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湛夏【完结】
时间:2023-06-25 17:13:05

  录取通知书说是通行证,到头来最大的用处还是拍照,领完宿舍钥匙和校园卡以后,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了。
  在北大生活了很久的学生会成员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淡定地戴上口罩,防止自己误入别人的镜头。
  桑逾原以为北大校园里应该北京人居多,然而环顾四周观察了一番,貌似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是真的跨越地域,跨越阶层,学术性质很单纯。
  她入乡随俗地在北京生活了几年,京片儿虽然只会听不会说,但也稍微染了点口音,一张口说话,竟然有点大舌头。
  这点她非常佩服江憬,分明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她面前从来只说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就怕她这个南方妮子不适应。
  他好像从来没有架子和生在帝都的优越感。
  后来她跟着周围的同学学了几句自以为地道、实则蹩脚的北京话,兴高采烈地说给江憬听,江憬听了也没指正,只夸她嗓音婉转,又软又甜。
  这是在北大,不是在清华。
  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桑逾的户口在高考前已经顺利地转到北京来了,喜提北京人身份。
  她就住在北京,带的行李不多,只背了个双肩包,带了个拉杆箱,以及用塑料制成的麻袋装的一床被褥。
  双肩包她背得了,行李箱她自己能拖动,只需要一个壮丁帮她扛被褥就好了,可一下子围过来好几个学长。
  她抽条以后身高冲上了一米七,腿长就有一米,完全对得上“腿玩年”的梗。
  不止腿,两条天鹅臂也纤瘦修长,腰肢灵动柔软,身材窈窕,婀娜多姿。
  穿上微露肚脐的小短袖和只到大腿的小短裙,活脱脱一娇软甜美的甜妹,愈发对男人“白幼瘦”的欣赏眼光。
  不光是学长,同学年的男生也想上。
  本来一个人就能扛动的麻袋,最后是两个人一人抬一端抬着走的。
  还没到宿舍楼门口,其中一个学长就用玩笑的口气说:“学妹,我什么时候可以牵着你的手漫步未名湖啊。”
  桑逾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也就是这一瞬,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世上的男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江憬,一种是其他男人。
  她从没有一刻忘了他,也不可能忘了他。
第65章 盛放(七) 病历本。
  年假只有小半个月, 江憬却因为胃病前前后后休养了将近两个月。
  等他把身体养好,黄花菜都凉了。
  上班后见到老领导,他试探着提了一嘴去试飞基地的名额, 老领导冷哼一声, 没好气地说:“这么久过去了,还用问吗?我早就已经给他们推荐别的人选了。你就等着把肠子悔青吧!”
  说着老领导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年纪轻轻的, 体格怎么这么虚呢,身上这病那病的, 还没我这一把老骨头扛造。那个位置好歹是有军籍的,身体素质当然要过硬, 你这一病,可不就把这机会拱手让人了吗?”
  江憬下意识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都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老领导想想就生气,痛心疾首地说,“跟你说了这是个好差事, 多少人想让我通融我还不许呢。我是看你一进所就帮助我们所的老人解决了大难题,觉得后生可畏,才尽力把这个大展宏图的机会留给你, 甚至有人当我偏心你,跑来找我讨说法,压根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去试飞基地固然对很多人来说是一桩美差,前途无可限量, 但江憬骨子是一个重情专一的人,既然理想的目标是宇宙银河, 就不愿意转去研究什么新型战机。
  况且和平才是他的夙愿, 让他去研制武器, 哪怕是用来自卫反击的武器,他都不是很乐意。
  只是因为他想借这桩差事行缓兵之计,才勉为其难下定决心另做了打算。
  为此他忍痛割爱和桑逾提了分手,结果到头来最重要的一步棋没办法下下去?
  这样一来,他顿时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外不是人。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关键时刻身子骨不争气,能怪得了谁呢?
  江憬悔的是不该快刀斩乱麻,那么急切地和桑逾分了手,伤了小姑娘的心。
  如果不用去试飞基地闭关三年五载,他何必要用那样直接决绝的方式做了断,他完全有时间测验一段秘而不宣的恋情是否能防止桑逾被波及。
  而老领导还以为他是因为错失平步青云的机会愁眉不展,寻思着刚才的话是说重了些,便又安慰道:“算了,不急功近利是好事,说明你是个稳重的人,一步一个脚印未尝不可。来日方长,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
  江憬扯着唇笑了笑:“您这样器重我,我怎么能轻易被别人挖走呢?”
  这话说到了老领导的心坎儿上。
  他想把这个名额给江憬,是站在全局的角度做的考量,实际上心里可舍不得把江憬这个宝贝疙瘩送走了。
  这个年轻人有本事,能吃苦,不被功名利禄所惑,将来十有八///九大有可为。
  江憬从老领导那儿离开后,满脑子都是老领导的那句:“你以为,什么都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确实不该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他长这么大,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没出过这样的差池。
  没想到因为他的错判,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他总想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想将桑逾保护得很好,结果却事与愿违。
  光是他在电话里对桑逾说的那些话,都足以让她心灰意冷,再无转圜的可能吧。
  这回他要怎么哄她?
  还能哄得好吗?
  回想一下他们相处的时光,桑逾总是什么事都跟他说,他却对她隐藏了太多想法还有爱意。
  其实有什么事不能对她说,且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他还是没有转变观念,一直把她当作小孩子看待。
  而她如今已经是个可以独立思考的成年人了,他却剥夺了她许多权利,这对她来说不公平,也没有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可能就是她将他供在神坛上太久了吧。
  他始终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而她赋予他的神秘感却将他包装成了一个无往不胜的英雄。
  他总是想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替她未泯的少女心维系好这个美妙的童话,但是他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在心灵的沃土上培育虚荣,每当受到她的崇拜和虔诚的供奉他都会如坐针毡。
  他努力地想要扮演好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角色,事到临头,难免被无能无力所刺伤。
  他自诩算无遗策,结果败给了自以为是,不禁怨恨起心慈手软的自己来。
  他原本只是忌惮不择手段的小人,怕桑逾跟着委曲求全,而现在连他自己也被无力感包裹,不想再受任何枷锁束缚了。
  不想照顾到所有人,就不会多方掣肘。
  最终谁万箭穿心都比他的小姑娘万念俱灰强。
  今后他不会再好言相劝,该用雷霆手段就要用,绝不留情。
  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呢?
  他要怎么弥补对小姑娘的亏欠呢?
  江憬一想到那天在病床上听到的小姑娘隐忍的嗫嚅就心如刀割。
  那时他发着低烧,平均心率飙升到了一百八左右,身上缠绕着各种仪器的线,刚做过胃镜就要打针,害怕自己一说话就暴露出自己虚弱的病态,没精力解释,或是给她一星半点的回馈。
  这又在无形中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桑逾是会遇到许多比他年轻甚至比他优秀的同龄人,可是这么多年悉心的照料与陪伴,难道不足以跨越年龄的差距制造的沟壑吗?
  他也在努力建功立业,他也是天之骄子,一骑绝尘,为什么不可以与她双宿双飞呢?
  江憬深吸一口气。
  不能就这么结束了,让他想想该怎么办。
  ―
  北大的军训是在大一升大二的时候进行,桑逾正在参加大一新生的开学典礼,手机的屏幕忽然自己亮了。
  解锁前的弹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讯息的内容:【下午一起出来吃顿饭好吗?】
  桑逾入学期间加了不少萍水相逢的人,都对她有所帮助,但是并不是很熟。
  勾搭她的同届同学和学长也有一些,其中不乏约饭的,导致桑逾对这些约饭的邀请都失去感觉了。
  她麻木地给手机屏幕解了锁,点开这条消息的瞬间却怔住了。
  江憬发来的?
  她不是很擅长人际交往,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人际关系,所以不管她与对方之间有多少爱恨情仇,她都没有拉黑或者删除对方的习惯。
  江憬是例外,却又不是例外。
  虽然在一起没几天,距离分手也没多久,但经历过海边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以及她有心纠缠时他的冷漠对待,眼下她在江憬面前说任何话都没有负担了。
  她敲了一行字拒绝了他:【晚上有学生会主导的新生宣讲会,要求全体新生必须列席参加,我没有时间。】
  江憬又问她:【明天或者后天呢?】
  桑逾不禁疑惑:他不是因为工作调动不在市里了吗?还是说他还没有出发,想在近几天找个时间和她告别?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江憬回她:【不去了。什么时间都可以,以你的空闲时间为准。】
  他这样一说,显得她已经答应他了一样。
  可他凭什么认为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也是有脾气的,不能看她心地善良就觉得她柔弱可欺啊。
  而且他是骗她了吧。
  调令哪能说变就变?
  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桑逾想到这里负气回:【这学期都没有空。】
  这次隔了很久江憬才回她:【好,那我等你下学期再来问。】
  桑逾顿时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下不得。
  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全部的力气。
  桑逾想骂他又不会骂人,正恼火,又见他发了条消息过来:【乖阿逾,哥哥知道错了,别生气了,过来给哥哥个机会,哥哥给你赔罪。】
  桑逾被他一连串的“哥哥”哄得晕头转向,郁结在心中的苦闷也在这一声声“哥哥”中瓦解。
  她确实很好哄,也情愿被他哄,却在日日夜夜的心碎中蓄积了太多不甘,这些不甘背后都是他的罪状。
  她不肯轻易原谅他,于是特意强调:【饭就不吃了,我只给你三句话的机会。没有我想听的,我会继续生气。】
  江憬似乎对她百依百顺,回道:【好,就三句。】
  桑逾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温柔的模样。
  可是被他冷落后,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温柔的一面是真实的他,还是冷酷的一面是真实的他了。
  她在后怕。
  不论他对她温柔多少年,只要冷落她一回,就能颠覆他给她的温柔印象,将那阵彻骨的寒凉铭记于心。
  要花成千上百倍的时间去温暖和治愈。
  第二天晚上,桑逾没有特意打扮,下完课就穿着出门前穿的无扣衬衫和牛仔裤赴约了。
  江憬的车牌号她烂熟于心,一眼就在停在路边的清一色的黑车里找到了他的车。
  他的车正停在一家奶茶店门口,所以才会被周围的车堵得水泄不通。
  桑逾上了他的车却只能和他一起被困在车上。
  她原以为他会趁着大好的独处机会,马上开门见山地说他们之前约好的三句话。
  没想到江憬将她独自撂在了副驾上,下车和前面堵住他车的司机交涉。
  桑逾看向江憬走向前车,同时目光瞥到了被副驾上的储物柜夹住的纸。
  纸张是从里面探出来的,只露出了一个角。
  江憬不是向来细心,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粗心了?
  桑逾有轻微的强迫症,想把储物柜打开,将纸完全塞进去。
  不料打开储物柜的柜门后,露出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沓纸,只是只有表面的一张被夹住了而已。
  准确地说,这是一份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的封皮上写着江憬的名字。
  应该是他们研究所组织的一年一度的常规体检吧。
  桑逾并未多想,想要将他的体检报告放回去,却好巧不巧从体检报告里掉出了一份病历。
  病历和体检报告不同,确切地表示出江憬生病了。
  桑逾心里一揪,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他的病历。
  病历上显示了一个日期。
  她永远记得这一天。
  因为这一天江憬在陪冯雅兰的同时问她“与你有关吗”,让她痛彻心扉,发誓不再喜欢他了。
  她怔了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标着这一日期的字迹。
  原来这一天江憬之所以会在医院,不是为了陪冯雅兰,而是在医院给他自己看病。
第66章 盛放(八) 温柔吻。
  不是桑逾多疑。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 体检报告和病历本还放在副驾的储物柜里不太合理。
  首先,依照江憬以往的处事风格,不会将物品随手乱放, 体检报告和病历本从医院带回来, 肯定会在办公室或是家里找个抽屉妥善保管。
  其次,连她都觉得露在储物柜里的折角看着难受, 难道他就不会觉得别扭,怎么会视而不见?总不可能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吧, 他又不瞎。
  最重要的是,他提前知道她会上车,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即便心知肚明,大概率是他一手安排的,桑逾还是感到豁然开朗。
  他这样相当于间接跟她解释了他们之间存在的最大的误会,而且是直接摆出证据来,比他说一万句话都管用。
  他真的有顾及到她的感受,而不是置之不理。
  原本只计划听他说三句话, 结果在他车上坐着一直下不了车。
  方向盘在他手上,他从北大校园出发,围着四环线绕了一圈, 她被迫听完了所有前因后果。
  包括他打算用在桑黎川身上的套路,以及防范黄颢和冯家的一系列策略,还有他因病没能去成试飞基地的事情。
  桑逾听完觉得不愧是他,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阴阳怪气地对他说:“哥哥还真是算无遗策,竟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这次真不是江憬谦虚, 他要是算无遗策, 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但是江憬知道小姑娘是想听什么话, 刻意又不失真诚地说:“只是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这里了。哄不好你,就丧失了思考能力。”
  桑逾闻言恍然感到心灵的花园里,满园的花朵正在灼灼盛放。
  为他而盛放。
  女孩子都爱听花言巧语,她也不能免俗,竟然甘之如饴地晕头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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