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推荐本来就是复杂、情形多变的事情，尘埃未落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只不过心头没由来的失落感快要将她撕碎。
她质疑自己，当真比不过张瑞轩吗？
不，她不比对方差。
甚至在业务领域她比对方成熟太多。
但那些所谓的资历、经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比业务能力还要重要？
她不解、迷茫，更是酸楚。
没过多久，谢晴阳也从大会议室下来了。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而是驻足了会儿。
“许溏溏，你跟我过来下。”
“好的，请稍等。”
许溏溏将表册收拾好，跟上了对方的步伐走进了楼梯间。
谢晴阳抬眉看了她一眼。
“许溏溏……”
许溏溏深呼吸了一口气，没等对方开口便说：“谢科长，你要是在担心我的心理状态的话，就请不必多言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张轩瑞很适合这个位置，他工作认真、比我早来科室，当上副科长之后，他肯定也会很快速地变得成熟、独当一面。”
许溏溏噼里啪啦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跟个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地流。
全都是张轩瑞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适合。
像是在说给对方听的，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谢晴阳也没有急着打断她，静静地听她说着。
直到许溏溏列举完了所有论点，分层次、分角度地论证了为什么张轩瑞比她更适合当这个副科长之后，谢晴阳才终于开口。
“说完了？”
“完了。”许溏溏喘了两口气。
谢晴阳问：“那你服气吗？”
“……服气？”许溏溏仰起脑袋，凝望着面前的人。
谢晴阳：“你觉得自己比张轩瑞要差吗？”
许溏溏摇头。
不差，她比不任何人差。
“那你凭什么觉得张轩瑞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副科长？”
“……”
什么意思？
许溏溏懵了，她本以为谢晴阳是来开导她的。
她不太喜欢听到别人安慰、劝解的语气，所以才选择先发制人，自己先把自己开导了。
可没想到，谢晴阳出言便是“你服气吗？”
许溏溏哪里会服气。
她完全不服气。
张轩瑞虽然比她早来。
但论工作上的成熟度来说，许溏溏远高于他。
“……谢科长？”
谢晴阳突然抬高音量：“你甘心就这样拱手相让？”
许溏溏哑言，莫名其妙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摇了摇头。
从大会议室里出来之后，许溏溏虽然表现得风轻云淡。
但实际上她哪里会不在乎。
不过是强撑罢了。
在看见会议推荐表上的名字不是她时，那种心跳漏掉半拍的感觉让她难以忘却。
谢晴阳没有说些空荡荡的话来安慰、宽解她，而是选择和她站在了一边。
此时完全将内心的柔软暴露了出来，许溏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她小声地抽泣着，在谢晴阳面前完全卸下了伪装。
“许溏溏，你还想当副科长吗？”
“想。”许溏溏含着泪，坚定地点着头。
谢晴阳伸手揉了下她的肩膀：“好，那跟我来。”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
会议推荐已经结束，这说明提拔推荐已经到达了尾声。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谢晴阳回过头说：“机会永远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许溏溏，你要相信，没有人比你更值得这个位置。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会相信你。”
许溏溏被对方拉着上了楼。
她木讷地看向对方的背影。
谢晴阳这是怎么了？
像是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甚至还看得出带着些动气。
对方是为了她吗？
许溏溏这样想着。
谢晴阳将她拉到了六楼，许溏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带她去见局长。
刚要出楼梯间，谢晴阳又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子道：“把眼泪擦一下。”
许溏溏本来情绪都还好好的。
被他说了几句，硬是哭成了花猫。
她伸手在兜里掏了掏，软乎乎地说：“没有纸。”
谢晴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出衣袖贴在许溏溏的眼角，小心仔细地帮她擦拭起来。
洁白的衬衣被她的泪水所浸湿。
留下一块又一块水渍。
许溏溏怔住，一动不敢动。
她没记错的话，谢晴阳应该是有轻微的洁癖，他怎么能用衣袖帮她擦眼泪，不嫌脏吗。
没等许溏溏多想，谢晴阳已经帮她把脸擦拭干净了。
“走吧。”
“……好。”
谢晴阳领着路子，敲响了局长的门。
“请进。”
局长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瞧见来的人是谢晴阳，眉头稍微皱了皱。
“晴阳？你又来干什么，刚才同我理论了小半个小时还不够吗？耳朵都要起茧了。”
谢晴阳先前就已经来过了？
许溏溏跟在对方身后，进入了局长办公室。
“许溏溏？”局长随后发现了她的身影，“你怎么也来了？”
谢晴阳开口说：“局长，既然您已经听我说够了，那不如听听许溏溏她自己怎么说。”
说完，他转过头鼓励地看了许溏溏一眼，便退出去拉上了门。
局长饶有兴趣地打量许溏溏一眼，开口问：“你想和我说什么？许溏溏。”
在这种场合直面局长，许溏溏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
回想起先前谢晴阳说的话。
如果你自己都相信，那还有人会相信？
许溏溏深吸一口气，不矜不伐开口。
-
如果说还有谁比屋内的许溏溏更紧张，那便是守在门外的谢晴阳。
他驻足绕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许溏溏有没有将对方说动。
许溏溏平时倒是巧舌如簧的。
希望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才是。
“谢晴阳？”
侯副局长唤了一声，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你在这干嘛？找局长吗？”
谢晴阳朝身后指了指。
“许溏溏在里面。”
侯副局长一听立马道：“我也正为这事来的，她自己去找局长谈话去了？也好，局长就喜欢这种干劲足的。”
谢晴阳脸上挂着歉意：“侯局，先前是我有些急了，您别往心里去。”
侯副局长摆了摆手。
“没事，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科室的人。许溏溏这事吧，也怪我。”
谢晴阳苦笑。
这事发突然，也没预料到会突遭变故。
等侯副局长意识到不对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她进去多久了？”侯副局长靠在门上听了听，没听出什么动静。
“十多分钟了。”
“能行吗？”
谢晴阳没有应答，他心里也没底。
站在门外有些踌躇。
侯副局长还想再多听两句，可刚靠在门上“吱呀”一声就开了门。
突然失去重心差点让他摔上一跤。
“进来吧，”局长憋笑看了他一眼，“靠在门上有什么好听的。”
侯副局长打着哈哈，“没偷听，靠在门上取暖呢。”
局长唤了声：“晴阳，你也进来吧，外面冷。”
两人这才一并进了局长办公室。
谢晴阳朝许溏溏看了眼，只见对方涨红了脸，像是刚讲完话。
“局长，这……”侯副局长比较人精，委婉想再说几句。
“行了。”
局长止住了对方的大喇叭。
“先是晴阳来找我理论了一番，怎么？你也要来发表两句？”
侯副局长伸手道：“您说、您说。”
“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她自己也都说过了，”局长站起身来，思索了会儿道：“许溏溏，你先回科室去吧。”
“好的。”
许溏溏和谢晴阳对视一眼，率先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等许溏溏走后，局长才说：“许溏溏这女娃娃，的确是不错，有拼劲、敢作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刚才还激我来着，真是没大没小。”
局长笑了两声，“不过，张轩瑞提拔副科已经是定局了。而且土地开发利用科只有一个副科职数，你们有什么看法？”
谢晴阳开口说：“张轩瑞的确很不错，工作认真、踏实肯干，但在基础理论和政策研究上还有不小的进步空间。拔苗助长，不一定是好事。”
谢晴阳说话不偏不倚。
许溏溏是他的科员，张轩瑞同样也是他的科员。
谢晴阳继续说：“从两名同志的发展角度来说，我认为，张轩瑞交流到局办公室任职更为合适。”
张轩瑞为人圆滑，有更高的抱负。
在局办公室能发挥更大的优势。
“我同意，”侯副局长接着他的话说：“张轩瑞这小子，交际能力强，的确更需要在办公室打磨下。”
谢晴阳正色直言：“土地开发利用科的副科长职务，仍是建议由许溏溏出任更为恰当。”
作者有话说：
侯副局长：对对对，谢晴阳说得都对。点赞.jpg感谢在2023-06-04 20:00:39~2023-06-05 20: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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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橘猫
◎像是有无限的可能性。◎
谢晴阳和侯副局长在局长办公室都交谈了什么, 许溏溏不知道。
只是没多久就再次收到了人事科的会议通知。
【请全体干部职工于下午2点准时在大会议室继续参加干部推荐会议。】
刘青诧异地在科室里问：“干部推荐会流程不是都走完了吗？怎么下午还要开。”
张轩瑞盯了许溏溏一眼，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可却一无所获。
十多分钟后, 谢晴阳也回了科室。
许溏溏放下手中的资料向他看过去。
只见谢晴阳笑了下, 像是融化厚雪般朝她点了点头。
许溏溏眼眶顿时便红了起来。
她赶紧埋下头，将脸藏在一堆早就被翻褶的资料里。
泪水滴落浸在纸张上, 晕开了上面的墨迹。
许溏溏强忍着肩膀上的抽泣，擦拭干净泪迹继续投入工作中。
下午的会议召开得很准时。
许溏溏翻开手中的会议推荐表。
【拟提任副科级职务人选】
【许溏溏, 现任土地开发利用科四级主任科员】
当真看见自己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许溏溏反而平淡了许多。
“溏溏, 真的是你！”刘青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许溏溏抬头望去，只见坐在前排的侯副局长和谢晴阳也同时向她望来。
他们脸上有欣慰，更多的是鼓励。
-
推荐会之后的第二周，他们的任命便下来了。
【许溏溏任土地开发利用科副科长（试用期一年）。】
【张轩瑞任办公室副主任（试用期一年）。】
土地开发利用科难得聚一次餐，谢晴阳请客，是给张轩瑞送行。
虽说局办公室就在六楼, 开发利用科在四楼，中间只差了两个楼层。
他们选在了以前被许溏溏嫌弃过的山寨店，“斧山烤肉”。
其实这家店也没想象得那么不堪。
许溏溏刚来时, 妥妥认定这是家山寨店，吃了肯定得闹肚子，非要闹着去二楼小资店去吃。
后面拗不过刘青跟着来“山寨店”吃过两次。
味道确实让她惊艳到了。
新鲜的棒子骨肉用纯天然的松木炭火烤出来，滋滋香。
这种大口吃肉、大口蘸酱的味道, 恐怕也就只有天泉市才吃得到。
更主要的是，价格还便宜, 性价比极高。
用张轩瑞的话来说, 那就是当地人都吃这个, 二楼那都是宰游客的，谁去了都要脱层皮才下得来。
很不幸，许溏溏曾被狠狠宰过一回。
而且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斧山烤肉”也并不是山寨店。
和韩国釜山那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斧山是天泉市下面的一个镇，因为烤肉出名才开到了市里来。
妥妥的本土企业，是许溏溏误会了。
科室一行人走去烤肉店，随便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许溏溏熟练地接过菜单，在上面勾画了几道招牌特色菜。
“这棒子骨帮我们挑几块肥的哈。”
“牛肉要多筋的那种。”
“老板，送我们盘生菜呗~”
“真会吃！”老板咧嘴笑了声，“破例给你们送一盘啊，小点声，别让其他客人听见了。”
刘青看着她那像模像样的样子，噗嗤笑了声。
“怎么了？”点完菜的许溏溏抬头寻来。
“没，”刘青摇了摇手，“就是觉得挺好笑的，溏溏你刚来时，可是说什么都不进这种小店的，不到两年时间，变化挺大。”
许溏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融入得这么自然。
讪讪一笑。
“我现在可不是冤大头了。现在想起以前咱俩在楼上点了两盘炒菜就花了138元，心疼死了。”
“啊？”张轩瑞惊讶道：“你们还真去过楼上精食坊啊？仗着装修小资专宰外地人的那家？”
“可别说了。”刘青捂着脸想笑：“对了，上次我们在楼上吃完，下来碰见谢科长了。”
许溏溏刚喝了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这厚刘海真是逮着什么都往外说哦。
上次碰见谢晴阳在这烤肉店里相亲来着。
许溏溏当然记得清楚，对方晃着一口白牙坐在落地窗边，向她清冽漾开笑容的画面。
不得不说，极具冲击力。
时至今日，许溏溏也没忘。
甚至连谢晴阳那天穿的什么衣服、笑容是什么幅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