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耸了耸肩,故作大方:“没经验就我来吧,你只说喜不喜欢就行。”
程见烟配合地抬了下唇角。
两个人在三层空调区逛了一会儿,定下来一个中央空调的款式和安装时间,走到电梯那边准备上楼。
这个家具市场没有直梯都是扶梯,其目的大概想让来的顾客一层一层都逛到,走到扶梯边上,苏轩下意识想去牵程见烟垂在身侧的手。
——但被女人无比敏锐的躲开了。
程见烟迅速的动作就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苏轩面色一变,有些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
说起来也是有点丢人,他和程见烟相处了几个月,甚至彼此心照不宣到了订婚的地步,但迄今为止连手都没拉过呢。
他也不是不想亲近,但每每有所举动,总是会被程见烟义正严辞的拒绝。
她说自己很保守,不喜欢肢体接触。
苏轩既觉得诧异,又隐隐有些欣喜。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如果程见烟这般抗拒异性的肢体接触,恰恰说明她有可能还未经人事。
二十七岁还是处女,这焉能让他不欣喜?
甚至感觉像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所以一直以来,苏轩对于程见烟不喜欢肢体接触这点都是十分宽容的,也从未弄过拉手拥抱这些亲密动作。
只是这次她抗拒的动作太大了,让他难免觉得有些难堪。
程见烟倒是很坦然。
她把手缩进长长的袖子里,淡淡地说:“上楼吧。”
看不见的宽大袖口下,她白净的手指攥在一起,指尖微微发颤的皮肉下按捺着某种情绪。
一种恶心又要强忍着的应激情绪,肠胃都觉得有些翻滚。
幸好,苏轩站的位置在她上面的两个台阶。
微微扯远的距离,才能让程见烟有一种穷途末路的安全感。
直到扶梯到了四楼,程见烟走了过去,微微抬眸。
她漆黑的瞳孔一顿,随后不自觉地加快脚下步伐,竟是向着刚刚无意间扫过的壁纸店跑了过去。
她隐约看见了一道人影,但不确定……
“小烟?”苏轩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她:“怎么了?”
程见烟已经跑进了扶梯口正前方的壁纸店铺里,偌大的店里只有两个店员,见到他们皆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先生,女士。”她们脸上挂着笑容,公式化地问:“你们是来挑选壁纸的么?”
程见烟没说话,黑眸四下看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店面。
“小烟。”苏轩走到她旁边,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在找什么?”
“你好,请问…”程见烟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这店里刚刚有其他客人来过么?”
“其他客人?”店员一愣,懵懵地摇了摇头:“时不时就会有客人来的,女士,您问的是什么时候的?”
程见烟:“就刚刚。”
就在她跑进来之前。
“那没有的。”可店员的回答却是否认的:“大概有十分钟没有客人来过了。”
程见烟闻言微怔,不自觉地看向店铺偌大的落地玻璃窗。
站在这里,能看到电梯的位置。
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会驻足停留太久。
她像是经历了三秒钟的南柯一梦。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程见烟觉得自己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季匪。
可是……她现在不确定了。
她的视力很好,本以为自己不会看错的,但或许真的只是错觉。
程见烟轻轻扯了下嘴角,收敛起紊乱的心绪看向苏轩:“看看壁纸吧。”
毕竟季匪那个家伙就算回到京北,也不会逛这种家具城的吧?
转过身的一瞬间,她没有留意到从扶梯另一侧反光的玻璃窗走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就在那几秒钟,隔着几十米‘擦肩而过’。
季匪长腿迈上电梯,随手把几张扣过戳的单子扔给身后跟着的男人。
他长眉嫌弃的皱起,有些矫气的抱怨了句:“老子刚回来就被你扯到这破地儿,烦不烦啊?”
“啧,用得着这么嫌弃么?怎么说这也是我家开的商场。”傅厦连忙跟上来,嘿嘿一笑:“就来扣几个戳,现在弄完了喝酒去?”
“不喝。”季匪摇了摇头:“开车去吧。”
-
周一上班,程见烟从早上醒来右眼皮就跳的厉害。
她十分不适应,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按,搞得早晨的课讲的都并不算很投入。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眼睛这么不舒服?莫非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程见烟趁着第二节 下课学生去跳操的空档,去学校医务室买了瓶眼药水,回到安静的办公室坐下,正仰头要滴,门就被人粗暴的一把推开——
巨大的响动声中,她拿着眼药水的手腕一颤。
程见烟连忙掩饰性地戴上刚刚摘下的平光眼镜,看向门口。
“老师!程老师!”跑进来的是她带的三班班长,向来文静的女生此刻神色仓惶极了,甚至连门都来不及敲,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老师您快看看去吧!季易和俞秦打起来了!”
程见烟脑子‘嗡’地一声。
呵,她算是知道右眼皮为什么一直跳了,敢情是个预兆。
她立刻站起来跟着班长向外走,平底鞋的鞋跟踩在地砖上‘咔咔’作响:“他们为什么打架?”
“程老师,我、我也不知道啊,季易和俞秦都站在后排,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打起来了。”
班长只是一个看着学生做课间操的,全班那么多个学生,她看顾不过来才是正常的。
程见烟也没有继续多问什么,脚下走的更快。
因为这个插曲,三班的队伍早就散了,季易和俞秦两个‘当事人’被其他老师叫到操场上罚站。
两个男生都是灰头土脸的,身上校服脏了大半,气呼呼的一人站在一边。
本来他们都是不服不忿的跋扈模样,嘴里还小声骂骂咧咧的,直到见到程见烟这个班主任来了,脸上才划过一丝尴尬的不好意思。
程见烟强忍着怒气,冷冷地把他们叫到办公室。
同时,她还找了几个跳操时站在他们两个旁边的学生过来询问,得到的都是‘季易和俞秦本来就合不来,互相骂了几句就打起来了’这个回答。
……
一群死孩子该学习的时候偏要没事找事的不是骂人就是打架,真是闲得慌。
季易和俞秦‘合不来’这件事程见烟是知道的,也曾为了维护课堂纪律这一点找两个人分别谈过。
他们两个都是十六七岁心智都不成熟还特别中二的小男生,一个家里有钱初具纨绔子弟的雏形,另外一个家境一般学习极好但为人却有些尖酸刻薄,天生具备了一切看不惯对方的特质。
程见烟说过几次,但两个人都是阳奉阴违,表面答应的好好的,下次还是凑在一起继续又吵又打。
她都不知道他们这是图个什么劲儿。
尤其是季易,仗着家里有钱人缘好,在班级里向来是一呼百应的,平日在课堂上都敢当着她的面在物理书上画画,和同学拌嘴打架又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个学生,确实让程见烟好生头疼。
只有自己当了老师之后,她才更深刻理解那些问题学生有多让人心烦。
高中老师确实是一个折寿的职业,但眼下抱怨也没什么用,只能去解决问题。
只是这次事情闹得比较大,和前几次那种动手不一样。
虽然两个男生都没有受伤,但季易那小子吵着自己戴的表被打坏了,是价值十几万的劳力士水鬼。
打架损坏的财物价值超过五千块就可以去公安局立案了,更何况十几万的表?
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在学校内部能私下解决的。
程见烟和教导主任交涉了一番才回到办公室,她冷冷看了眼站在桌子前的两个男生,分别把他们的手机扔过去:“给你们家长打电话请他们来一趟。”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没动。
“不打?”程见烟又问了一遍:“那我打了。”
无非就是翻一下微信群的事,她让他们自己打,是给青春期的孩子留面子。
“别别别,老师。”季易连忙说:“我自己打。”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然后咬了咬牙拨通季匪的号码。
季易知道整个家里就他这位二叔能和他稍微‘沆瀣一气’一点,要是换了其他人过来,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他呢,所以他只敢去求季匪。
余光瞄到季易走出办公室给家长打电话了,俞秦才抿了抿唇,僵硬地攥着手机低声说:“老师,我父母都不在京北。”
“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有高血压。”
程见烟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赔不起季易那块手表。”俞秦神色倔强,瞳孔里却仿佛闪过一丝水光,咬着嘴唇强硬地说:“就让他报警抓我吧。”
“你先别想这么多。”程见烟沉吟片刻,安抚他一句:“等我先和季易家长交涉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终于可以见面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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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敢染
◎我的名字可不叫‘季易家长’。◎
季易站在走廊里等着季匪过来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二叔虽然是答应他了,可刚刚在电话里语气却并不算好……他怕挨揍。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中途还被程见烟催了两次,季易才如坐针毡地等到姗姗来迟的季匪。
高二学生,为了不耽误学习课程,请家长协调也是等到放学之后的。
季匪不紧不慢的姗姗来迟时,除了高三学生那栋教学楼灯还亮着以外,整个九中基本都是空空如也的状态了。
季易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见到不远处身形修长的散漫男人,立时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二叔!”
“小鬼。”季匪长眉微皱,长指不客气地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怎么这么能给我找事儿?”
他手劲儿大的很,这么漫不经心地一下也弹得季易是皮肉酸麻头晕目眩,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来捂着。
这温室娇花的没出息样让季匪很是嫌弃,简直都懒得看他。
“……二叔。”季易很是委屈,轻声嘀咕:“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帮我这次吧!”
季匪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我要是被你们老师骂了怎么办?”
“……”
“小爷我就没怎么被人骂过。”季匪一挑眉,说得理所当然:“凭什么来这儿替你挨你那老师的骂啊?”
……
那你过来干嘛啊!
“二叔。”季易都快哭了。
但季匪在他脆弱的眼神中显得很冷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我特意过来就是想嘲笑你一下。”像是帮着少年答疑解惑一样,他故意这么说,还很招人恨的耸了耸肩:“现在笑完了,你自己挨骂吧。”
“二叔!”季易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他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别走啊!”
“您就帮我一次吧,我不敢让我爸知道,他该把我腿打折了!”
“得了吧,大伯多惯着你啊。”季匪冷哼,狭长的凤眼耷拉着,瞳孔上下扫了扫他身上脏污一片的校服:“他要是真打你一次,你也不敢继续犯混了。”
说完,甩开少年拉着他袖子的手就要走人。
只是刚有动作,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咔哒’一声地推开了。
“季易。”程见烟迎着窗外的夕阳有些看不清光线昏暗的走廊,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你家长来了么?”
“来了来了。”季易生怕季匪直接甩手走人,连忙说:“老师,我二叔来了。”
少年的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身上,因此全然没注意到他身后的男人一瞬间全身都有些僵直的模样。
在听到程见烟声音的那一刻,季匪笔直的脊柱骨就窜过一阵不自觉地酥麻。
他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瞳孔有些直勾勾。
却又像是疑惑地蹙了蹙长眉,微微歪头。
直到季易叫了他一声:“二叔。”
季匪回神,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老师。”他抬手理了下领子,踱步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您好。”
程见烟垂眸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
在听到季匪声音的一刹那,她就有种灵魂抽离的恍惚感。
随后,垂在身侧的细长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平光镜片后的长睫抬起,程见烟染上明显讶异的瞳孔看过来时,季匪就知道她还记得自己。
啊,记得那就太好了。
一别十年,在学校办公室见面,还真有点刺激呢。
季匪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师,你好。”
他伸出去的手还执拗的保持着不动,摆明了求握手。
可向来对家长很客气的程见烟却依旧一动不动。
季易见状都有些讶异,轻声提醒:“老师?”
程见烟这才回神。
她大梦初醒地眨了下眼,下一秒就侧过了头。
“季易家长。”她这般称呼着他,恢复了一向理智又疏离的模样:“请进来谈话吧。”
“老师。”季匪声音中似是染上了一分不满:“我手还伸着呢。”
……
程见烟躲不过去,只好伸出来和他淡淡的碰了一下。
十年未曾触及过的绵软触感滑过掌心,虽然转瞬即逝,但已经足够让季匪心满意足了。
他像是被哄好了的大猫,刚刚在侄子面前张狂乖戾的气质收敛的干干净净,挺直了清瘦腰杆的模样温文尔雅,跟着程见烟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程见烟在背对着季匪行走的那几步,是用尽全身情绪来抑制着脑子里那股惊涛骇浪的。
她左手指尖按压着右手已经发麻的细长骨节,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才感觉血液在重新循环。
然后回过头,用一贯理智又淡漠的情绪来叙述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季匪听的极其认真,时不时地还点个头,‘嗯嗯’两下。
只是他这般模样让季易整个人都惊呆了,还以为二叔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做小伏低的礼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他脑袋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欺负同学是吧?”季匪揍了他一下,阴沉着脸色:“谁教你的?反正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