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这样从神坛之上坠入凡尘,于她逍遥快活地度过此生。
江憬就问她:“怎么会这样想呢?你可是考了状元上了北大,在第一梯队里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的价值仅限于此?阿逾,我是觉得你有些不清醒了,所以我才必须要清醒。不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张可驰, 有进有退,所以那些一旦木已成舟就无可挽回的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好了再说。”
她差不多是他看着长大的, 她对他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她一直是对恋爱有瘾症的,只不过当初是暗恋,比较含蓄,他没有回应, 她自己也在努力克制,再加上那些家长里短的干扰分走了她一些心思, 她对他的感情刚好可以当作治愈家庭创伤的良药, 可以说是非常平衡的一个状态。
现在相对于过去来说, 安逸、甜蜜、满足,除了恋爱什么事也不想干。
连他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何况是她呢?
接下来的四年是她这一生中最好的四年。
她终于可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非和其他人奔着同一个目标去过那座独木桥。
她在这四年里,不用承受任何的压力,只需要心无旁骛地向着理想前进就好了。
他怕她食髓知味,沉溺于与他的厮磨中,日日都想与他相见,做其他事时都心不在焉。
而所谓的地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在忌惮着谁了,只是他单纯想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这样不但能让距离产生美,也能给他们一些缓冲时间,在每一次与对方见面时都能一眼发现对方身上多出来的闪光点。
这种含蓄而深沉的感情,难道不比用性关系来维持的生理冲动更能维持爱情的鲜度吗?
躺在同一张床上纯聊天没什么不好的。
这天的阳光好极了,明媚地洒在阳台的绿植上,桑逾和江憬缩在吊篮藤椅里,静静俯瞰着城市里高耸的楼宇和窗外的蓝天白云,自在又惬意。
桑逾慵懒地倚靠在江憬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江憬干净修长的手指。
他即便是在跟她相处时,多半也是正襟危坐的,不会有卷她头发之类的小动作,但她很喜欢肆无忌惮地与他产生微乎其微的肢体接触,让她很有安全感。
而他偶尔也会给她回应,反握一下她的手,或是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掂一掂,漫不经心地跟她进行一些互动,让她有被他关注的感觉。
这种轻松的氛围很容易激发倾诉欲,桑逾在不知不觉间向他吐露了许多心声。
“我一度以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教的。结果在没有哥哥陪伴的这些年,想法一直在改变,三观一直在颠覆。”
“我以前觉得桑珏是毁了我童年的小恶魔,后来发现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是受害者,也根本没有想到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我以前觉得我小妈很不容易,就算她因为疏忽把那么小的我丢在菜市场也是有苦衷的,直到她为了夺得翻盘的机会逼我选专业,仔细一想才发觉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从来没对她造成的后果道歉和负责。”
“我以前觉得我爸爸是真心爱我和我妈妈,只不过有了新的家庭不好表现出来,后来才发现他为了追求利益不择手段,可当我以为他是为了名誉装模做样地在做公益的时候,他又捐了那么多切实可查的款项,也在人们的奉承中迷恋上了称赞和褒扬。”
“哥哥在和过去的家人朋友接触时一定也有同样的感受吧。如果我们的生命中只有彼此,没有这些是是非非,该多好啊。我其实很不喜欢感谢伤害我的人帮助我成长的论调,我的人生本不用由这些苦难和仇恨帮助我向上,真正让我拜托困境的一直是哥哥啊。”
江憬陪在她身边温和地说:“是吗?我眼里阿逾的故事是另一个版本。一个没有受到身边的人关注却心怀天下的小姑娘,在实现理想的路上遇到了许多阻碍,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但她咬紧牙关度过了难关,在一堆沙砾中发出了自己的光芒,离理想越来越近了。”
排除了感情因素的故事还真是励志啊。
回想一下,她的家务事虽然犹如一团乱麻,曲折离奇,坎坎坷坷。
但是在学业上一直很顺利,可谓是心想事成。
不像江憬,家里人对他严加管教,外人对他横加指责,多年后发现曾经深交的朋友是人渣一个。
依照他的学力和学历,他本该青云直上,却因为错失良机岌岌无名。
但她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同情,因为她知道,他面临的困顿只是暂时的,他最终一定能冲上云霄,发出万丈光芒。
他对她应当也有这样的期待吧。
他们之间除了爱情,好像还有类似于革命友谊的战友情在。
桑逾发自内心地祝愿:“哥哥,希望我们的感情不经历生离死别也纯粹如初。”
她不希望用一些磨难来升华他们的爱情。
他们之间平淡爱情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
如今她只想以一颗真心,换得他长久的眷恋。
江憬只说了一个“好”字,却比千万句情话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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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江憬坚持要和她谈有边界感的恋爱,桑逾除了假期偶尔离校跟他见一面,聊一聊近期的学习情况和事业的进展,几乎没有做男女之间情愫暗生的事,可以说过得相当忙碌。
别的室友都讲究劳逸结合,踏青、露营、玩水、骑马、蹦极、滑雪……所有的娱乐方式都在大学期间体验了一遍,日常逛街、蹦迪,去现场看脱口秀表演。
她呢,参加国际演讲赛、口译资格证书考试、模拟联合国发言形式的辩论活动,在图书馆或者自己开的店里和同龄人卷生卷死。
前三年的奖学金她是一年都没落下,每学期每门科目的期末成绩都在98分左右,绩点无限趋近于4,还在在校期间出版了三本社科书,成了《China Daily》的特约记者。
转眼到了大四,她创立了“精于学AI”的品牌,网罗技术人才研发AI产品,超前提出人工智能教育的概念,用前沿科技以黑马之势抢占了线上电子学习设备的市场,没多久市值就上亿了。
她的个人履历发着金光,谁也没想到长相如此清秀的小姑娘,竟然能露出这样锐利的锋芒,取得足以让顶礼膜拜的成就。
而江憬也在这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成为了空天科技研究所的一张名片,不仅用被世界认可科研成果摘下了国际奖项的桂冠,超越他的导师提出了全新的理论,并因此在学术界留名,还让中国在航天史上的里程碑更进了一步,制造了科学领域空前轰动的一档新闻,全平台的热搜第一都是他。
从破格录用到破格提拔,他的名字上挂满了勋章,身上也写满了“年轻有为”、“潜能无限”的字眼。
他获得的殊荣让他当之无愧地走向“宇宙的尽头”,也顺理成章地受到提拔,走上了从政的道路。
江憬却发起愁来。
因为自从孙茹婷去了一次他的单位以后,他就被调离了技术岗,当上了小有实权的干部。
但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当官。
孙茹婷开始用“责任重于泰山”、“敢作为,勇担当”之类的言论给他洗脑,又用服从组织安排之类强硬的命令强人所难。
他脱下了进出实验室的制服,换上了好像很朴素的夹克衫和中山装,变得体面且有排面。
他们的队伍从来不止他一个人,可现在身后常常跟着一群人。
桑逾将他的不开心都看在眼里,把他以前的那些工作服都替他洗干净叠好,妥帖地放在衣柜的最里层,安慰他:“不看见就不会失望了。”
江憬张开双臂向她讨要拥抱。
桑逾顺势环住他的腰,在他耳畔低声说:“我相信你会是一个英名的领导,带领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明天,凡事都亲力亲为未必是好事。”
江憬低声沉吟:“我知道,让我抱抱就好。不用劝我,我想只有你明白我的难过。”
第75章 破浪(一) 无耻之徒。
黄颢不但是个索命鬼, 还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混蛋。
他听说江憬平步青云后,就到江憬家来拜访,表面上是作为昔日的好友来道贺的, 实则是见他回了血来吸血的。
他和冯雅兰一刀两断后, 先是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把冯雅兰的形象毁了个干净,随后光明正大地将自己养在外面的情人搬上了台面。
他的这位情人毕业好几年了也没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吃他的,喝他的, 终日游手好闲,只需要用甜言蜜语把他哄高兴了就能得到新的奢侈品。
而他们家的家道日趋衰落, 他家老爷子却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独占鳌头、风头无两的领头羊,从节约成本的角度,只想着跟以前的老客户进行资源置换,并不想投钱,目前属于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愿承担任何风险的状态。
可他霸着总经理的位置挥金如土, 家里的钱都快被他胡乱投资给败光了。
于是他家老爷子大发雷霆,把他的职务撤了,银行卡也给冻结了。
如今他这个失势的太子爷要权没权, 要钱没钱,自然也养不起女人了,所以就想着让这只娇养的金丝雀自力更生。
被架空后,公司已经轮不到他做主了, 人事部的部长又是老爷子亲信,他全然不敢招惹, 害怕真把豢养女人的事捅到老爷子那里, 会被打断腿。
这时他恰好看到了江憬被正式任命的新闻, 就携着金丝雀上门,想找江憬走个后门。
到了江憬家后,他反客为主,拍拍金丝雀的屁股,让她自己去客厅看电视,自己则和江憬在书房谈起事来。
“好兄弟,你现在是发达了,手上有了开口说话的权力,可做人不能忘本啊。我理解你们这些当官的,那些条条框框的纪律我都明白。这样好了,我不行贿,你也没受贿,你就跟管招人的负责人说上一声,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吗?”
江憬看了一眼黄颢带来的女人,没了滤镜和拍摄角度的加持,跟照片上的大相径庭,长得算不上丑,但是平平无奇,没记忆点,顶着一张整过的网红脸。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就替人事的同事问:“我们这儿只招技术人员。她是相关专业的吗?是清华北大或者藤校毕业的吗?有相应领域的工作经验吗?”
黄颢笑了一声:“凭我们的交情,你跟我说这些?江憬,你知不知道你他妈欠我的是一条命!要我把伤口给你看看,加深一下你的记忆吗?”
说着他豁然站起,揪着江憬的衣领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当了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就在我面前摆架子讲情怀。国家给了你几个钱,不都是画个饼让你等着盼着,用那么丁点荣誉和落不了地的优惠政策让你买卖吗?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个不贪不腐不擅用职权?你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说得仿佛刚才放下身段求人办事的不是他。
进门的时候可劲儿捧着江憬,仿佛江憬在机关单位一手遮天,这会儿被拒绝,便恼羞成怒地嘲讽江憬当的只是芝麻大点的小官。
真是什么话都被他给说了。
江憬稍微用了点力,淡定地摘下了他抓在领口的手,气定神闲地扯平了被他弄皱的前襟,说的够委婉了:“用不用她不是我能决定的。”
黄颢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行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等着三番两次被约谈吧!”
四年过去,江憬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温厚和善,任凭别人对他道德绑架无力还击的小年轻了。
他更加沉稳,更加耐心,更加擅长用平和有力的方式维持自己的风度,和一点就着的黄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对黄颢的威胁他甚至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波澜不惊道:“四年前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嗯,这个人你也认识,是雅兰的父亲。谁能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他只不过是领着退休金无人问津,连□□办的大门都进不去的留守老人,你不觉得你们的处境很像吗?”
“你……你……你……”黄颢险些被他气到昏厥,大脑迅速充血,眼前黑了一瞬随即炫出了星星点点,站都站不稳了,朝后踉跄了一步。
江憬还好心扶了他一把,托着他的小臂谦虚地说:“前些年我潜心科研,做着你们都认为吃力不讨好的事,侥幸出了些许成绩,被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与从前的忙碌比起来,清闲到难以适应,于是我就静下心来把这些年的经历好好地复盘了一下,发现自己当初实在是太年轻了,竟然会被你们的虚张声势逼得险些自断双臂。”
黄颢被他散发的气场震慑到,惊慌失措起来。
江憬看着他慌乱的神色,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顺便,也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被绑架的事。你猜我想起什么了?我一直以来都隐隐有个疑惑,但始终没明白这个疑惑是什么,直到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境挖掘出了深层的记忆。”
黄颢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惊恐。
江憬说:“刺向我们的刀是没有开刃的,那么差点要了你命的伤口又是哪来的呢?你是害怕暴露你才是这起绑架的主谋,所以对自己下了狠手吗?可你当年只是个孩子,惩罚不会太重,为什么不勇于承担呢?”
黄颢对自己是真下得去手啊,装得也是真久啊。
“我要是想过要承担还会动手吗?!”黄颢闻言顿时暴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憬心里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失望,在血淋漓的真相面前依然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你说。”
黄颢看向江憬的手和口袋,像是在用肉眼扫视他有没有携带录音设备,或是用手机录音。
江憬把自己的兜都掏出来,又给他看了一眼锁屏状态下的手机,把手机拍在了桌上。
黄颢开诚布公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看你不爽。你一住进我家就分走了我原本拥有的资源,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眼里永远只有你,就连我收到的情书也都是那些女孩子要我转交给你的,我不知不觉成了你的陪衬,凭什么。”
在黄颢说出这些话之前,江憬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的宿命仿佛与桑逾的相通。
他们兜兜转转都有了相似的经历。
细节上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是都被人平等地憎恶着,怨恨着,嫉妒着。
黄颢邪气满满地狞笑着说:“我雇他们来绑架我们,只是想看看在你我的爸妈和其他人看来,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是你值钱,还是我值钱。可惜那两个该死的渣滓见钱眼开,假戏真做了。他们从五金店里买来的道具刀确实是没有开刃的,伤口很浅,只流了些许血,是我赶在警察来前用他们切瓜的水果刀自己补的,我心里想着只要让你欠着我,你的东西就永远也是我的东西,连原本不是你的东西,我也意外得到了。”
黄颢说的是冯雅兰,跟他缔结了婚约的冯雅兰。
他挑了挑眉,对江憬说道:“我对冯雅兰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的长相和身材都不是我的菜,但只要比你得到的多我就很高兴。女人很好骗的,只要在她坠入低谷的时候轻轻拉她一把,她就会开始依赖你。冯雅兰这个蠢货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被我甩的那阵子她去找过你吧。有对你告白吗?你们上床了吗?别看她平时凶巴巴的,在床上的时候又软又浪的,艹起来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