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说LE内部不许拍拖，可我却见过您同女朋友携手出入寰宇金融中心大楼，难道是黎先生家大业大，旗下公司规定也有不同吗？”
一道温软轻灵的女声响起，全场陡然重归寂静。
人群中似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贝依也想不明白是谁给她的勇气，或许是两年前她刷到的那张照片，配上他的冷斥，令她委屈上了头。
她那时满网搜索他的信息，倒是并未有港媒报道他的恋情，却只让她找到了一张照片――
一位红裙大波浪的美艳女子挽着他手臂，转头望他的侧脸鼻梁英挺下颌优越，笑容明媚风情万种。而他虽只有一个背影，松弛的姿态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亲近。
那想必就是他的女朋友吧，明艳灼人如TVB巨星的典型港女，与她这样的清纯小白花大相径庭。
所以凭什么呢？他佳人在侧，她却因为被他误解恋爱而惶惶不安。
凭什么呢？她心心念念两年期盼与他相见，等来的却是他的怒目而视和冷言训斥。
就凭她喜欢他吗？
……喜欢？
怎么会是喜欢！
明明只是偶像而已……
她呆立在原地兀自拉扯，却未看见男人听到她话语之后的瞳孔震动。
黎樗看女孩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委屈得杏眼含泪，胸口狠狠起伏了几息，剑眉拧紧，嘴唇几度张翕。
半晌，掷地有声：“我建议实习生加多一项考核。”
贝依吸了吸鼻子，疑惑抬眼。
“哎您说，”制片人洗耳恭听，“考核内容是？”
黎樗咬牙：“Due diligence。”
-
“呜――”
贝依把自己砸进暄软的枕头，揪着她毛茸茸的珊瑚绒小毯子滚了又滚。
Due diligence，意为尽职调查，是投资人为了充分了解被投公司而必须要做的全面核查。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尽调没做好？她的指控有谬误？
那么，是他没有和女朋友携手出入寰宇金融中心？还是――
他没有女朋友？
怦怦……是小毯子也捂不住的加速心跳。
“贝贝，你做什么呢？”
“啊！”贝依一惊坐起，“是青青啊。”
钟青云迫不及待，“我听说你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了裴璋冲冠一怒顶撞LE董事长？真的假的啊？”
“……哈，”贝依笑不出来。
虽然跟事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离谱中透着一丝合理。
“所以是真的了？贝依你真牛哇！”钟青云惊呼，“还说你暗恋的不是裴璋，现在咱节目组都有好些人嗑你俩了，还说嗑到真的了！”
“别说了青青，”贝依狠狠抹了一把赛博眼泪，“我跟裴璋是假的，但我得罪了……董事长是真的。”
钟青云张了张嘴，“说起来这位董事长真神秘啊，LE官网的管理层唯独他没有照片，他可是Founder哎。
贝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长得……有损公司形象？”
“唔，”贝依含糊着，思索着他那副惊为天人的外表，竟被当成有损公司形象，一时有些好笑，“说不定只是低调而已？”
钟青云眼珠一转，严肃道，“贝贝，我觉得你应该去跟他道歉。”
“……啊？”贝依猝不及防。
“那可是我们的顶头老板，坦白讲，应届生进顶级风投太难了，我们就算毕业都很难找到比LE更好的去处了，既然要留下来长久发展，你不能让老板记恨你吧？”
老板……贝依眉眼低垂下来，应了声嗯。
“走吧，我陪你去，”钟青云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我听说他现在就在隔壁那栋节目组的办公别墅。
也不知道是哪个投资商这么壕，御景庄园这么多栋都包下来了，连今晚舞会的场地都在庄园里……”
“对了贝贝，舞会的服装我跟你换一下好吗？”钟青云拧眉，“节目组给我准备的裙子居然是金色的，也太土了……”
她急刹收声，看贝依并无反应，才放心继续，“当然只有你这么白的人穿才好看！你那身黑色蓬蓬裙就换给我吧，刚好显白，你说呢？”
贝依随口应好，看着很快走到的隔壁别墅，只觉得心口兔子乱跳。
“这位小姐，请留步。”威廉拦住钟青云。
转身邀请贝依，“贝小姐，老板有请。”
钟青云垂眼看着空下来的手臂，渐渐落下抚在裙摆上，攥紧。
贝依忐忑行至尽头，轻叩虚掩的门。
“进。”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男人此刻正坐在办公椅，看桌案上摊开的笔记本电脑。深色西装马甲束起劲腰，露出白衬衫包裹的肩臂线条健硕。
贝依有些脸热地移开目光。
她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明明从前做梦都期盼跟他见面，现在竟好似实现得轻而易举。
“那个，”贝依回了回神，“黎先生，我来跟您道歉。”
她咬着未点而红的唇，抬眼悄悄觑他。
黎樗单手扣上电脑，回望进她水灵灵的眼，面上八风不动，“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贝依摸不着头脑，是接受她道歉、她可以圆润地离开了的意思吗？
贝依嘟了嘟嘴，足尖微微后撤，“那我……”
“错哪了？”男声沉沉打断她。
“……啊？”贝依愣住，心下莫名一颤。
她反应过来，道歉还不够，还要当场检讨？
……过分哎。
贝依垂眸捏着手指，费心斟酌，“due diligence我没做好，不清楚事实就在众人面前顶撞您……”
“那你现在清楚了吗？”黎樗盯着女孩依然懵懵懂懂的眼神，忽地起身绕过桌案。
视角骤然变成了仰望，贝依更加呼吸发紧。
正当她顶不住对视，想要从他漩涡般幽深的眼里逃开，黎樗开口了。
“我没有女朋友。”
贝依呼吸蓦地屏住，一瞬间心跳得仿佛要蹦出来。
她掩饰般低头找补，“两年前……”
“两年前也没有。”
她近乎崩溃，“那很多年前……”
“多少年前都没有。”
贝依尝试深咽了很多下，都压不住告急的心跳。她索性抬头，强撑着撞进他弧度完美的凌厉凤眸。
“第三方尽职调查还没做，请恕我也不能把您的陈述当成绝对事实。”
黎樗一时哑口，几乎被她气笑。
手不自觉抬起指向门口，“威廉就在外面……”
“跟您有关联关系的人不可以作为第三方，黎董事长，”贝依软声轻巧中掩不住狡黠，“您忘啦？”
黎樗垂眸，突然觉得她的模样像极了只小猫咪，明知晓跟狮子的绝对实力差距，还非要壮着胆子立起身，撩拨一下他鬃毛。
“……黎先生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然后转身就逃跑。
黎樗缓缓倚上桌沿，手指触上唇角。
这里刚微微扬起了弧度。
“黎先生！”门口又探出贝依的小脑袋。
“今晚的舞会，您会参加吗？”
黎樗盯着她一眨一眨的鹿眼，眸色深深，久久未语。
晶亮的大眼睛转而黯淡，很快便消失在门后，“哒哒”地跑远。
威廉进门的时候，他老板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女士皮筋。黑色的，上面挂着朵清新的小雏菊。
他沉默了一瞬，“老板，辰星娱乐霍董听说您提前回国来电问，同他的会面是否要提前到今晚？”
“不必。”黎樗顿了顿，“帮我准备，black tie suit。”
威廉一愣。
“您要参加舞会？！”
第4章 有雪
银汉宴会厅，水晶顶灯壁灯的金光起伏明灭，是工作人员在作最后的调试。
各处角落皆布置了繁华锦簇，长长的红毯业已铺就，延申至阶下庭院前。
这里本是仅服务御景庄园住户的VIP会所，今日却门洞大开，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投资界精英人士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我们的投资商就好像有花不完的钱似的。”
化妆间内，盛装完毕的钟青云刷着手机上这身高定礼服的介绍直咂舌，连抬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易欢欢听了，一脸“废话”地嗤了声，“谁缺钱LE都不可能缺钱的OK？”
“那LE的老板主办这个节目是为什么呢？我们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给他吧？”
“说不定是做慈善呢……”
贝依一面坐得笔直让Tony做发型，一面竖着耳朵听。
其实她也很好奇，黎樗究竟是为什么要办这个节目。
认真地设计赛制选拔就罢了，还费心邀请投资界各路大牛组织舞会给她们social。
甚至为了这一场舞会借她们高定礼服还请来国际知名造型师团队……
“OH! MY! GOSH!”
首席造型师Lucas是个来自巴黎的华裔，此刻正冲进来对着贝依的造型一声惊呼。
“My Princess!! Nonono, My Queen!!”
满屋人都被这一声嚎吸引得看向贝依。
只见她身着香槟色素绉天丝缎面鱼尾裙，平日乖乖藏在衬衫后的酥团如今欺霜赛雪盈立胸前，加之头发全部挽起露出天鹅颈，整个人像是裹在金箔中的羊脂白玉，温雅甜美，贵气怡人。
――果然很Queen。
“我的天呐！美丽的中国女孩！”Lucas无缝切换中英文，赞叹得收不住话，“Evan到哪里找的这么个大宝贝！”
贝依的小耳朵敏感地从他飞快的语速中捕捉到那个名字，瞬间“唰”地红透了。
“他，他应该不管这些的。”
Lucas却没听她的语无伦次，兀自跑去他的装备处，“我有一套重量级的宝贝，一直想不出搭给什么人，现在终于在你身上找到了它的位置。”
项链附上贝依颈项的一刻，房间里甚至有人惊呼出声。
那是HW的Phoenix系列黄钻项链，三十多克拉的艳彩黄钻配上众多钻石雕筑的凤凰尾羽，炫然停落在贝依莹白的锁骨。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钟青云率先回神，眸色复杂，“贝贝你真的好美，美到大概永远不会体验爱而不得那种，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贝依闻言，脑海中浮现出黎樗的模样。
她吓了一跳。
她刚刚在做什么？竟然奢望黎樗喜欢她？
贝依嗔了钟青云一眼，“青青你快别说了，哪里有那么夸张。”
害得她做起了白日梦。
她转向Lucas，“多谢您，Lucas，但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Lucas笑容逐渐飞扬，“完全不会。我把你打扮好看，有人会开心呐！”
-
网友们是很开心。
当迈巴赫停在红毯前，贝依和裴璋并肩出场的时候，直播弹幕炸了。
「……这谁？！这谁？！谁来救救我我好像看到了仙女！！！[掐人中.jpg]」
「这是公主吗？哈？这身材这腰臀比这皮肤谁看了不说一句天生女明星？居然是我的乖乖女鹅？！」
「我当场直呼老婆！老婆…嘿嘿…我命中注定的老婆[流口水]」
「楼上醒醒，这是裴哥的老婆」
「……CP粉不要太扫兴啊，没发现公主挺排斥裴璋吗？身体隔得很远，连手都悬空不碰他臂弯。」
贝依确实挺排斥的。
她跟导演抗议，可导演的理由却很充分。
“网友喜欢看俊男靓女，你们十个人都是一对一对出场，按最终排名顺序，你和裴璋刚好是压轴的一对。”
贝依深吸一口气，“我可以配合，但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导演，以后所有CP向的宣传也好炒作也罢，我都不会再参与了。”
今天草坪上有口难言的尴尬局面她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更何况……
“我没有女朋友。”音犹在耳。
贝依又有些脸颊发热，赶忙戴上自己的面具。
毕竟要直播给全网观众，为保护素人的隐私，这便成了一场蒙面舞会。
贝依的面具同裙子一样是丝绸面料香槟金色，幸好她肌肤粉白光洁如牛奶绸缎，才能驾驭得毫不费力。
「呜呜呜公主真是天生仙女，娱乐圈没有公主是它的损失！」
「面具一戴更是高贵冷艳女明星了！可一笑出小梨涡就还是wuli乖乖女鹅[抱住]」
灯光调暖，衬得宴会厅更具欧式贵族风情。
开场舞起，贝依轻搭着裴璋的肩，完成第一支舞的任务，眼睛却随着旋转的舞步，四处寻找着什么。
或许，他真的不会来吧。
他已经是站在云端的人了，这种场合的social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她究竟在期盼些什么呢？
与她交握的手逐渐收紧，贝依吃痛，抬眼望向裴璋。
他的眼睛藏在银色镜面面具之后，幽幽凝视着她，竟与银镜恍如一体。
“做你的绯闻男友，还真是毫无体验感啊，”裴璋慢慢咬字，“贝依。”
“你在找谁呢？”
“既然知道是假的，我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吧，裴璋哥，”贝依面无表情地回视，“你捏痛我了。”
裴璋垂眸几息，缓缓松下了手上的力道，“抱歉，可是别这样对我，贝依。”
“明明是你给了我希望又把我抛下，为什么要反悔？”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贝依却觉得发冷，“裴璋哥，我们的本职工作是金融是投资，流量不是必需品，昨天一时想岔是我的错，还好节目马上结束，拨乱反正也来得及。”
“但愿如你所说，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裴璋声音渐轻，怀中的女孩却已溜走。
一舞终了。
贝依穿过攒动人流，直直朝某个方向而去。
她刚刚跳舞时冥冥感受到一道灼人的视线，每次回望，却总也不是他。
绕过巴洛克式室内喷泉池，只见一道通往露台的罗马花纹楼梯边，立着一个男人。
身着高贵质感的黑色无尾礼服，宽肩窄腰长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晃动着高脚杯中红酒。
哪怕戴着面具，贝依也一眼便能确认。
是他！
他真的来了！
贝依难掩上扬的嘴角和甜漩梨涡，定神观察，却见源源不断想去找他搭话的人，都被他身旁的秘书周旋拦下。
她心跳如脱兔地靠近。
威廉，给个面子，别拦我别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