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柔因胎相不稳,在家里养胎,陈夫人不折腾了,但是陈姑爷也几乎不回家了。
以前觉得丈夫可有可无,可是孕中的陆善柔突然变得脆弱,希望丈夫能够多陪陪她。
陈夫人对此很不屑,说,对于男人而言,完成了延续子嗣的任务,就应该收心读书,儿女情长只会耽误前途。
“……再说了,他读书考取功名、做了官,还不是为了给你请封诰命?你要识大体,别给他拖后腿啊,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还能委屈了我的大胖孙子?”
但是,温嬷嬷来陈家探望陆善柔,却是另一番说辞了。
据温嬷嬷说,陈姑爷在府学并没有用心读书,他这两年沾上嗜赌的毛病!
陆善柔大惊:“你听谁说的?可有证据?”
陆善柔跟着父亲查案,深知赌鬼是不可信的,一旦沾上,基本上改不了,一辈子都是赌鬼,直到把身边的人,以及自己全部拖到深渊里,依然执迷不悔。
温嬷嬷说道:“是周千户要我告诉你的,他还拿到了证据,是这个——”
陆善柔打开一瞧,“这是田契……这不就是我的嫁妆田吗?”
温嬷嬷说道:“没错,陈姑爷偷了你的田契,把嫁妆田偷偷抵押出去,换成了赌资。周千户暗中给你赎回来了。他要你把箱笼全部换锁,再多挂一把锁,防着陈姑爷再偷。”
其实陈姑爷以前不这样,是周千户对陆善柔志在必得,使了手段,诱惑陈姑爷上赌桌,先让他赢了很多钱,等他上了瘾,开始慢慢输钱。
这个局已经布置了五年了,就等着陈姑爷欲罢不能,堕落到偷嫁妆去赌——当然,这些都是陆善柔二嫁给周千户知道才知道的。
不过,陈姑爷走向歧路,还是他自己心术不正的缘故,周千户只是诱因。
书归正传,且说陆善柔听了温嬷嬷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喃喃道:“难怪他不肯要我搬到府学附近单独住,也不回家看我,原来是偷了我的嫁妆拿去赌。”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家我住不下去了,温嬷嬷,我要和离,你先帮我保管财物,以免被陈家人夺走。”
陆善柔当即把田契地契房契,还有金银珠宝等等方便携带的嫁妆都托付给了温嬷嬷带走藏起来。
除此之外,陆善柔还要温嬷嬷去弄一些假金银元宝,首饰等等,填在箱笼里,用来“钓鱼”。
所谓捉贼拿脏,倘若没有充足的证据,陈姑爷不会认的。
因为陆善柔太了解赌鬼了。
赌鬼,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无论他披着什么皮、有什么功名,一旦沾上赌,他就完了。
陆善柔故意没有换锁。
到了月底,陈姑爷终于从府学回来了,他还特意捎带了陆善柔喜欢吃的蜜饯点心。
他还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对着陆善柔的小腹朗读诗歌,美其名曰“胎教”。
陆善柔知道他要干什么,装作不知,“我身子不方便,今晚你睡在书房。”
夜里,陆善柔早早睡下,装不听不见堆放箱笼的耳房里传来如闹老鼠般的动静。
次日一早,陈姑爷就说要回府学读书,连陆善柔还没起床,他就走了。
到了中午,“聪明好学”的陈姑爷匆匆赶回家,冷着脸,跑进房间,关紧房门,将一包假金元宝朝着陆善柔劈头盖脸的砸过去,“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陆善柔侧身躲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出来,看着陈姑爷就像重影。
陆善柔晕了过去,醒来时候,迎面是婆婆陈夫人的脸。
陈夫人说道:“你们还都年轻,孩子可以再生,看开些。大郎毛毛躁躁的,还有些孩子气,你千万莫要和他一般见识,要包容他。”
陆善柔冷冷道:“他偷了我的嫁妆去赌,还把我打流产。此乃畜牲所为,我嫁的是人,不是畜牲。”
“我要和离,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把陈大郎做的好事闹得人尽皆知。府学是不准学子去赌的,一旦发现,要开除学籍,严重的还要剥夺秀才的功名。”
陈夫人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劝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了,男人打老婆,这不常有的事吗?忍一忍就过去了。至于你的嫁妆……你家道中落,带着一些假货当嫁妆冒充脸面,我们陈家会替你保密的,家丑不可外扬。”
听到这个,陆善柔总算看清了陈家人无耻的一面。
那个时候她身体虚弱,不能鸡蛋碰石头,就假装伤心,哭道:“我是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才出此下策劝他戒赌的,我的话不听,婆婆的话他应该听吧,求婆婆好好和他说,只要他肯改过自新,我愿意原谅他。”
为了稳住陆善柔,怕她去府学闹,陈姑爷,包括所有陈家人在那段时间都对她很好,陈姑爷也甩了自己几个耳光,跪在地上指天发誓,说自己再也不赌了。
陆善柔假装原谅他,夫妻和好如初。
陆善柔心道:不是不肯和离吗?我当了寡妇就不用和离嘛!
小夫妻出游,喝的微醺,陆善柔指着池塘说道:“相公快看,水里有好东西!好像是有人丢失了金钗!”
“在那里?”陈姑爷扶着栏杆,俯身去看。最终是贪欲将他推到了死亡的怀抱。
陆善柔蹲下,抱着陈姑爷的双腿,将他投进了池塘!
之后,陆善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扑蝴蝶的网兜,将网兜扣在刚刚从水里浮起来的男人头上,转了个圈,将头牢牢包在网兜里,往水底按。
一、二、三、四……十八。
数了十八下,陈姑爷彻底不动了,陆善柔松开网兜,看着陈姑爷缓缓沉进池塘。
一簇簇浮萍涌过来,遮盖池塘下的沉尸。
陈一姑爷的死因是不肯和离。
陆善柔没事人似拿着扑蝴蝶的工具,哼唱着小曲儿,继续去林间扑蝴蝶!
作者有话说:
陈姑爷:是我不配拥有名字吗?不是,是作者是个取名废。
第112章 狼与兔欢喜备三婚,请出山善柔谈条件
陆善柔扑了几只蝴蝶,不见丈夫的人影,到处找陈姑爷, 焦急万分, 一点都不像是演的,都急哭了。
路人纷纷帮着寻找,到了黄昏,陈姑爷的尸体浮出了水面。
尸体嘴巴有水草浮萍, 还微微散发着酒气,身上没有抓挠搏斗的痕迹,手指缝里是淤泥水草, 陈家人都说陈姑爷不会游水, 官府判断是酒后溺水而死。
第一个婚姻,仅仅只有七个月就结束了。这也是陆善柔第一次杀人, 用丰富的破案经验,逃过了法网, 她亲手了结了少女时期对爱情和家庭的幻想,她开始意识到她的父母之爱、以及温馨和睦的家庭是多么的罕见。
对于爱情和婚姻, 实在不该报以太高的期望啊!
陆善柔如愿以偿成了寡妇, 为了彻底摆脱陈家人, 她要去北顶出家。
但陈家人希望她在家守寡, 给她过继一个族人的孩子, 继承陈姑爷的香火,将来挣个贞节牌坊, 光宗耀祖。
温嬷嬷、寒江独钓、文虚仙姑、还有周千户出面和陈家谈判, 把陈姑爷聚赌的人证物证都摆在陈夫人和陈老爷面前, 如果不放陆善柔出家, 就去府学闹,陈姑爷就是死,也要被夺去功名,看你们怎么光宗耀祖。
最终陈家人为了面子,选择放手。
第一个婚姻,让陆善柔从渴望拥有新家庭,到对组建家庭心灰意冷,去了北顶出家当仙姑。
周千户开始对陆善柔进行猛烈的追求,三年后,成为她第二任丈夫。
因忌惮周千户手里的证据,陈家人没有闹事,这次第三结婚,觉得没有证据了,就闹起来了?
陆善柔听着门外捶门和辱骂的声音,她现在一个人在家,当然没有开门,转而去了后花园,从花园的后门悄悄骑马出去了。
陆善柔去了训象所找魏崔城,魏崔城听了大怒,顾不得洗去一身臭气,就带着人赶往乾鱼胡同。
大门前,一个白发散乱的老太婆捶门叫骂,旁边还有两个仆妇在劝告拉扯。
见锦衣卫来了,仆妇连忙说道:“军爷,我们家夫人疯了好些年,今天听说以前儿媳妇要三嫁,就疯疯癫癫跑来胡闹,拦都拦不住啊!”
陆善柔在马车里看见昔日贵妇陈夫人变成了疯子,心下并无怜悯之意,冷冷道:“陈家上上下下有百来号人口,连个疯子看不住?她既然疯了,为何还能准确的找到我的家?”
“她现在发疯,待会是不是还要寻死?以尸讹诈?”
“她疯了,陈老爷没疯吧?治家不严,为人不谨,把疯老婆放出来乱咬人,自己躲在暗处观察,这种人还怎么当秀才?我看不如革了功名,在家里闭门思过吧。”
魏崔城把专管治安的中城兵马司叫来,将三人关在兵马司监狱里。
之后,魏崔城去找干爹牟斌。
牟斌说道:“陈家人真是一屋子糊涂东西,不给点颜色瞧瞧,将来怕是要在你们婚礼上闹事,我面上无光啊。”
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何况是我的干儿子……的媳妇。
牟斌稍微动了点关系,就革了陈老爷的功名,成了平民。
不仅如此,陈家族人有做官的,被上司找了短处丢了官,回家大眼瞪小眼,找陈老爷理论。
这样一个言情书网,本来就步入没落了,现在干脆绝了仕途,从此一蹶不振,家中无人做官,无论大宅、田地还是铺子都保不住,迟早都会被人盯上、吞掉,京城待不住了,陈家人贱卖了财产,离开京城,不知去了何处落地生根,从此杳无音讯。
能够把一个没落言情书网快速连根拔起,一个训象所千户如何做得到?
这下京城皆知牟斌对干儿子的态度了:谁让我干儿子不高兴,我就让他们全家都不高兴!
这件事让陆善柔再次感受到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爽快,拥有权势,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不想看到的人,不想听见的事情,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这些彻底在眼前消失!
难怪这世上那么多人对权势欲罢不能,宁可去死,也不放权。
陆善柔在书房里感慨万千,魏崔城则打开她刚刚写好的《陆公案》第四卷 ,又拿出一摞纸,从第一个章回开始抄写。
“你这是做什么?”陆善柔问道。
魏崔城走笔如龙,“抄写一份文稿备用——你还记得去年一场暴风雨毁掉的文稿吗?当时你那么伤心绝望,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呢,我给你抄一份放在另一个地方,这样比较稳妥。”
陆善柔心道:我当然记得!那是一场请君入瓮的苦肉计啊!我是故意的!
不过,陆善柔还是很感动,“你说得对,我们一起抄,我从最后一个章回开始抄起。”
于是,两人伏案对坐抄书。
凤姐来了,说道:“云想楼的伙计捎来口信,说陆宜人的嫁衣已经做好,明天就可以送过来试衣,问陆宜人明天在不在家?”
陆善柔说道:“我明天不出门,要他们送过来吧。”
虽然是第三次结婚,但陆善柔每一个细节都不马虎,认真对待这次婚姻。
魏崔城说道:“你还要试穿嫁衣啊?我就没这么麻烦了,陶朱送了我一件大红缂丝蟒袍,穿在身上,那只蟒就像要从衣服里飞出来似的,好威风。”
宫里御用的东西,自是不差,造价至少上千两。
陶朱这个败家子,什么都敢送。
陆善柔一边抄书,一边啧啧道:“是吗?那么新婚那天我要见识一下你的风采。”
魏崔城说道:“为了上身好看,我现在连夜宵都不吃了。”
陆善柔说道:“你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魏崔城红了耳垂:“青天白日的……”
这时温嬷嬷赶着驴车过来了,车上是十床刚刚弹好的新棉被。
温嬷嬷担心弹棉花的往棉被里掺旧棉花作假,就搬了个小马扎子坐在那里,亲眼看着弹棉花的作坊现弹棉被。
这是用来结婚压床用的,床褥被子,里里外外都要全新。意思是从新开始,图个好兆头,温嬷嬷真是操碎了心,亲自盯着做好后,立刻赶着驴车送来新房。
凤姐将一床床新棉被捧到新房卧室,把头埋进棉被里,深深吸了一口,“新棉花的味道甜丝丝的,真好闻!”
凤姐把棉被一床床叠好,高高堆在新床上,又在床中间放了一袋谷子。
按照习俗,新床不能空着,需要用五谷填在上面。
陆善柔把温嬷嬷请进来烤火、喝茶、吃果子。
温嬷嬷把脚放在暖烘烘的暖炉上,赶车的人手脚容易冻伤,她美美的喝着放了红糖的姜茶,说道:
“春暖花开,冰雪融化,好多事就掩盖不住了,今天南面护城河的冰面全部化开了,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以前河面冰冻着,尸体就是浮上来也被冰压在下面,现在冰没了,尸体自然浮出了水面。
陆善柔问:“是些什么人?”
温嬷嬷说道:“男男女女都有,这下顺天府推官苟史韵又要头疼了,一天多了好几个人命案。”
陆善柔把明天要试穿嫁衣的事情说了。
温嬷嬷笑道:“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住在这里,明天陪你试嫁衣。”
不管陆善柔第几次结婚,温嬷嬷都热心帮忙,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陆善柔点点头,问温嬷嬷:“春闱快开始了,寒江独钓马上就要上考场,他准备得怎么样?”
温嬷嬷说道:“每天天黑了就熄灯睡觉,晚上从来不读书,我看他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陆善柔说道:“这样挺好的,把身体调理好,春闱一人一间考棚,考棚没有门窗,寒风嗖嗖往里灌,冷得很,考试为了防止夹带,又不能穿夹衣,若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熬得住。”
温嬷嬷笑道:“若想人前显贵,就得吃苦受罪。”
两人话着家常,有访客到,说曹操曹操到,这次的曹操是去年顺天府衙门新来的推官苟史韵。
苟史韵自从走了狗屎运,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整天处于焦虑状态,京官难做,京城的推官最难做!
要么就像陆青天一样,两袖清风,惩恶扬善,家里有钱,一心破案,且有那个本事破案。
要么就像宋推官,谁有钱听谁的,一心只搞钱,什么公正严明,都是狗屁。
像苟史韵这种官,好官谈不上,狗官不敢当,京城遍地是权贵,或者与权贵沾边,他每天就像走钢丝似的,才到任五个月,相貌就像老了五岁。
苟推官唉声叹气,“今天从护城河里捞出了五具尸体,都是无名尸,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想请陆宜人帮忙看一看。”
说完,身边的刑名师爷将一个红封放在案上。
陆善柔看红封的大小,大概是一百两银子的样子,并没有笑苟史韵出手寒酸:因为他当了五个月推官,虽然本事不济,但是风评尚可,是一个清廉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