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贺澄看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甚至还有什么有人想要毁坏织机,结果天降神兵把人按倒在地这种说辞。贺澄盯着手里各种消息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让他们这么说也不错。”
天照卫这时候还负责传谣服务,回头她得让裴丰问把控下。说这些可以,但不能过头。
她的声望可以有,但不能比皇帝高……
额,贺璞好像也不太介意?
与立春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贺澄先举手投降:“行吧,所以现在织布机在洗仓怎么样?”
“已经有人和白家相求,想要‘请’一架织布机回去了。”
“这是要准备造神啊。”
如果把织布机束之高阁,他们还会用它么?
肯定不再会了。
看似捧高她,但实际上则是在试图将她想要推广的东西放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去神化它。
“不像是贺濯想得出来的事情。”
“那就是背后有人了。”
立春倒是并没有很意外,还不如说贺濯这样总算是显露出他还有点脑子,能够与贺澄过上几招。
“化解起来也方便,既然推高我,就应该明白推高我是有代价的。”
想要贺璞猜忌她,想要自己没法下台,就这么安心居于高位?
“他不懂你。”
听赵学思这句话贺澄却莫名噎了噎,偏偏赵学思又是一脸柔和的笑容,让贺澄都有点说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有“只有我最懂你”的潜台词。
“嗯。”
最后也只能这么简单应一声,虽不至于落荒而逃,但贺澄还是有那么点埋怨:“我现在居然要去猜别人心思了。”
“瞧您这话说得。”
立春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看她寄过去的信笑容虚伪:“说得好像您从来都不明白人家心思一样。”
好歹是你的东宫侍郎,这么说怎么了?
“立春,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么?”
怎么成婚以后,立春都换了个人一样了!
“对人的看法是会变的。”
在结婚之前她对着赵学思百般挑剔很正常,这点都熬不下去,也别当东宫侍郎了,在度平混个工坊从此给左颜干活闭门不出都不错。不过赵学思并没有自己的眼神或者话语有什么愤懑之情,甚至还以礼相待就让立春心里点了头。
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以后对着自己动手,立春没在怕的。贺澄的个性注定不可能会被美色迷晕头,但如果说真到了这步――
那也无所谓,都这样了,贺澄以后干不下去也很正常,自己只不过是提早一步等同僚而已。
看出立春的无赖,贺澄真心觉得成婚以后这个东宫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既然洗仓那边都把自己和织布机给抬高了,那她不做些什么,真是愧对了这样的传说。
自己都有金手掌了,那当然是得惠及天下嘛。
“而且洗仓归姑苏府管吧?姑苏府的知府我记得是曾经在铁水县,与左颜交好的好友?”
“是的。”
那都不用贺澄写信,姑苏府的知府郁兰蕙就立刻有了动作。太女都去了度平还平安归来,度平白布所做月事带自己都在用,身上还有了对息委那明晃晃的军功,就足以说明以后是太女天下。
既然是对着太女来的事情,那不得扯虎皮做大旗。太女有仙人入梦,那自然是得惠及众生,而非将其当成佛像来朝拜。
可织机多做度平白布,产量过高之后的挤兑,她又得如何处理?
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点一点,郁兰蕙微微皱起了眉:“近几年可有布坊产出、税收等记录?”
“有。”
幕僚师爷早就等着这句话,研究以后郁兰蕙心里有了底,也大概明白为何度平布只有白家在用,且只卖于林家铺子做月事带,或是储存用于将来的海贸。
姑苏府是有钱的,传言海贸将分一司为市舶司挂于户部名下,郁兰蕙脸上就多了点笑:“传我令,太女所制织机先收拢,接下来请各位布坊来三运楼喝喝茶。”
“可要叫上白家?”
“叫。”
白家吃得很多,但内部心不齐,至今为止都没个决断。
不齐好啊,不齐才能帮忙。
郁兰蕙的心情一下子愉悦了起来,度平布产量大,容易造成挤兑不错,她要的可不就是这个?
“太女织机是个好东西,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在三运楼看着几个布坊以及织户大家,郁兰蕙甚至还有闲心吃一块绿豆糕。大家都说这是神仙送的,那不可是不能随便用?
“太女不忍看世间有此良器却束之高阁,一人之力得七人之功又有可能让别的织工干不下去活从此穷困潦倒,因此只特许三家可用太女织机三年。”
织机不止是可以用来织白布,华夏大地上的儿女从来不缺心灵手巧,已经有人开始试图用织布机织出图案、或用于别的色彩斑斓的花纹。这种进步难免也会有人怒斥对方擅自修改仙人机,为此打起来的也有不少。
“并且太女心善,既然有好点子,想改织机的随便改,她都不介意。这三年只有三家可用,且太女织机所出布匹,除却每年八百匹布,多余布料均由朝廷买下。”
朝廷,买下?
“也就是说。”
郁兰蕙笑眯眯地竖起手指,她懒得理白家的人,而是对着反应过来的布料商人笑得柔和。
“这三家,即为皇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请个假嗷~
第69章 她想要战巡战列航空母舰,不过分吧!
当生产力超过了购买力, 对市场形成挤兑,并且造成了生产力过剩的问题,应该如何解决?
都不用翻书, 贺澄只要过一遍脑子,就能想到那句最标准不过的答案。
生产力适当过剩能够“卷”起来, 但当真的超出可消化的额度,迎来的只会是萧条。因此他们要做的不是倒掉穷人买不起的多余牛奶,而是由国家进行调控。
括号,仅适用于部分国家,某些国家免谈。
大庆就是适合这么干的国家,封建社会下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是正常现象,那她所希望的那颗红星呢?
在春秋时期, 社会主义的一些思想就已经通过百家争鸣,初步成为了所有人内心应该达成的理想世界。不管是“老有所养, 幼有所教, 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还是“因材施教”, “民贵君轻”, 贺澄在念着那些文章的时候看着这个时空与曾经时空的差分,就知道有很多事情都已经种下了种子。①
在这个中央明确集权的封建王朝中, 她可以用手中的权力做到很多事情。只是想法永远是好的,实行起来会不会反而造成损害, 成为另外一种压迫, 贺澄也有些拿不准。
但贺璞与陈悦澜都没有这种顾虑, 在于几位尚书还有辅相商量好确认没有太大问题后, 就直接给在姑苏府的郁兰蕙发了诏书。洗仓以后必定是大庆良港, 同时还有津沽、琅琊、明州、云水、泉广、琼州等十几个良港,从南到北水军的战略纵深都有了。
选择洗仓作为商业贸易港口再进行所谓的“试点”,一方面有姑苏府托底,另外一方面嘛――
白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要贺濯明白白家在这件事上出了力,比杀了他还难受。
“皇商啊,那可是。”
郁兰蕙吹了吹自己的茶杯,很是随意地看这群人开始疯狂互相打眼色。她虽然不懂贺澄想的那刻高端词汇,但为官多年,自然也是明白生产过多的度平布对整个姑苏府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若是真的不用,她也心疼。因此她特意去翻了历年来姑苏府的纺织出品,最后定下了一个对于八轮织机而言最小不过的数字。
八百匹度平布,但这些度平布可以印染,可以纺绣,这八百匹不管是直接拿出去卖还是自己用着做工,她都不会阻拦。但多了,就肯定不行。
至于他们会不会真的铤而走险嘛――
“太女心善,与侍郎一同研制出了八轮织机,本就是想造福于民的。”
不轻不重地将杯子搁下,郁兰蕙脸上却没有了任何笑意:“不与民争利,八百匹也只不过是今年的量,以后会酌情更改。但若是超过了八百匹……”
超过一匹,一颗脑袋。
郁兰蕙不是开玩笑的,商人为了赚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别以为什么仁商儒商这能按要求办事,他们那是按要求么?他们都朝着钱看齐,管他有什么呢,钱到手了关我屁事。
但如果钱到手了,命没了,那他们又会乖乖听话。
郁兰蕙说得很平淡,但其中杀气也让不少人都闭了嘴,甚至连白家也犹豫不止。偏偏在这个时候林语晴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郁兰蕙拦了下来。
“林掌柜,林家铺子与旁人是不同的。”
林语晴本人已经投了太女,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明白,这三家里就没有她一个。而且按照郁兰蕙查出来的东西,林家还真没有用一匹布在自己生意上,全数都按照太女所说,做成了月事带。
只有少数一些帕子绣品,她们还是收了度平的纺织厂拿出来卖的。能够熬得住,也能够挑起压力的商人,她虽然说不上“失敬”,但也有些钦佩:“林掌柜还请稍后详谈。”
“我明白了。”
见到郁兰蕙堪称是和蔼的表情,林语晴也不装什么,抱着拳重新坐下。这里也不可能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看向林语晴多是嫉妒的模样,也终于是有人按奈不住,开始竞标。
那些天花乱坠郁兰蕙才懒得听,她现在除了度平布的事情,还在盘算的就是水军的问题。
姑苏府的良港看似不少,但能大规模用的只有两个,而且都最好是用于贸易而非水军。趁着这群商人开始吵架,想着海州与洗仓能不能建港的郁兰蕙又有那么点郁闷。
怎么就让琼州这地方,占了个大便宜呢!
“郁大人,郁大人?”
听到自己师爷的提醒,郁兰蕙轻咳一声,表情又变得和善起来:“哟,你们打完啦?”
“……”
没打!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来说说结果吧,你们把你们准备的价钱都放在这里。”
示意所有人看向放在旁边的箱子,郁兰蕙直接端茶送客:“各位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还得与师爷仔细参谋。若是有人中了,我自然是会遣人直接送上牌匾。”
至于没中的,那当然是没中,只能眼红别人的啦。
至于师爷会不会收到礼嘛――
“若是你收到了礼,老规矩,你三我三,四成充公,再把名单给我。”
“是。”
陪伴她已久的师爷闷笑着点头,同时又有些苦恼:“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都想要比八百匹额度更高的度平布呢?”
“呵。”
听到师爷的烦恼,郁兰蕙直接笑出了声:“这反而是你最不需要在意的事情。”
“啊?”
“在这方面,商人永远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只要有一个人向我投诚,他们就会纷纷到来,用着比上一个人更好的价格来示意我,他们会比别人更加听话。”
官商勾结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让人苦恼的,但反过来说,若是官员巍然不动,去引导他们互相竞争呢?
“那得利的,就是整个姑苏府了。”
郁兰蕙抽出一张字条,脸上笑意更浓:“能够制住他们的只有两个,一为后辈可以读书入朝堂,二为自身名声。皇商是名声,被知府褒奖是名声,牌匾也是名声。为了这种名声,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同样的,他们的收获也是巨大,也会自发维护太女的织机与做出织机的赵学思――他们需求的利益捆绑在太女身上,又如何不去宣扬她的名声呢?
“只是这么一来,今上会不会……”
“那你不用担心。”
按照左颜这些天给她的信来看,郁兰蕙虽然不信会有这样的皇帝,但左颜说的和她想的不一样。史书上一直都有皇帝因为惧怕所谓的功高震主,同时也会担忧自己被压一头的可能,从而与太子太女、乃至功臣良将产生隔阂的故事。然而当今似乎脑子不太对,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
“还不如说,他应当是在帮太女铺路。”
走出三运楼的那刻,林语晴有些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情也愈发复杂起来。她就算再怎么愚钝,也早已猜到当初在度平并不是举人“陈静”,而是现在的太女。
太女与自己耐心说话,与她聊着月事带,甚至还手把手教她怎么做生意……
实在是有些太让人想象不到了。
但是就算再怎么想象不到,那个人也始终就是现在的太女。而林语晴同样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这点曾经的缘分,就大肆宣扬或以此为借口试探太女。
这样自己只能耗费情谊,非长久之选。
至于要怎样,才能有这种“长久”――
“好好干事,当初在度平答应了什么,就照做什么。”
不要妄图去讨好,也不能以此招摇过市。只要这样安定地去做之前约好的事情,偶尔穿一封信给度平县令夏大人,就足够了。
“克己复礼,奉公守法,当为长久之道。”
林语晴小小地吐出一口气,眉眼中多出几分曾经没有的自信:“首先不管如何,都得听郁大人要怎么说。”
按照她走的路,林语晴心里突然打了个突:“只是我怎么觉得……”
“掌柜,觉得什么?”
“我之后还得再跑琼州一趟呢?”
从北到南,她都快踏遍整个大庆了!
并不知道林语晴都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写点游记,贺澄正在对着地图发呆。她大概记得曾经历史上第一个海军基地是刘公岛,建国之后应当是在青岛造的现代海军基地。琼州实在是太过于偏远,再加上这又是祖传的流放地,几个朝代下来再加上本地民族,情况反而变得很是复杂。
因此经过考量,大庆同样选择了类似刘公岛的李公岛作为一支海军的训练场所,琼州作为难得的大海岛,也一样没有放过。
“从泉广到琼州也有海湾,李公岛还是平缓了些,倒是琼州海湾有些磨砺人的气质。”
听大庆的水军头领聊着水军建设,贺澄盯着他画出来的线路,再看着从李公岛准备一路让大庆海军先适应海上颠簸,相当于从山东走海路到海南的大拉练去琼州来实战模拟,默默地在纸上画出了自己梦里才有的战巡战列航空母舰。
先不钢铁,木制也行吧?不说万吨驱逐舰海警船,郑和下西洋那会儿的宝船都有一千吨,她希望造个两千吨的一路碾过去最好碾去倭寇家门口不是问题吧?
可恶,什么时候钢铁产量才能提上去,什么时候才能造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