德的,我还要上去,就不送你了。”林音淮笑了笑,移开脚,“我还挺佩服你的,你这态度挺酷,希望你不要躲着哭鼻子。”
林音淮后退时,听到女生说:“学姐,今天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许意宁迟疑片刻,“学姐,你很了解他吗?”
林音淮收回了脚,笑得滴水不漏:“我们是朋友啊,认识三年,互相了解不是很正常么?”
电梯门合上,电梯金属内壁映出女生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数秒后紧绷微微颤抖的下颌线。
十几层的距离,格外的漫长。
一滴泪悄然从眼尾滑落,顺着下颚线,打湿了衣领。
许意宁眼圈红红的,紧紧咬着唇珠,抬手捂着眼,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可这次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擦不完,泪珠滚烫穿过指缝,肆无忌惮地流下去。
叮。
电梯停下,许意宁松开手,眼前一片朦胧。
模糊中看到姜喃仍坐在原位,她抬手擦干了泪,长舒了一口气,试着让语气变得轻快。
“姜喃姐,不好意思呀,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女生嗓音哑哑的,明显又哭过的痕迹,还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姜喃不清楚她怎么了,话到了嘴边,又及时咽了下去,抬手搂着她的肩膀,“没事,走啦,说好请你吃好吃的呢。”
“想吃什么?还要不要喊你云Z哥?要不然让他过来付钱算了。”
许意宁一一回应。
可那空洞无光的眼神让姜喃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出了医院,强风迎面吹来,拂起她的短发。
许意宁抬头望着最顶层,忽然停下脚步,低喃:“起风了。”
姜喃“啊”了声,“今天天气不是很好,看天气预报,晚上还有暴雪,你们不是明天走吗?估计要推两天了。”
要在嘉宜多待几天...
这个消息放在半个小时前,许意宁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姜喃:“赔偿我待会儿转给你哥。那车主也挺负责的,忙前忙后,就是可惜了,没逛完大学,你还想去看吗?”
许意宁嗓子似被水泥封住了,半天,她将冻僵的手缩回衣袖中,“不看了。”
嘉宜太冷了,她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城市了。
-
视线从毫无血色病怏怏跟将死之人似的许意宁,再移到心虚吹口哨眼神四处飘荡的姜喃身上。
池漾太阳穴突突突狂跳,他双手环胸,“你们不是去参观嘉宜大学?怎么,啊,逛校园还不满意,又去找人去切磋了?”
两人:“........”
姜喃提了提肩上的包带,先发制人:“你这话怎么说的,没看到妹妹这么难受吗?你好意思说风凉话吗?”
“你还是亲哥哥吗?”
许意宁欲言又止,拉着她的袖子,悄悄说:“确实不是。”
姜喃:“.......”
她举起包遮住脸,故作镇定哦了声。
池漾轻嗤,把许意宁拉到跟前儿,从头顶看到脚底,“怎么了?”
许意宁:“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小意外?”
“出...出了个小车祸。”
“......车祸?还小车祸!?怎么会出车祸?撞到哪里了?有事吗?”
“哥,哥,”许意宁忍不住打断他,“如果我有事,现在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只是轻微剐蹭了一下,没什么事。”
见池漾还要继续问,许意宁扶着他的肩膀,“哥,我有点不舒服,想坐在休息一下。”
见状,池漾哪还敢问什么,连忙把她带到沙发前,然后又去拿姜喃手里的检查报告,结果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姜喃轻轻拍他胳膊,“不认字啊?”
“看得懂吗?骨头没断。”
啪一下,池漾将检查报告拍在桌子上,强忍着怒火,“让你把人给我好好照顾着,你就给我照顾成这个样子?”
“骨头是没断,要是断了怎么办?”
姜喃也心虚,难得没有呛他,任由他发脾气。
坐在沙发上,许意宁捧着水杯,热水烫着手心,却怎么也暖不热全身。
旁边池漾气的捶桌,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妹,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据说明天嘉宜有暴雪,我们两个提前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回家学习吗?现在买不到其他的票,怕在这里耽误太久,就把机票改到下午了。”
许意宁愣了愣,想说什么,最后又耷拉下脑袋,“哦,好。”
池漾给姜喃递过去一个眼神。
姜喃耸耸肩,满眼写着“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
池漾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随即松了口气,“肋骨那里疼吗?喷药了吗?”
许意宁点头,“喷了。”
看得出她情绪低落,池漾握着她的手,却被她皮肤温度吓到了,“怎么这么凉?多穿点衣服啊,忘了你之前生病有多难受了?”
池漾握着她的手,试图把她的手暖热,半晌,他将她耳边碎发撩在耳后,“跟哥哥说说,怎么了?受委屈了?”
“谁欺负你了?在这里不开心是吗?”
从小到大,每次许意宁一委屈,池漾就会这样哄她,谁欺负她,他都会欺负回去。
本来已经将难过压了回去,听他这么一问,鼻头一酸,委屈涌上心头。
可她却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许意宁倔强摇头,“没有啊,只是觉得好巧啊,今天运势刚刚告诉我,近期我和这里犯冲,可能会影响我高考运势。”
池漾:“.......”
他忍不住问:“你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吗?”
许意宁一本正经:“不好笑吗?”
池漾许久没说话,半晌,揉了下她的脑袋,“真是,迟来的青春期啊你,还有心事了,敢瞒着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