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墙上挂着一副紫檀木联牌的对联,沈鸾款步提裙,转过一扇集锦子,沈鸾猝不及防,和一人撞上视线。
  少年一身石青色窄袖圆领袍衫,眉眼清隽,似是没想到会有来人造访,他面上掠过几分怔忪,随即又淡然处之。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日光无声流淌,裴晏扬起头,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女子。
  金簪玉步摇张扬灼目,沈鸾遍身绮罗,穿金戴银,簪花戴柳。
  长安郡主芳名在外,京城无人不知,只是他从未想过会在此处撞见。
  尚未开口,蓦地,却听沈鸾道。
  “长得还挺好看的。”
  “要不我和阿衡哥哥要了你,你随我回宫,正好我身边还缺一个小太监。”
第六章
  日影横斜,静无人语。
  少年面无表情,漆黑瞳仁平静淡漠,不为沈鸾的言语动容分毫,单薄眼皮低垂,凉薄瞥沈鸾一眼,复望向殿外。
  如皓月冷霜不得亲近。
  半晌等不到回应,沈鸾渐渐不耐烦,不悦皱眉:“怎么,和我回宫后很委屈吗?若不是见你长得标致……”
  倏然,殿外一阵轮椅声靠近,骨碌的轮子声滚过一地落叶,溅起一路日光。
  菱花扇门推开,裴衡焦急声音骤然在月台响起。
  “……卿卿?”
  闻得沈鸾在东宫,裴衡当即匆匆赶回,单薄清透里衣起了一层薄汗。
  无奈还是晚了一步。
  殿内两人相对而站,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刻在碧绿凿花砖上。
  “阿衡哥哥!”
  眼前豁然一亮,沈鸾顾不得眼前未曾言语的少年,款步提裙跑向月台,从太监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裴衡进屋。
  “阿衡哥哥去哪了,都不去蓬莱殿看我。”
  沈鸾嘴甜,三言两语一个可怜兮兮的形象便跃然于眼前。
  众奴仆知晓她和太子交好,抿唇轻笑,为沈鸾让行腾出位置。
  有裴衡在,沈鸾眼中自然装不下他人,须臾方想起屋内还有一人。
  裴晏拱手,面上淡淡:“殿下。”
  裴衡摆手,他转首望向身后的沈鸾:“不必多礼,你和……”
  话犹未了,沈鸾忽然抢过话,告状。
  “阿衡哥哥,你宫中新来的小太监好没礼数,我本想和你要他去蓬莱殿……”
  “卿卿。”裴衡倏然正色,敛了唇角笑意,纠正道,“不可无礼,这位是五皇子。”
  传说中的五皇子就在眼前,还被自己误认成宫中新来的太监。
  沈鸾悄悄朝裴衡做了个鬼脸,低声嘟囔:“他自己不说,我哪里知道?”
  虽是小声,然在场之人都听见。
  裴晏仍面不改色。
  沈鸾偷偷拿眼睛觑裴晏,身影单薄,身上的石青色袍衫半旧不新,全身上下无一点珠环玉佩,实在和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无半点相像之处。
  说话间,恰好有宫人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殿,正是之前在路上撞到王公公的那位。
  小太监身板瘦弱,哆嗦着肩膀如同鹌鹑,李贵颤颤巍巍,伏跪在地。因和王公公有过瓜葛,李贵前些日子被带到大理寺问话,今日才被放出。
  见到昔日照料自己的侍从,裴晏面上终有一丝动容,然也不过是稍纵即逝。
  裴衡一身朱色长袍,温润眉眼染着浅浅笑意:“我刚已和父皇禀明,此事和李贵无关。全是王公公咎由自取,平日在宫中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对他义子非打即骂,这才惹来杀身之祸。适才他义子已经招供,人证物证俱全。”
  裴晏拱手抱拳:“多谢殿下。”
  裴衡摇摇头:“你我乃兄弟,无需言谢。只是明蕊殿只有一个随从实有不妥,适才我已让内务府重新拨人……”
  “谢殿下好意,只是我已习惯李贵一人服侍。”
  裴晏拒绝干脆,不卑不亢。
  裴衡思忖片刻:“也罢,只是宫中只有李贵一人,未免照顾不周。近身服侍你不习惯,让他们在院外侍奉洒扫也可。”
  方才已拒绝一次,再拒绝未免失礼,裴晏拱手道谢,带着李贵一齐离开。
  行至门口月台,便听见里头传来长安郡主不满的抱怨声。
  “他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明明阿衡哥哥是为他好的。”
  ……阿衡哥哥。
  裴晏眸色微沉。
  李贵一改之前的懦弱卑微,俯身提醒:“……主子?”
  裴晏甩袖:“走吧。”
  内务府办事利落。
  裴晏行至明蕊殿时,内务府的太监总管恰好也到达宫门口,毕恭毕敬朝裴晏行礼,又朝他赔不是,说是自己之前疏于管教,才致手下人阳奉阴违,怠慢了五皇子。
  流水的东西送往明蕊殿,另外还有负责侍奉洒扫奴仆十人,负责端茶倒水的婢女五人,另有太监二十人。
  较其他皇子而言,虽还算寒酸,然和之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内务府都是人精,最会踩低捧高,见裴晏或有翻身可能,立刻送了被褥器具,衣物吃食一应俱全。
  裴晏才刚步入内殿,早有婢女上前,为裴晏宽衣。
  裴晏当即往后退开半步,衣袂翩跹,婢女甚至抓不到一星半点。
  婢女不知为何,只当得罪了裴晏,诚惶诚恐伏跪在地告罪。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李贵取而代之,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满屋子乌泱泱的奴仆婢女,终于只剩下裴晏和李贵二人。
  他抬眸,先前空无一物的案几此时茗碗瓶花具备,高几上陈列着炉瓶三事,连珠瓶上插着数只宫缎制的荷花。
  窗台下的书案也重换了一张,窗棱支着,撑起半隅光影。
  李贵跟在裴晏身后,低声将这几日在大理寺的见闻告知:“主子,您觉得太子殿下会不会已经怀疑是我们……主子,主子?”
  裴晏倚在窗槛下,眉宇皱着,完全没听见李贵所言。
  思绪错乱,蓦地又想起刚刚在东宫,沈鸾高昂着下巴,质问突然出现在东宫的他:“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太阳穴隐隐作疼。
  裴晏捂额,好像、好像很久之前,沈鸾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然而明明今日,他们才第一次有了交锋。
  “李贵。”裴晏忽的正色,“你以前……见过长安郡主吗?”
  李贵摇头:“除了之前取药那次,再无别的了。”
  答案意料之中,裴晏垂眉敛眸:“是吗?”
  他低低呢喃,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
  青石甬路,花荫下日光重现,沈鸾推着裴衡进内殿,亲自捧了洗净的茶果献上。
  忙前忙后,好不殷勤。
  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衡抬眸看沈鸾忙进忙出,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是新沏的碧螺春,他抬腕挡在沈鸾身前:“说吧,惹了什么祸事?”
  小心思被看得一干二净,沈鸾惊而睁大眼,仍嘴硬:“我哪有!”
  裴衡jsg不动如山,修长手指在茶碗上轻点了一点:“上回你为我斟茶,是因为和六弟跑去御花园玩,喂死了父皇新养的一池锦鲤。”
  那是邻国送来的天湖锦鲤,入夜后,鳞片会发光。圣上视若珍宝,特吩咐了内侍好生看待,结果却惨遭沈鸾和裴煜毒手。
  “……”沈鸾心虚,“那是我不小心撒多了吃食。”
  没想到满池的锦鲤都吃撑了。
  裴衡笑笑:“那上上回呢,你装病没去上学,不知哪个嘴快的将这事报给了父皇,他匆匆忙忙带着太医赶过去,结果你只是睡迟了。又怕太傅说教,所以直接告了病假,还编得天花乱坠,父皇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
  沈鸾:“……”
  她赧然,“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拽着裴衡衣袂,沈鸾撇撇嘴,“阿衡哥哥既然这般能言善辩,那还不如帮我做文章,省得浪费你的好才能。”
  沈鸾平日最厌烦的,便是太傅满嘴的“知乎者也”。本该以为还要颇费一番功夫,裴衡方肯点头答应,不想沈鸾话音刚落,裴衡倏地朝她伸出手:“题目是什么?”
  沈鸾双眼亮起:“阿衡哥哥这是答应我了?”
  裴衡笑而不语。
  沈鸾秒作乖巧状:“那我为阿衡哥哥研墨!”
  日光西斜,雁过无痕。
  花梨大理石书案上累着笔墨纸砚,清一色的狼毫立在笔筒内。
  裴衡端于书案后,一手挽起衣袂,挥墨成字。
  贴身太监来福迈着无声步伐,小心翼翼端了小洋漆茶盘进屋。
  书房光影暗淡,负责研墨的沈鸾早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一手扶腮伏在书案上,蜡花都忘了剪。背上还披着裴衡的明黄羽纱鹤氅。
  来福摇摇头,也不寄希望娇生惯养的长安郡主能做好服侍工作。
  他低身,想剪了蜡花再走,不想衣袖宽松,险些带倒旁边的笔筒,幸而裴衡及时稳住。
  身侧的沈鸾依然睡得香甜,对外界所发生一切一无所知。
  裴衡摆摆手,示意来福去隔壁暖阁:“明蕊殿那边还有消息吗?”
  来福弯腰回话:“内务府的公公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御寒衣物都有了。”
  想了想,来福终究没忍住,“殿下,五皇子身边那个李贵……”
  裴衡掀眉,琥珀眸子若有所思:“你想说什么?”
  来福实话告之:“奴才只是觉得,证据出现得过于巧了。”
  浮尸出现得突然,先前他们搜遍明蕊殿,又带走李贵,然不管怎么审讯,都毫无头绪。光是李贵和王公公有过争执,根本不足以定罪。
  但是裴衡才刚接手三天,就突然有人跑出来,说是看见王公公的义子这几日都鬼鬼祟祟,还曾在半夜烧过纸钱。
  大理寺当即将那义子带走,又从他房间搜出绳索砍刀,义子很快伏罪,承认是自己和王公公积怨深远,所以才痛下杀手。
  所有的一切都顺利进行,顺利到……来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衡轻抿一口暖茶:“那你觉得该如何?”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那个李贵问题不简单,殿下不该那么早放他……”
  “如若不放人,明蕊殿就一天不得安生。”瓷白茶碗清透,裴衡轻置于茶盘上,“五弟本就不易,何苦还去为难他,平白惹得父皇对他生厌。”
  来福不甘心:“可是……”
  裴衡抬手打断:“此事不必再议。”
  来福无奈,只在心中叹息,太子殿下果然心肠软,菩萨心肠。
  已过掌灯时分,沈鸾却迟迟未出书房,绿萼和茯苓站在檐廊下,好生看着雀儿鸟儿打架。
  瞥一眼菱格木窗,茯苓小声嘀咕:“郡主不会是睡过去了吧?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
  毕竟沈鸾最厌恶的便是做文章,睡着也情有可原。
  “少胡说八道。”绿萼在茯苓脑门上敲了一敲,“我看你是自己饿了想偷懒,你难道不知道郡主最近睡眠浅?”
  自澜庭轩后,沈鸾经常睡不安稳,夜里总要醒好几回,有时还会说梦话。
  茯苓小声喊冤,不敢再乱说。
  只时不时踮脚,偷偷往内望,那窗屉用银红霞影纱罩着,并未看见什么。
  只有彩烛摇曳。
  书房内,暗香浮动,似有若无的熏香蔓延。
  香味渐淡,沈鸾伏在案前,似乎睡得不安稳,低声呓语。
  裴衡闻声望去,烛光跃动在他眉眼,淡淡的。
  须臾,轮椅无声在地毯上滚动。裴衡手执火箸子,轻拨玲珑竹雕香盒中的香灰,重新丢了一块香饼进去。
  香雾氤氲。
  沈鸾睡得更沉了。
第七章
  夜色沉沉,将近戌时,沈鸾终于悠悠转醒。
  烛光跃动,裴衡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擎着书卷。
  “阿衡、阿衡哥哥……”
  睡眼惺忪,透过菱木扇窗,依稀可以望见窗外如水夜色。
  沈鸾愕然。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守在门外的绿萼和茯苓听见声响,端着盥洗之物进屋,供沈鸾净手。
  绿萼福身:“晚膳备下了,殿下可要传膳?”
  裴衡颔首:“可。”
  遍身绫罗绸缎,插金戴银的宫人端着精致菜肴鱼贯而入,茯苓执漱盂巾帕站一旁,绿萼安箸,为沈鸾布让。
  沈鸾面上惊讶更甚:“阿衡哥哥也未用膳?”
  裴衡挽笑:“我若是吃了,你又该说我吃独食。”
  “我哪有这般小气,而且我平日也不曾睡这般久的。”沈鸾为自己挽尊,“兴许是阿衡哥哥屋里熏香好闻,所以才睡久了些。”
  屋内熏香弥漫,和梦中所闻差不多,沈鸾好奇:“阿衡哥哥熏的什么香?我以前好似未曾闻过。”
  裴衡眉眼淡淡:“不过是普通的藏香,你若是喜欢,等会让来福送去蓬莱殿。”
  沈鸾笑着说了声好。
  裴衡:“最近还是睡得不安稳?”
  沈鸾点点头:“有时会做噩梦,不过醒来就忘了。”
  她皱眉,“只记得那人穿着竹青长袍。”
  可惜就是看不见脸,否则沈鸾翻遍皇宫,也要将那人揪出。
  谁让那人在梦中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沈鸾喃喃自语,好半晌,方发现对面的裴衡一直没有回应。她狐疑抬首,嘟囔抱怨:“阿衡哥哥,你在听我讲话吗?”
  “在听。”裴衡弯唇笑,“前几日父皇刚找人将西北角那一片划作禁林,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去那。”
  不过是因为长安郡主梦魇,说是梦到西北角有人要对自己不测,皇帝便大张旗鼓找了道士做法,又不准任何人靠近。
  因这事,朝堂上不少大臣吵翻天,无奈皇帝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劝。
  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裴衡不欲沈鸾知晓,只道:“待六弟回来……”
  沈鸾果真被转走注意力:“裴煜要回来了?”
  六皇子裴煜虽和太子同母所出,然自小性格乖张桀骜,前些日子一腔孤勇跟着去西北军营,沈鸾前不久方收到对方的书信。
  信中所言不过是军中日常,然沈鸾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实在难以想象大漠的荒凉孤傲。
  沈鸾兴致勃勃:“姚绫也去过大漠,她说那边的人都吃牛乳茶,不过最好吃的当属镇上姓杨的一个老伯,我让裴煜也给我带了。”
  沈鸾说得尽兴,裴衡但笑不语,只摇摇头:“牛乳茶不经放,若真是带回京城,恐怕也坏了。”
  此话所言不假,沈鸾瞬间没了兴致,怏怏垂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