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上车前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控诉他一番,把这些天受到的委屈统统冲他发泄出来,可真到了他面前,听说了他这些天面临的困境,了解了他饱受的痛苦与煎熬,她依然会为他感到心疼。
她真的不怪他既然不声不响地做了,到头来却依然没有无声无息地处理妥当,因为比起他默默为她做了一切,她更接受不了他的隐瞒。
她希望他们始终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与他并肩作战,时刻保持良好的沟通与信息的一致性,而非躲在他的羽翼下,一无所知地享受着他的庇佑,眼睁睁看着他为她上前厮杀,最终遍体鳞伤地倒在她面前。
这样的话,她一辈子都会活在强烈的负罪感之下,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也不怪他没有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说白了,他们就是受害者,罪恶的源头来自于那些加害者,责任和惩罚本就不该落在他们头上。
况且她扪心自问,若是她站在江憬的位置上,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么棘手的难题。
想当初她不知道为这些恶人的胡搅蛮缠崩溃过几次,是江憬挺身而出,替她担下了巨大的压力。
非要算清楚的话,恐怕她是全天下最没有资格指责江憬无能的人。
这种危难时刻,他们最该做的是抱团取暖,她怎么忍心在江憬失意的时候再插他一刀呢?
不管江憬愿不愿意服从调度去试飞基地驻留,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果真去成了,不仅待遇会提高,还会收获无上荣耀。
这对一名刚参加的工作没多久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又这么被病痛搅黄了,她这个局外人听了都觉得可惜,他怎么会一点都不遗憾呢?
桑逾叹了口气,打心眼里已经原谅他了,心平气和地说:“我对哥哥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哥哥凡事都能同我商量,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你是不知道不明不白地被分手有多难过,会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在分手之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苦苦挖掘每一处细节,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让你对我失望了。但是我什么错也没有对吗?那我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啊?”
江憬听着她凄楚的话音,心都要碎了,从高架桥上下来,找了个能停车的空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无伦次地说:“都是哥哥不好,哥哥错了,没有下次了,以后都不会了。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好好的,再也不分开。”
桑逾红着眼睛“嗯”了一声,执拗地说:“我要和哥哥天下第一最最好。”
江憬笑起来:“好,天下第一最最好。”
桑逾眼里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他,向他伸出一根十指:“拉钩。”
江憬当真与她拉钩,予以了回应,随即就着拉钩的手势往下一拉,和她十指相扣,缠绵地吻了下来。
和上次吻她的眼睛不同,这次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带着他体温的唇瓣仍然透露出丝丝凉意,却在与她的唇瓣相触后逐渐升温。
他没有急着张嘴,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
在她温顺地闭上眼,默认接受后,他微微抬起脸,轻笑了一声,随即含住了她上半片唇瓣,开始又轻又柔的吮吸。
桑逾感受到他柔软的唇瓣在她上半片唇上碾压肆虐,竟然有一丝异样的酥痒和微妙的舒适,下半片唇也渐渐渴望起他的光顾。
她不着痕迹地抬起下巴,主动将下唇往他的唇缝间凑。
他笑声低醇,接下来的服务也非常到位,雨露均沾,平等地照顾到了她唇上的每一条纹路和肌理。
不似上次的浅尝辄止,这回他在十分认真地对待,较刚才而言更为暴戾粗蛮地撬开了她的齿关,用灵巧的舌尖舔舐起她敏感的腔壁,随即他便感到她喷薄在他鼻尖的气息消失了。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憬又笑了一下:“放轻松,你这样会缺氧的。”
桑逾本想“嗯”了一声,可是出声竟然变成了娇滴滴的吟哦,听起来婉转而妩媚,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道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不过她并未来得及多想,江憬已经又严丝合缝地吻上来。
她“嘤”了一声,几乎是一秒进入状态,投入得格外快,也格外入迷。
神魂颠倒之际她又忘记了呼吸,江憬不再提醒她,而是轻轻为她渡了口气。
气吹进她嘴里,激起一阵酥麻,令她瞬间心神荡漾。
她好喜欢这种被他绅士温柔又不失掌控地亲吻的感觉。
等他们结束亲吻,桑逾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说:“你以后再也不可以那么对我了。”
江憬将她被自己弄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再次道歉:“对不起,永远都不会了。”
……
世贸天阶以它的梦幻天幕闻名,一年四季持续不断地打着情侣约会圣地的噱头,吸引着来自北京各区的年轻男女。
除此之外,它的地理位置也很优越,邻近三里屯和秀水街,所以除了情侣,还有三五成群、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估计是打算逛完街去酒吧蹦迪。
可不管是热恋中的情侣,还是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好闺蜜,举止看上去都十分亲密,有的手挽着手,有的肩搭着肩,还有的干脆把身量娇小的一方揽进怀里。
桑逾看看这些人,再看看江憬,连跟她并排都做不到,永远绅士地让她走在前面,永远跟在她身后,只在上自动扶梯的时候会护一下她,轻微触碰她的后背。
桑逾找不到任何作为他女朋友的特殊之处。
半晌,她脚步一顿,转身问江憬:“哥哥,那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吗?”
江憬先是不解地看向她,随后笑起来:“是啊。”
桑逾有些难为情,但忸怩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那你摸摸我呀。”
这话有很深的歧义,江憬惊诧地怔住,维持了良久的僵硬。
在他失神的时候,桑逾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头顶,重复道:“摸一摸。”
江憬松了口气,笑出声,一边在她头顶抚摸,一边说:“摸摸头。”继而念起了那句童谣,“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桑逾心满意足,随即把他的手拉到肩头,看着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说:“这样走。”
江憬笑得温柔又宠溺:“好。”
商场很大,虽然人来人往,但估计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们,所以桑逾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撩拨他。
她自以为不会受到任何关注。
直到他们经过一对尚在暧///昧阶段的男女,她清晰地听到男生对女生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十八岁”。
一股油腻的气息扑面而来,桑逾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终于知道刚才他们在路人眼里是多么腻歪了,不禁羞赧到无地自容。
商场里的每家餐厅门口都站着一两名迎宾的人,边吆喝边发传单。
他们没着急决定进哪家,先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才决定去前面中段的烤肉店用餐。
而吃烤肉总要配点饮料喝。
桑逾生理期来了,目前才第二天,但她走到一家从没尝过的新晋网红连锁酸奶店前,嘴馋地想着酸奶只是有一点点冰应该没事,于是就跟江憬说她想喝酸奶。
江憬看向她,问:“你不是在生理期?我刚才瞥了一眼他们后厨,看见一杯里一半都是冰。”
桑逾蓦然怔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她的生理期。
第67章 蜜桃(一) 不眠夜。
最后桑逾喝的是烤肉店自己打的温热的玉米汁。
烤肉店里在做促销推广活动, 桑逾看了套餐的内容,几乎是每个套餐里都有她不喜欢的动物内脏或合成肉。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江憬请客, 桑逾想给他省钱, 就很犹豫。
江憬大概是看穿她的心理了,拿起手边的菜单递给她:“单点吧, 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客气。”
桑逾确实有点心动, 再加上套餐里那些凑数的食材不止她反感,江憬应当也是不会吃的, 现在全国都在推行“光盘行动”,点了谁吃是个问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了这个麻烦。
于是桑逾迟疑了两秒,点了几样自己感兴趣的,把菜单还给江憬,让他接着点他爱吃的。
没想到江憬接过菜单后还是在问她的喜好。
“炭烤小青龙吃不吃?”
“花蛤吃不吃?”
“鲍鱼吃不吃?”
……
答案都是吃。
桑逾点头如捣蒜。
随后, 江憬又自顾自说:“牛肉和羊肉怎么都只点了一份?生菜你也只点了一份?”
桑逾连忙说:“生菜一份太贵了,可吃可不吃的。”
一份生菜要二十块钱,去超市买的话估计只要两块钱, 跟抢钱似的,明显的暴利经营,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市场监督局那关的。
江憬不赞同:“吃烤肉不配生菜,岂不是少了灵魂。再说餐厅哪有不赚钱的, 都出来吃了,还顾忌那么多, 怎么能吃得开心?”
桑逾就说:“我可以做给哥哥吃的。”
“什么?”江憬只是没听清, 并不是没听见, 不等她再说一遍就回味过来了,笑着说,“还是我做给阿逾吃吧,自家厨房的灶台已经开火了,我跟着网上的教程试着做了几道菜,味道还不错。阿逾哪天有时间过来尝尝吧。”
他这话的潜台词就是邀请她去他的新家做客。
她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看他的新家长什么样了呢。
桑逾明知故问:“哥哥的新房装修好了?”
江憬耐心地“嗯”了一声。
桑逾惊叹:“这么快吗?才两个多月就装好了?”
她之前还想去当监工来着,可眼下看来,工人们的效率这么高,属实是业界标杆,十分罕见。
江憬解释道:“装修图纸是我建筑系的校友帮忙画的,交稿很快,而且我叫了不同装修公司的几波人,每个区域都是同时动工的,除了物业规定的静音时段不能影响邻居休息,工期没有停过。上月中旬完工的,还在通风,不能住人,但是我偶尔会在家做实验,顺便自己做饭。”
原来如此。
他们说话间,服务员过来拿走了点单表。
像这样全程由他们自己动手炙烤烹制的经营模式解放了厨师的双手,只需要切配备餐,服务员很快就把他们点的食材端了过来。
出于良好的教养和为人处世最基本的礼貌,桑逾很讲究餐桌礼仪,和别人在同一张桌上的时候,都会优先招呼同桌的人,这也是她保持了很久的习惯。
所以即便是江憬之前惹她生气了,她还是会下意识地为他服务。
而江憬和她是一类人,先她一步照顾起她来,将烤好的肉夹进生菜里包好放进她碗里。
除了蘸料是她自己调的以外,其他操作步骤都被江憬包揽了。
她被江憬精心伺候了起来。
以往都是她来干的活都被江憬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难为情地叫:“哥哥……”
她一开口江憬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着对她说道:“不是要剥夺你的体验感,平时可以你自己来,但是今天,是哥哥在向你赔罪。”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这茬。
其实肯和他吃这顿饭,就代表着她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和解总需要一点仪式感,接下来桑逾便随他去了。
她只是感慨,他们的性格如此相似,时间久了怕是越发会相敬如宾。
这一餐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在餐桌上,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冯雅兰。
而这一餐像是一个标志,这餐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谈起了秘而不宣的地下恋情。
饱餐一顿后,江憬要将桑逾送回学校。
可是这时还不到九点,桑逾觉得就这样回学校太早,她也不想让他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日后成为室友们八卦的料。
于是他们在圆明园的残骸旁厮混了一会儿。
圆明园是北大的后花园,经常有北大的学生溜进来探险或是谈情说爱,有同一个宿舍的室友,也有如胶似漆的热恋期情侣。
现在,他们也是后者的一员了。
桑逾和江憬再次在星空下交颈深吻,难舍难分。
月亮的清辉照在琴瑟和鸣的璧人身上,更加明亮皎洁了。
江憬问桑逾要了她的课程表。
桑逾不禁疑惑地问:“要我课表干什么?”
江憬温柔地说:“这样我就可以迁就你的时间来安排我的时间,今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桑逾故意问:“哥哥,很想和我见面吗?”
江憬一手拥着她,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轻啄了一口,文绉绉的言论在此时此刻格外应景:“是啊,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桑逾顿时心潮澎湃,觉得还能爱他好多年。
江憬开着车将她送到学校门口隐蔽的角落,停车后偏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说:“手机回去记得充电,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桑逾轻轻应了一声,垂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弯下腰在车外对他挥手。
江憬本想下车送她的,但是他开着大G,被人拍到和她的合影,对她的舆论影响不好。
不管他多大年纪,有多大的成就或是产业,单是他的性别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再凭借臆想对她评头论足,甚至编造一些令人作呕的黄谣。
有冯雅兰这个前车之鉴在先,他不敢拿她的名声冒险,去满足他一时的私欲。
就在他目送桑逾到道路尽头的拐角,准备重新启动引擎离开时,接到了桑逾的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同时,桑逾站在路的拐角处朝他挥手。
江憬问:“怎么了,落了什么东西在车上了吗?”
桑逾说:“可能是我的心吧。”
江憬从没听她说过这样的情话,陡然一怔,半天没缓过神。
她站在路灯明亮的暖光和林荫昏暗的影子的交界处,温柔婉转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增添了混响的效果。
“哥哥,我想你了呀。”
江憬心中一震,笑着予她回应:“我也是。还没有分别,就开始想念了。晚安,我的小公主。”
桑逾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良久,她站在那个位置上,远远望着他,轻柔地回敬:“晚安,我的神明大人。”
……
桑逾回到寝室后就上了床,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本以为只有失恋了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陷入了热恋之中也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些当着江憬的面矜持地没有尖叫出声的细节,都在夜深人静时搅弄起乾坤,让她不得不细斟慢品,好好回味,越想神经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