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你先休息一会,吃点饭。”
忽然想到什么,池漾朝姜喃看过去,也没了刚才那个气势,“大小姐,帮忙把桌上那个信封拿过来呗。”
姜喃翻了个白眼,扔进他怀里,“你真是用人朝前......算了,我给你们点外卖吧,本来就说好请我妹妹吃饭呢。”
池漾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什么你妹妹,瞎认什么亲?”
姜喃:“你少自作多情,我喜欢她,认她当个妹妹不行?哪有您认识的妹妹多?”
池漾噎了一下,不再搭理她,将信封放在桌上,“给你的,压岁钱。”
许意宁:“你不是给过了吗?”
“你梁放哥给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许意宁心又沉了几分,随后若无其事道:“我不要了。”
“怎么不要?”
许意宁盯着信封,“我跟他…不熟,拿红包不太合适。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想想,挺早了吧,应该是放假前那几天。”
池漾没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没事,不是很多,拿着吧。”
放假那段时间......他怎么会给她红包。
不给许意宁胡乱猜测的机会,池漾将信封拿在手上掂量,“你是不是嫌丑?我也这么说过,他每年就这样,发红包跟群发似的。”
许意宁刚直起来的身子,又啪唧一下,摔进了沙发背上,“...群发?”
“是啊,就是拼手气红包,大家都是同样的信封,但你拆出来多少不一定。”
原来是这样,许意宁本来还在想跟梁放的约定怎么办,现在好像也不期待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池漾还想说什么,许意宁闭上眼,脆生生道:“哥哥,我骨头疼,医生说我需要保持清净。”
池漾瞬间把话憋了回去,“行,你休息吧,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到了厨房,池漾后知后觉。
肋骨疼,又不是脑袋疼,跟清不清净有什么联系??
“梁放什么时候给了你红包?”
姜喃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顺手关上了厨房门。
池漾倒水的手一顿,“昨天。”
“你们都是昨天?”
“不然?”
姜喃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哦,那这人今天在哪呢?”
“我怎么知道,应该在家吧,或者在医院,哦,很可能在医院,他外婆不是生病了吗?”
姜喃眸光微动,想了想,最终也没说什么,“怎么你们都有红包啊,就我没有,他区别对待我?”
“他忘了呗,待会儿我补给你。”
姜喃切了声,“谁稀罕你的红包。”
“姜喃,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个劲儿,你不能说句好话,服个软?”
“不能,你女朋友会服软就行了呗,你管老娘说什么。”
......
厨房动静越来越大,沙发上女生仍然闭着眼,肤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睁开眼,凝视着那封白色信封。
拿在手里,鼓鼓囊囊,应该装了不少钱。
许意宁摩挲着信封凸起纹路,发现有一侧单独凸了起来。
“你还坐着干嘛呢,外卖等会儿才到,先收拾一下行李,还是我帮你收拾?”
池漾走出来,声音让许意宁如梦初醒。
手中的信封突然变得炙热烫手。
许意宁放回桌上,垂眸掩去翻涌的情绪,“没事,我自己收拾。”
-
五点飞机落地,池漾推着两个行李箱,“还是惜宁暖和点,你那骨头,还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呼吸到熟悉的空气,许意宁浑身松懈下来,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似的。
“不用了。”
忍了这么久,情绪已经到极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见她这样,池漾也心疼的不得了,“去我家?”
“不用了,我也想回家了。”
池漾欲言又止,只能把她送回家。
到了楼下,许意宁推着行李箱,仿佛找到了支撑点,握着杆的骨节发白,“哥,你不用上去了。”
池漾犹豫了一下,来之前就给她妈通过电话,确实是在家,倒不用担心家里没人进不去的问题。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行,你上去跟我说一声。”
在她转身时,手腕又被拉住。
池漾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我先算你出车祸身体不舒服吧。等以后我知道了,看怎么跟你算账。”
“但是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你哥我呢,就算全世界欺负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懂了没?”
“......”
许意宁鼻尖一酸,带着鼻音嗯了声,“我真的没事。”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池漾,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跟谁说都没用。
其实林音淮说的也没错,被拒绝确实挺难受的,但缓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候再跟梁放解释一下,这件事就直接翻篇吧。
“得了,快点回去吧。”
许意宁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进入楼道。
刚踏上第一层台阶,那天晚上的记忆似洪水铺天盖地袭来,溺水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抖。
许意宁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进孔里,还没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许顾山握着门把手,“宁宁回来了?”
一年未见,他又比之前更年轻了,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陌生的让许意宁不敢认。
被他拉进屋里,许意宁回过神。
任倩和许乐彦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听到动静,只分给她一个眼神,“回来了?快去洗手吃点水果吧。”
许意宁站在原地没动。
许顾山乐呵呵放好她的行李箱,将一个礼盒放在她手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这是什么?”
“爸爸送你的礼物,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话音刚落,许乐彦跑过来,举着手炫耀,“姐姐,你的礼物肯定没有我的好,快看我的新手表。”
是一块智能手表,最新款的,最低也要两千。
许意宁没有说话,直接拆开了盒子。
纸盒里赫然躺着一个文具袋,标签都没拆。
五十八元。
“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红色吗?爸爸特意给你选的,希望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
听起来,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礼物,认为她也会很喜欢。
许意宁忽然笑了,“可是爸爸,我喜欢的是黄色。”
第39章 新学期
许顾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任倩走过来替他解围:“黄色红色不都一样吗?礼物送的是心意, 更何况是你爸爸送你的新年礼物,特地给你选的,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眼尖, 向下一瞥, 看到许意宁兜里露出一角的手机, 伸手拿了出来,“这是谁给你买的手机?”
许意宁别开头, “随便你们吧, 我累了, 我要休息了。”
“这是谁给你买的?”任倩提高音量:“这么贵的手机, 你哪来的钱买?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还是你――”
不堪入目的字眼就要从她口中说出来,许意宁满肚子都是委屈, “咣当”一下, 把盒子摔在桌子上。
“你们过年都对我不管不问, 现在一见面来质疑我?”
泪水不争气地从眼尾滑下来,“凭什么许乐彦有几千块钱的礼物, 而我的礼物连他的零头都不够?”
任倩被她突然爆发的情绪吼的一愣,“什么零头,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 礼物不在贵重,都是你爸爸送的礼物, 你怎么能在意它的价格?而且你爸在外赚钱辛苦,你懂事一点,你弟弟小, 就先给他买了, 等以后――”
“为什么要等以后, 我现在就想要这款表,你有钱,但你舍得给我买吗!?”
许意宁擦了眼泪,反问她:“我不懂事,我还不懂事吗?从小到大,我跟你们要过什么礼物吗?你们又送过我什么礼物?什么都要我让步,我让步的还不够吗?我不是你们亲生女儿吗?”
空气静了下来。
女生站在客厅中间,单薄肩膀颤抖个不停,近乎歇斯底里,似乎是想把身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两个大人脸色铁青,旁边许乐彦大气不敢出,迈着小步子跑走了。
许顾山试图当和事佬:“意宁啊,这次是我考虑不到位,不知道你也喜欢这款表,要不我们现在去商场给你买?”
“大过年开开心心的,别因为这一点小事生气。”
许意宁勾起嘲讽的笑,“开心?你们当然开心了,把我丢在惜宁,一家三口团聚,当然开心。”
“我的事情在你们口中,永远都是小事,对你们来说,到底什么算大事,到底什么程度的事情能让你们对我上心?”
陌生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许意宁抬了抬眼睛,轻声说:“我死了你们才会对我上心吗?”
任倩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们是你父母,你怎么总觉得我们不爱你?”
“而且从你进门开始,我跟你爸爸说过什么话吗?我们都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还生气?”
她指着手机,“你转移什么话题?这手机到底从哪里来的?”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许意宁嘴唇碰了碰,想说什么,却已经无力开口,只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可她的沉默落在任倩耳朵里,就变成了心虚不敢承认。
“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钱送你手机!?我早就告诉你,你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就是不听!”
任倩说了什么,许意宁完全没听到。
可能上午还摔到了头,她只觉得耳边一阵耳鸣,外界声音全被外界过滤掉了,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勉强撑着桌子,听到了任倩最后一句话:“这手机我没收了,你不坦白,这两天也别出去了。”
“你怪我平时不管你。是,我现在确实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平时多约束你一下,你也不会堕落成这样。”
任倩气的不行,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拿着手机就要回屋。
转身之际,听到许意宁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这是池漾送我的新年礼物,你满意了吗?”
“……”
任倩自知她误会了,可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她怎么可能认为她错了,“我满意什么?”
“你一个高中生,用什么手机?不是你说要好好学习吗?”
“还有,你不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是不是你主动跟他要的?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慕虚荣了?这事传进你小姨那里,她怎么看我!?”
许顾山推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说了,他们俩感情本来就好,送个新年礼物不是很正常?而且这点钱对他们家根本不算什么,你先消停会吧,这大过年的。”
有人递了台阶,任倩也顺着下去,刚要转身,却见许意宁笑了。
她头发被泪打湿贴在脸上,眼尾挂着泪珠,笑容却满是嘲讽意味:“妈妈,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比不过我小姨吗?”
许顾山脸色一变,厉声道:“许意宁,你也适可而止。”
许意宁充耳不闻,一字一顿用力说:“因为你们根本比不了。”
“你们两个明明是亲姐妹,我小姨也真心待你,可你呢?你讨厌我小姨,毫不掩饰你的羡慕嫉妒,可她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她比你大度,比你对我好,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你永远也比不过――”
“啪――!”
剩下未说出的话全被揉进了巴掌里。
许意宁头偏向一侧,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瞬间浮起浅浅巴掌印。
隐隐有些痛,她没动,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任倩也气得不轻,手掌还停在她脸旁,转眼被许顾山拽回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了夜幕降临,客厅光线黯淡下来,气氛沉重。
许顾山出来后,许意宁仍然没反应。
天色渐晚,月色在客厅投下斑驳迷离的光影,她低着头,脖颈纤细脆弱,影子映在大理石地板上,显得幽静孤寂。
一年未见,刚见面就是这种场面。
许顾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拿起餐桌上的抽纸想帮她擦泪,却见她自己抬手就擦了泪,不顾脸上两道泪痕,拖着行李箱回了房间。
-
这次天气预报很准,刚过六点,嘉宜全市发了路面结冰和暴雪红色预警。
梁宅。
梁放刚睡醒,揉着脖子从楼上下来,见门窗紧闭,“老太太不是喜欢开窗透气?”
管家:“少爷,你还没看手机呢?”
手机放在了楼上充电,梁放确实没怎么看,“怎么了?”
“待会儿有雪,暴雪!嘉宜每年都下暴雪,你忘了,前几年下暴雪,外面那条街的电线都被压断了,断了一天的电,少爷,你不出门吧?可是不能出门啊。”
管家絮絮叨叨,三番五次嘱咐他不能出门。
梁放打着哈欠,在楼下转了一圈,“家里没人?”
“你奶奶在房间休息,太太出去了还未回来,少爷,不然你打个电话,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了,不安全。”
“回不来就别回了,大家都不回,清净。”
“.......”
梁放笑了声,“不逗您了,我上去打电话。”
房间漆黑一片,梁放脸上笑意淡了下去,拔下充电器顺势坐在了地板上,身子倚着床,指腹碾着手机边缘,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可静下来,却发现扰乱他思绪的不是烦躁,而是不安。
十八年。
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屏幕光照亮他的眉眼,敛下的戾气清晰而又骇人了几分。
他先给叶柔打电话,临近挂断才被接听,对面环境嘈杂,她只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烟,指尖捏着烟蒂,他点开列表第一个头像,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今天凌晨。
对面一天都静悄悄的。
他想了想,发起了语音通话。
短暂的铃声响过。
“嘟――”
被拒绝了。
梁放有些愣神,重新打过去,这次很久都没有拒绝。
无应答。
他喉结滚动,总算知道这股子不安从哪里来了,没多犹豫,直接打给了池漾。
池漾倒是接的很快,“哟,大晚上还给我拜年呢?”
“你在哪?”
“我?我在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