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裙只有一条,桑逾见他穿着易脏的白衬衫,想要拒绝,他却一丝不苟地给她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温柔地说:“跟哥哥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让。”
用刀容易切到手,所以菜是江憬切的。
热锅容易烫到手,所以菜是江憬炒的。
桑逾就洗了个菜,用电饭煲煲了锅饭,大部分时间都闲着。
又怕在厨房重地来回走动妨碍到他,便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他干活。
江憬的手型真的很好看,骨节分明且修长,关节连接的每一段肉都分布均匀,指尖和指腹都不会圆润得凸出来一块,没有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不是很明显,却又清晰可见,皮肤泛着冷白,肤色都快与她相近了。
他干起活来认真却不严肃,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给人一种杀伐果断的感觉。
看着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心里的慈悲却是有度有量的。
午餐几乎是江憬一个人完成的,桑逾得了便宜还卖乖,嗔怪他没有给足她体验感。
江憬就笑着说:“这种日常的家务活要什么体验感?吃完饭去实验室,我教你做点好玩的。”
桑逾当他在漫不经心地敷衍自己,并不当真:“不是说实验室的仪器设备不能乱碰吗?”
江憬纠正:“说的是我不在家的时候。”
说着他想到什么,郑重其事地说,“玩火者自焚,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有专业人员在场多少会保险一点。”
实验材料都是金属,器具会用到电焊和其他电器,就算没有爆炸这种意外事故,他在做实验的时候经常会被电或者被金属划伤,偶尔被她看见了,也都是云淡风轻地说“没事”,结果越是不想让她担心她就越担心,总是适得其反。
现在他既然下定决心凡事都不再瞒着她,那么坦率地让她看到干他这行的风险也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她对他在做什么会有一定了解,不会因为未知而恐慌不安。
他时常也觉得自己将她保护得太厉害了。
一点危险都不让她触及未必是好事,可能会让她的性格中缺少刚毅果敢。
常见的风险倒是可以规避,免得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科学研究不一样。
这是很伟大的事业,有独特的魅力,就算是受点伤也是有意义和价值的。
饭后江憬手把手教桑逾怎么用电焊,教她做mini的小飞机。
桑逾在迸溅的火花和机器的轰鸣声中发现了新大陆,看着亲手做好的飞机模型,兴奋地对江憬说:“哥哥,你们的工作虽然危险,但是好有趣哦。”
虽然江憬造的东西比这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高级一万倍,但他还是笑着答应:“是啊,不然怎么会甘愿为了它奋斗终身。”
时间经不起挥霍,没多久就到了黄昏,晚餐也该准备起来了。
因赵毓芳外出的同时家里的保姆休假,桑逾曾经进过家里的厨房,只不过仅仅是将隔夜的剩菜剩饭加热炒制罢了。
当时不知道是饭菜不新鲜的缘故,还是她的技术生疏蹩脚的缘故,反正是吃了一口就吐了。
打那以后她再没有给自己做过饭,都是去食堂餐馆,或是上校外的小摊贩那儿买。
她对自己的“厨艺”不是很自信,之所以有心参与菜品的制作过程,一是因为想在这个过程里和江憬亲密互动,二是不好意思不劳而获。而中午这顿午餐她向江憬索吻成功,下午被江憬教着做飞机模型后帮他整理了实验室的桌面,两样她在意的事情都得到了满足,傍晚这餐她就不在乎是谁做的了,心安理得地等着江憬将处理好的食材端上桌,闻着香喷喷的菜香味,迫不及待地给她和江憬一人盛了一碗养生靓汤。
天公不作美,在他们共进晚餐的时候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一会儿便电闪雷鸣。
一道道白光刺破淡蓝色的窗帘,惊雷的炸响震耳欲聋。
桑逾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担心雨势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今夜当真无法从他这离开了。
江憬却只是淡定地看了眼天气预报,便说这样的氛围适合看电影,问她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桑逾小时候和他看过一次电影,但是长大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看电影。
电影的片长短,节奏快,留白多,想象的空间大,有许多耐人寻味的成分,看完除了感叹画质和镜头的美感,回忆不起多少印象深刻的细节。
但是现在的电视连续剧经常烂尾,她也不爱看,便只喜欢看些早些年的老剧。
她本想反问江憬他爱看什么,迁就着他看一场他喜欢的电影。
但转念一想,或许不出意外,他很有可能成为她的枕边人,如果在枕边人面前还要隐藏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委曲求全,她真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便对江憬说她想看《海棠依旧》。
江憬闻言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喜欢这么老的电视剧,但仔细一想,她这个以成为优秀的外交官为人生目标的女孩子,会对这种题材感兴趣在所难免。
这类主旋律电视剧的资源很好找,江憬只是简单地动了动手指头便轻而易举地搜到了,用投影仪投到了幕布上。
桑逾太喜欢这种凡事由自己做主,有人对她百依百顺的感觉了,略微尝到了甜头,便想要得寸进尺。
她本是被他搂在怀中看的,看着看着便试探着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感觉到他大腿的肌肉陡然一僵,炙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到她细腻敏感的脸上,白皙的雪肤亦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她听着音响里传来的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混杂着窗外哗哗的雨声,简直是极其助眠的白噪音。
她眨了眨眼,本欲合目小憩,谁知一闭上眼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0章 蜜桃(四) 睡在了他旁边。
桑逾半夜醒来肩颈都僵硬了, 想翻身却酸痛得不能动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江憬的大腿上,忽然回想起了睡过去前是在和他一起看电视。
她主动躺在了腿上,他顺从地没有阻止。
投映在幕布上的画面还在不断变换, 音响里的声音也在持续播放, 只不过窗外的闪电消失了,雷声的轰鸣也消失了, 滂沱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还在下。
江憬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但他睡得很正,没有仰起或者耷拉下脑袋, 也没有将头歪靠在一侧。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除了眼睛是闭着的,与醒的时候别无二致。
他的睫毛浓密且纤长,肤质白皙平滑,但不像女孩子有那么多胶原蛋白在脸上,年轻英俊, 金尊玉贵,却从骨子里散发出阳刚之气。
他醒着时桑逾臣服于她的温柔,睡着时桑逾折服于他的美貌。
他是她见过的独一无二的美男子。
他若是从政, 定是达官显贵,酒池肉林里少不了涂脂抹粉的莺莺燕燕,可他却毅然进入了科学研究者的行列,隔绝风月, 潜心学术,使得她不必与其他倾国倾城的女孩子争风吃醋。
她觉得挺好的。
她曾以为他会高不可攀, 如今却触手可及, 这真是上天眷顾。
桑逾看着江憬安静的睡颜痴情地想:也许某一天年华老去, 他的脸上出现皱纹,她还是会对他一往情深,欲罢不能。
现在是凌晨两点,错过了学校寝室的门禁,这么晚了她也不好去打扰赵毓芳,也只能将就在他这里睡下了。
自己一定早就将他的腿枕麻了,他竟然没叫醒她,还和她一样睡了过去,睡得这般熟。
他没叫醒她,桑逾也不想叫醒他,蹑手蹑脚进了他的书房。
他说了,他不在的时候,除了实验室不能进,其他房间她都可以随便进,相当于说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桑逾打开书房的灯,目光在书房里的陈设上扫视了一圈。
江憬的书房里有很多工业模型,不只是飞机的。
估计也都是他平时抽空自己做的。
或许是新房刚装修不久,蓄积了许多有害气体,还没来得及排出去,江憬在家养了许多净化空气的绿植,书房里尤其多。
有很多品种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
江憬的书架占据了整面墙,但是只有少量书摆放在书架上,应该也是没来得及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
在她心目中,江憬是很博学多才的一个人,不同领域的书籍他应当均有涉猎,然而这里的书大部分只是深奥难懂的理论百科。
同样因为基础设施不完善,他书房里的书桌刚刚安好,带着滚轮的那种办公椅还包着塑料。
能够坐的反而是书架旁一阶一阶的梯子。
书她是一伸手就够得到,但是她需要一处能坐下来专心看书的地方。
这个梯子虽然有点高,但是每一阶都足够宽大,看上去十分安全稳固。
再者桑逾也不是恐高的人,对她来说这就是很好的椅子。
桑逾拿了一本看起来相对来说不那么高深的《宇宙科学》,顺着扶梯爬上去,坐在梯子上津津有味地阅览起来。
《宇宙科学》的第一章讲的是虫洞,即连结白洞和黑洞的多维空间隧道。
内容神秘有趣,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探索未知的兴趣。
桑逾当初为了在高考后能有更多选择,随顺大流选了理科,经过高中三年的锻炼,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已经被锻炼得高出普通人的水平很大一截了。
看这种高深莫测的科普读物也不会觉得很吃力。
只不过可能是她开了灯的缘故,灯光带来的刺激要比物理触碰产生的知觉更容易将人从睡眠状态唤醒。
江憬在她进入书房后没多久就醒了,趿拉着拖鞋寻了过来。
桑逾天生听觉敏感,在他还没有到达门口时就听见了属于他的、熟悉的脚步声,提前合上了书,望向门口。
江憬刚醒过来,意识尚且有些混沌,嗓音也在温柔中掺杂了几分慵懒:“阿逾还真是爱学习啊,半夜醒来不是继续睡,而是起来看书。坐这么高不害怕?”
他醒来后觉得口渴,先去厨房喝了口凉水,又烧了点热水,给她倒了半杯,用原来的凉水勾兑出了一杯能直饮的温水。
说话间,将这杯水举到了她手边。
桑逾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小声嘀咕道:“我不知道要睡哪里,又不能一直睡在哥哥怀里。”
江憬闻言眉梢微微扬起,笑着说:“你这么聪明不会叫醒我吗?”
桑逾乖巧地说:“哥哥都没有中途叫醒我,我也不想打扰哥哥睡觉。”
江憬笑意更浓,跟她说了几句话,人也清醒了:“下来吧。能自己下来吗?”
好像不能。
桑逾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书,一时不知道手里的东西往哪里搁。
搁在上面的台阶她怕一会儿拿不下来,搁在下面的台阶又怕挡到路,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踢到。
都拿在手里吧,她又不能扶扶手了。
而且刚才上来得很顺利,这会儿准备下去了,她忽然觉得这把梯子的坡度有些大,朝下一望,不禁令她胆战心惊。
江憬见状对她说:“你先把水喝了,空杯给我,书也给我,哥哥抱你下来。”
这话本身是没什么毛病,但桑逾默默在心底琢磨过和他同处一室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听在耳朵里瞬间衍生出许多遐想。
她气管细,灌水灌得又急,还想着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出意外地呛到了。
水呛进鼻子和气管里,鼻腔和喉咙都泛起又辣又疼的感觉,她不禁咳嗽不止。
江憬想给她顺气又够不着她的背,一时间啼笑皆非:“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催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桑逾也没想过要怪他,但是他既然没事找事,她也不打算善罢甘休了,开始娇嗔地胡搅蛮缠:“不怨你怨谁?要不是你倒了这杯水让我喝,我又怎会被呛到?”
“是啊,都怪我。”江憬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过,朝她伸出手,“来,杯子和书给我。”
桑逾本来不生气的,一装模作样,竟弄假成真,真把自己说生气了,把杯子和书递给他时用的力道都大了不少,觉得他此刻为她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可当江憬长开双臂要抱她的时候,她又陷入了纠结犹豫,扭扭捏捏地说:“我最近胖了好多。”
江憬保持着伸着手臂的动作不动,四两拨千斤地跟她调笑:“是吗?我抱一下估估看。”
桑逾扒着扶手说:“你又不是称,也不知道我之前有多重,如何估得准?”
江憬原本就是在同她说笑,不是认真的,闻言也不再和她理论得不到结果的话题,微曲着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在扶手下的栏杆上敲了敲:“松手,别紧张,我不会摔到你的,相信我。”
说实在的,她自己慢慢爬下来都没他在下面接着来得恐怖。
起码她自己下来心里有底,把自己全权交给他心里没底,这不是简单的下梯子的问题,而是一场信任的考验。
江憬没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她的手稍微一松他就连跨几级台阶,一脚踩在地面上,一脚踏在地五级台阶的木板上,伸手捞过她,通过重心的转移,将她稳稳当当地抱了下来。
在桑逾的视角里,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平安落在了地面上。
只不过有一只脚虚踩在了他的脚上,触感明显,她低头一看,顿时把脚收了回来,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哥哥。”
“没事。”
江憬毫不在意,这句“没事”说得相当漫不经心。
桑逾知道接下来就到了江憬给她安排床铺的环节了,忙不迭对江憬说:“哥哥,我想和你睡。”
她自从“鸠占鹊巢”后萌生多了恃宠而骄的底气。
从前她不愿让他为难,是因为觉得江憬就在那里,长了腿也不会跑,但自从他在海边那次忍心绝尘而去,她就对三思而后行有了抵触情绪,觉得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及时争取,很有可能就会失去。
即便她知道他的确有他的苦衷,然而不论他拿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她都变得草木皆兵。
因为一度失去过,所以害怕下一次的失去无可挽回。
她说得朦胧含蓄,可本质上还是露骨的东西。
江憬心知肚明,却和她打起哈哈,笑着搪塞道:“好啊,你睡我床上,我打地铺。”
桑逾何尝不知道自己就算说得再明白也没有用,只是不好再明目张胆地点破了。
俄顷,她眼睁睁看着江憬措置裕如地找出了备用被褥铺在地上,衣冠楚楚地问她:“你是要穿着身上这身睡,还是换上我宽松的干净衣服睡?”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后者。
桑逾明确地表示:“你的。”
于是江憬就从衣柜里给她找出了一套亲肤的TS和宽大的沙滩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