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湛夏【完结】
时间:2023-06-25 17:13:05

  “他是一个勤勉刻苦,一丝不苟,富有钻研精神的人。”
  ――“哥哥,我睡不着,起来做题了。”
  “嗯,我也在单位了,准备进实验室。”
  “你怎么五点就在单位了啊,这么早就要上班吗?”
  “跟你一样,半夜忽然来了灵感,索性提早开工了。”
  “不能把灵感记下来上班了再说吗?”
  “单纯记下来没有用,还要演算。演算过程如果中断,出错的概率会大大增加。实验成本太高,理论阶段不能出一点纰漏。”
  “他是一个不计得失,大公无私,伟大而崇高的人。”
  ――“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实验样品爆炸,为了抢救实验数据烫的,又不是哪只小猫小狗挠的。阿逾,这是勋章。”
  “他是一个朴素节俭,却很爱干净的人。”
  ――“哥哥,你的袜子怎么都是一个颜色和款式啊。”
  “这样不论破了几只都还能和没破的组合,勤洗洗能穿很久。而且灰色经脏,黑白都能配,用你们的时髦话说就是百搭。”
  “哥哥,你又洗头了,每天都洗不累吗?”
  “头发短,干得快。倒是你,别边看书边坐床上吃东西,晚上睡在饼干渣上舒服吗?起来,我拿去洗。”
  “哥哥,我的内衣内裤是不是也是被你拿去洗了……我晚上脱了衣服就不爱去阳台,想着早上来洗的,结果急着去上学,然后晚上回来又忘了……”
  “没事,学习为重,哥哥给你保障后勤。”
  “他是一个温柔体贴又耐心的人。”
  ――“哥哥,我头发缠到身后的扣子上解不开了,你用剪刀给我剪断吧。”
  “好好一撮头发剪了做什么?转身,我给你解,干这种细活可不能急躁。”
  桑逾提起江憬,对他的爱意便滔滔不绝。
  她还有好多关于江憬的优点可以说,张宁却听不下去了,他眼中一黯,自嘲地笑着说:“那我确实是比不上他,可以说,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了。”
  桑逾忙不迭说:“你不用和他比――”
  话音未落,不远处升起了一簇烟花,璀璨地在夜空中炸裂。
  随即接二连三在半空中绽放,五彩斑斓连成一片。
  太美了。
  张宁感慨后提议:“不知道又是哪个浪漫的男生在给心仪的女生放烟花,让我们沾了光,要一起许愿吗?”
  不对,今天是工作日,他们来的时候整片海滩只有他们这波人。
  情侣来海边放烟花,总要和其他约会项目搭配,而北戴河太偏了,只适合游玩,不适合约会。
  更何况这么晚了,谁会大半夜带女孩子出门,只为了给她放一场烟花呢?
  是江憬吗?
  按照她给他发定位的时间推算,或许真的是他没错。
  桑逾立刻跳下沙滩摩托,边往烟花升起的方向跑边欣喜若狂地对张宁喊:“我觉得这些烟花就是为我放的,一定是他来找我了!”
  五分钟后,桑逾在三箱燃尽的烟花旁看见了高大笔挺的江憬。
  这一次,一向站在光下的江憬站在了黑暗之中。
  三伏天,他还穿着得体的长袖衬衫,领口的扣子端正地扣紧着,只将袖子平整地卷了几折,卷到肘关节的位置。
  他修长而冷白的手里握着一支打火机,反反复复,有规律地打着又熄灭。
  微弱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不清他清隽面庞上的神色。
  桑逾察觉到他的反常,脚步一顿,微微喘了几口气,依旧坚定而喜悦地向他跑去。
  然而她见到他的时候有多高兴,在听见他开口后就有多难过。
  他说:“阿逾,我们不合适。”
  桑逾闻言不由踉跄了一步。
  她没听错吧,他的潜台词是要和她分手吗?
  他们才在一起几天?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风尘仆仆为她而来,却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说话,误会了她和张宁暧///昧不清?
  是的吧。
  他来之前没有提前告知,来后也没有跟她说到了,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但显然,他是看到她和张宁独处的景象了。
  站在江憬的角度思考他确实该生气,可她与张宁清清白白没有纠缠,实在是太冤枉了。
  她走近江憬,拉着他的手说:“哥哥,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可是这样澄清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她顿时慌了,惶急地握住江憬的手:“你跑这么远来找我一定不是为了和我说分手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你深更半夜去照顾冯雅兰,我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她不提冯雅兰还好,一提冯雅兰,江憬就明白她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有多在意了。
  这始终是令她如鲠在喉的一根刺,也是他们之间难以消弭的隔阂。
  原本他只是想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但此刻他发现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冯雅兰的事,他既然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插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再者入局以后想抽身也来不及了,就算他现在反悔,对桑逾造成的影响也已经产生了。
  虽然现在冯雅兰病情好转,不用他陪护了,但在冯雅兰自主意识恢复之前,他如果一直和桑逾在明面上保持着情侣关系,桑逾恐怕会不断受到冯家人和黄颢的骚扰。
  而他胜得过君子,防不住小人。
  是他对不起桑逾,没道理让桑逾因为他做的决定忍辱负重,并且因为对他的钟情再受这种委屈了。
  目前最明智的做法是与桑逾断绝来往,让她平静安逸地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然后他借着事业上扶摇直上的机会,去试飞基地闭关提升自己。
  等时机到了,他与桑逾都功成名就了,冯雅兰差不多也痊愈了,能够自行处理她的家事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天在医院是他太冲动了。
  及时止损,会不会对他们两个都好?
  他对桑逾说:“由于工作需要,我将从市区调往郊区,可能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我不想耽误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以等啊。
  桑逾含着哭腔说:“我可以乖乖等你的哥哥,我又不是没有等过。没有耽误我,我不觉得这是在耽误我,你为国争光,我也会感到骄傲啊。”
  江憬听着她哭于心不忍,呼吸都乱了。
  桑逾生怕他丢下她,瞥见他车里的钥匙没拔,灵机一动,打开车门就往他车钻。
  江憬深吸一口气:“阿逾,下车,明天和你的老师同学一块回去。这或许是你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去陪他们吧。”
  桑逾红着眼睛和鼻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可我也怕这是我和你见的最后一面了。”
  来之前都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胃里火烧火燎,翻江倒海。
  他也很怕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可是他更怕她看见他不是那么强大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自幼饮食起居无人照料。
  她不知道他经历过绑架后大病一场,身体一直不好。
  她不知道他在成长路上的狼狈和此刻无能为力的无助。
  这些他通通不想让她知道。
  他希望自己永远是她的“哥哥”,而不是需要她去体谅的凡人。
第64章 盛放(六) 不可能忘了他。
  桑逾坐在车里拉着车门的凹槽不撒手。
  和车外的江憬对峙良久。
  就在她抓累了放松警惕的时候, 江憬突然出手拽开了门,弯腰将身子探进了车里。
  他还从没有这样主动面对面靠近过她,桑逾还以为他要抱她, 不禁脸红心跳地怔住了。
  谁知江憬确实是抱她了, 却狠下心来将她从车里捞了出来,并趁她不注意, 绕到另一头上了车,挂档起步一气呵成, 当着她的面绝尘而去。
  桑逾不可思议地望着闪烁的尾灯。
  他竟然抛下她走了?
  他真的忍心跟她分手……
  桑逾只觉得心痛如绞。
  鼻涕、眼泪、口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样是哪样, 统统滴落在无尽的沙尘里,失声痛哭。
  她捂着心口缓缓跪在柔软的沙地上,像陷进了不断下沉的泥沼。
  渐渐的,哭得声嘶力竭,也伤心欲绝。
  人悲恸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可此时此刻, 只有哭泣能掩饰她的不知所措。
  他之前都是会怜惜她的,今天却这么的冷漠无情。
  是她不小心说错了哪句话吗?
  是因为她提到了冯雅兰,所以他觉得她胸怀不够宽广, 怪她不该疑神疑鬼?还是说江憬依然不信她跟别的男生没有私情,认定了她背叛了他?
  总不会真的是因为工作调动吧,不然她都说了可以等他了,他为什么仍旧无动于衷?
  他是喜欢她的吧, 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给她放这场烟花?
  那他既然喜欢她,又怎么舍得把她丢在这里, 不把她带回家?
  桑逾讷讷望着漆黑的夜和海天交界的那道线, 内心被巨大的空虚感填满。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男朋友, 没有一点预兆地没有。
  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他换了新家。
  没有装修好,也没有邀请她去。
  她也没勇气去他父母家和他的单位,这样对他影响不好,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她看不见江憬的车驶出景区大门后停了下来。
  他先是打开导航搜起了附近的医院,随后给他的老领导打了一通电话。
  “领导,我身体不适,想请年假。”
  “你别是因为不想给我答复所以躲着我吧。”
  “没有,胃疼,小时候饮食不规律落下的病根,老毛病了。”
  “好,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搞垮了。”
  “多谢领导关心。”
  江憬挂掉电话后锤了把方向盘,攥着拳忍受胃部的痉挛。
  豆大的汗珠布满了光洁的额头。
  他从来没感到这样难受。
  半晌,他终究没熬过病痛,把车挪到了可以停车的地带,给自己叫了个120。
  ―
  桑逾从北戴河回来以后就一直精神萎靡,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连原本要去当家教的计划也泡了汤。
  就在她难过得要命的时候,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这就是所谓的情场失意,别的场得意吗?
  还好当初报的不是清华,要不然睹物思人,她未来的四年得多难捱。
  在北戴河之行之前,她想过要在拿到通知书以后让江憬为她庆祝。
  他们可以像所有情侣一样,一起坐摩天轮,共同制作一件手工艺品,去海洋馆和动物园。
  也许在不久后,他们可以度过一个愉快而缠绵的七夕。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现实是这样的残酷。
  令人痛苦的是,他们没有在一起几天,她却对他有了失恋后的戒断反应,仿佛没有他不能活。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分手应该是体面的,而不是像她那天在江憬面前表现的那样哭天抢地。
  她曾经最害怕的就是把自己难看的样子暴露在他面前,怎么那天就糊里糊涂的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
  不可以这么结束。
  就算是分手,她也要好好和江憬告别。
  如果他不会再怜惜她了,那她就不要他的怜惜了。
  桑逾重新振作起来,鼓起勇气给江憬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周末,他应该放假吧。
  响了三声都没有接通。
  就在桑逾忐忑地想他会不会永远都不接她的电话了,电话在响第四声的时候被接通了。
  “喂。”
  不知道为什么江憬这声“喂”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弱和疲惫,又在虚弱和疲惫里显露出没有温度的冷硬,和从前他温柔地诱哄时截然不同。
  桑逾开始怀疑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的冷漠让桑逾紧张不安起来,她迟疑的片刻,从听筒里传来护士的召唤:“72号床,该打针了。”
  她听见江憬应了声“好”。
  桑逾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随之带来了莫大的窒息感,呼吸紊乱起来。
  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问:“你在她那吗……?”
  不久前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江憬含着笑,和颜悦色地和她解释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一次江憬却毫不留情地问:“与你有关吗?”
  桑逾一愣,心底蓦地一空,旋即清澈的眼底泛起涌动的泪光。
  确实和她没有关系。
  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所以他是不是在照顾冯雅兰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可他是突然这么说的,不禁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随后她听见江憬嘶了一口凉气,淡淡道:“挂了。”
  挂了……
  桑逾听着短促的“滴”声,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也就是这几天,和他说句话都成了困难。
  她怎么还敢奢望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当初她会喜欢上他是因为他对她总是温柔的。
  但是现在,她也不想再喜欢他了。
  至此,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桑逾不想荒废了这段最长的假期,先去做了一周的家教。
  但是教与学是双向的,补习往往只是家长一厢情愿,孩子贪玩且爱耍小聪明,即便她倾囊相授也没有取得显著的成效,与她状元的头衔不相称,对她的声誉也有一定影响。
  对于衣食无忧的她来说,赚钱是次要的,她还是想在社会上赢个好口碑。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去养老院做了整整一个月的义工,天天被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们亲切地叫做“小桑”。
  “阿逾”这个称谓被她装进了记忆的匣子里尘封起来。
  她总算不会再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想起江憬对她的关怀了。
  开学季在夏季即将溜走时来临。
  北大的校园跟清华比起来,会有更多古色古香的建筑,人文气息也更加浓厚。
  桑逾一拖着行李箱来到校门口就感受到了学长们的热情,好几个社团的成员都跑出来纳新了。
  还有一群和桑逾一样的新生,二话不说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结合北大气势恢宏的背景,“咔咔”先拍了两张照。
  能考进来,足以让人炫耀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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