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蹙眉,思雅还以为他嫌弃不干净呢,联想到利威尔的洁癖,连忙解释:“我洗过脚了,你放心,每天都洗的!”
利威尔:“是吗,那为什么还有臭茅坑的味道。”
思雅:“?”
绝不可能啊好吗!她又不是去茅坑不穿鞋,这说的是什么话嘛。
“你是钻在屎里的烂虫吗,别乱动。”见她一直扭来扭取,利威尔不爽地提醒。
思雅小声抱怨:“疼嘛,你轻点。”
“哈?你还真不知道礼貌是什么。”
这么不见外,还这么不客气,谁给她的理直气壮?
要不是看在她救了伊莎贝尔的份上,自己早把这个疯女人丢出门去。
那脚动来动去晃得人心烦意乱,药粉本就不多,再晃下去这药索性别上了。
利威尔干脆一把抓住她的脚,完完全全地控制在掌心里。谁知道思雅竟然蜷着腿「咯咯」笑了出来,活脱脱像个傻子。
“痒。”她半倒在沙发上,笑的脸都红通通。
利威尔放下手,不留情面地将纱布丢到她的脸上:“白痴,自己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真是娇气又麻烦。
哎呀,伤员美好的待遇没有了。
思雅遗憾地吐了吐舌头,从沙发上直起腰来,认认真真地扯着纱布给自己包扎。这些她都学过,动起手来也不算生涩,甚至最后还给自己打了个蝴蝶结。
“我其实很会打架的。”为了扭转自己在利威尔心目中的形象,她小声嘀咕。
这次纯属意外,思雅没有跟人对战的经验,被摆了一道。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地下街没有善茬,她下次会做更多打算。
对此,利威尔言简意赅地表明态度:“嘁。”
信了她的邪。161.
晚上,思雅顺理成章地又睡在了沙发上。
伊莎贝尔甚至想要和思雅睡在一起,被利威尔以伤口需要静养为由无情拒绝。
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加之受了伤,她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
晚上却是最凶险的时候。
虽然勉强上了药,但利威尔和法兰都不是专业医生。万一伤口感染引起发烧,在地下街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丢掉小命。
利威尔交代几句便拿着斗篷推门出去。法兰则坐在旁边看着思雅,防止她半夜起烧。
思雅睡得安详,毫无戒心。
不知道究竟从哪里突然跑出来的人闯进他们的地界,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又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在残酷的地下街究竟能活多久。
“每个家伙都一样,满脑子都只想着要如何将别人拽到和自己同样的地方。地底下,是个无底深渊……”法兰轻声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轴吱呀转动,利威尔穿着斗篷从外面走进来,裹挟着满身的血腥之气。
他脚蹬黑色长靴,大步流星,半身斗篷随风而动,流星飒沓。右手持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匕首,锋芒毕露,血迹斑斑。
利威尔眉眼中满是尚未隐藏的杀意与狠戾,从血光中走来,宛如地狱罗刹,恶魔修罗。
瞬间明白了什么,法兰蓦地站起,惊愕道:“你杀了他们吗?”
利威尔抬手,解开披风,浓重的煞气从他身上溢出。「刷」的披风一角在半空扬起,露出他白色衬衫下贲张的肌肉线条,和那飞扬的黑色头发。
“嗯。”
五个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肮脏垃圾。
每一个都被他割了头发,断了右脚。
血债血偿,这很公平。
第48章
162.
莫名其妙绕了一圈,思雅又回到了基地。
走了,又好像根本没走。
利威尔的梦境随着她的归来,还在继续。
依然是看不清模样的白发少女,穿着一身乱糟糟脏兮兮的破裙子,开心地踮起脚,在亮如白昼的岩洞中冲着自己挥手。
自幼出生在地下街的利威尔从未见过那么白那么亮的地方。
白光映照着少女的脸,即便看不清她的五官,却也知道,少女一定对着自己灿烂地笑。
她的笑容比亮如白昼的洞窟还要光芒璀璨。
她那么脏,利威尔应该很嫌弃的。
可是利威尔却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她,擦掉她脸上的尘埃,替她换上漂亮的白裙子。
等我。梦里的他那么想着。等他干什么呢?等他……干什么呢?
情绪如潮水似的奔涌而来,像被蓦地遏住喉咙,他痛到无法呼吸。
黑暗里,蜷曲在床一角的利威尔蓦地睁开眼睛。他看着漆黑的屋顶,鼻端萦绕着房间内淡淡的潮湿之气,身侧的右手紧紧攥起,握成拳头。
夜半发生的事情,利威尔和法兰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对于思雅和伊莎贝尔而言,睁眼不过又是普通的一天。
思雅多少是福大命大,处理完伤口后安安稳稳睡了整夜,既没有被痛醒,也没有发烧。不仅醒来后就有准备好的早饭,而且一睁眼就能看到利威尔。
什么叫人生巅峰?未免也太幸福了吧。
她在伊莎贝尔的协助下完成洗漱,单脚跳着坐到椅子上,没有受伤的左脚则在桌面下悠闲地晃荡,双手抱着黑硬面包一边啃一边悄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利威尔。
利威尔穿着第一天他们相遇时的那套白色衬衫与咖色马甲,衬衫领口微微竖起,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露出精致的锁骨切迹,依旧是黑色束腕长裤和同色靴子,正低眉擦拭着刀叉。
他一向吃的少,饭桌上的时间大部分在等法兰和伊莎贝尔,有时也会在两人的催促下多吃一些,不过速度通常都很快。
思雅很喜欢利威尔的这身搭配,地下街四处乱糟糟的,环境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他却始终穿的很讲究,很干净,也很神气。
当然,法兰跟伊莎贝尔也很讲究,不过极有可能是因为桌子前有个洁癖怪。
虽说是悄悄打量,桌面总共就那么大点,根本瞒不过其他人。
法兰轻轻咳了好几声,思雅察觉到动静向他看去,正撞进他揶揄的眼神里,下意识的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法兰:“哎。”
好犯规的笑容,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呢。
伊莎贝尔心情不似往日明媚,她很担心思雅的脚,毕竟那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昨天上药时她也发现了,药根本不够用,自己倒是无所谓,思雅的脚伤不换药肯定不行。
“大哥,药没有了。”伊莎贝尔垂头丧气地开口。她真想把立体机动装置用的跟大哥一样好,去把地下街那群黑心商抢个遍啊!
就算不知道番外的剧情,根据昨天的所见所闻思雅多少也猜得到,地下街的药物肯定是绝对的稀缺品,牢牢被地下商人把持,价格居高不下,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轻易弄到手的。
想到昨天的几起凶残斗殴,思雅紧张地放下面包:“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吗?打架我也行的,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利威尔轻嗤道:“有心情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好好养你的脚,难道你打算以后变成瘸子吗?”
思雅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我伤的是脚,也不是脑子。”
胡思乱想什么的,也不会影响右脚养伤呀。
“哈,”利威尔瞥了她一眼,“原来你也有脑子这种东西?”
思雅顿时抓狂:“我怎么没有啦!”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嘛,她可要生气了昂!
为什么明明还不是兵长利,也那么爱凶她?
看见她疯狂比划的模样,利威尔站起身,想也没想地按住她的脑袋。思雅被迫停止动作,被按在桌面上梗着脖子反抗,结果反抗无效。
利威尔力气实在太大了,完全挣扎不动。
果然是一根手指就能给钉在那儿不动,就这还想着打架,不自量力的家伙,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单挑五个男人。
想到这里利威尔松手,推开她的头:“你要真想帮忙,就去把碗洗了。”
思雅被推的原地晃了两下,揉了揉脑袋。
倒也不是不行。
饭后利威尔和法兰出门办事,伊莎贝尔则留下来照顾伤残人员思雅。
思雅以为自己看错了,利威尔和法兰身上竟然绑着立体机动装置。这玩意儿不是只有兵团才能用的吗?原来在地下街也可以弄到吗?她疑惑地目送两人出门。
伊莎贝尔察觉到到她的困惑,解释道:“那是立体机动装置,穿上就可以在天上飞哦,大哥最近都在教我怎么用呢,等你脚好了也让大哥教教你!只是这玩意非常难搞,大哥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从黑市弄到手。”
思雅咋舌,想来也是要费不少劲的,而且应该也很危险吧。
两人收拾完餐盘后,伊莎贝尔又仔细看了看思雅的伤口,顶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她自己还有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鼻头红通通的,眼睛也红通通的,望向思雅的眼神里全是内疚。
思雅见她这样也于心不忍,有着红色头发的小姑娘就该灿烂开心才好呀。
她拉着伊莎贝尔的手晃了晃:“伊莎贝尔,你去把镜子和梳子拿来,我给你梳梳头发吧。”
伊莎贝尔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答应:“好。”
她的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右边还缺了一节,没有办法再扎成两边对称的小揪揪。思雅将碎发拢到一起,扎起来,和左边的头发并在一起,给她咋了个斜马尾。但因为右边的头发实在太散,细细碎碎的,也没办法全部梳上去。
思雅歪头想了想,把自己头上的发卡拿下来,别了上去。
那是一个土橘色的猫咪爪发卡,橘猫的橘色还有粉色的小爪爪,很清新也很可爱。这还是她在原世界的东西,跟着一起来到进巨的世界,搁置很久。原以为洞窟坍塌的那会已经丢了,没想到回档时跟着她又回到了头上,正好派上用场。
如此一来,伊莎贝尔的头发便没那么毛躁杂乱。虽然还有些参差不齐,却已经好看许多。
伊莎贝尔怔怔望着发卡:“是猫猫。”
这种样式别致的发卡,她从来没有在地下街见到。
思雅点头笑道:“对呀,可爱吧,像伊莎贝尔一样可爱!”
在她眼里,伊莎贝尔就是那么可爱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伊莎贝尔突然回头将思雅扑倒在沙发上,紧紧抱住她,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声。
思雅耐心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大嫂呜呜呜!”
“诶……不要这么叫啦。”
总觉得很羞涩,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
“好想跟大嫂永远生活在一起。”
思雅弯起眼睛:“我也是。”
163.
利威尔和法兰回来时,伊莎贝尔忍不住跑到两人面前炫耀着自己的新发型,还给他们看那只可爱的猫爪发卡。
法兰开了几句玩笑,伊莎贝尔跳起来要打他的头。
倒是利威尔听伊莎贝尔把思雅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冷不丁道:“那她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半长不短的头发最难打理,在洁癖怪利威尔眼里,思雅那头发也绝对算不上干净整洁四个字。
思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埋汰自己,茫然道:“可这头发是你给我剪的。”
利威尔:“……”
这是每天定点发疯吗?
也许是因为成功抢夺物资,甩了那群废物宪兵,还搞到了他们需要的药品,利威尔心情看上去不错,他没有直接无视,而是拖过椅子坐下。
“我为什么给你剪头发?”
即便是回档也需要遵循不能剧透的法则,涉及到主线剧情以及利威尔后续人生的相关事情,思雅依然无法说出口。
她托着下巴,避重就轻:“我把头发剪坏了,你觉得我的头型很白痴。”
利威尔双手抱胸,单脚翘起,踩在椅子腿上:“确实很像白痴。”
听起来像他会做的事。
“你什么时候遇见我的。”利威尔平静地问道。
思雅想也没想地回答:“六年后。”
利威尔:“嘁。”
他不屑地从椅子前站起身,觉得自己浪费时间听了一个十分荒唐的笑话。
看来多少是被这两天凌乱的梦境扰了神思,竟然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对方说的那么真实,仿佛梦里的那人就是她。
六年后?他要是真信,那就是地下街见了巨人——荒唐。
思雅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信就不信。
怎么看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脑袋都不灵光,听见她的哼声,利威尔眯着死鱼眼,顺着思雅之前的话,语气颇为嫌弃:“按照这样的说法,看来未来的我眼光不怎么样啊。”
在旁边围观的法兰和伊莎贝尔倒抽一口凉气,大哥这话说得,难怪单身那么多年。
法兰见思雅表情不对,刚想张口解围,便见思雅猛然一拍桌子,瞪着眼睛不服气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眼光好着呐!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法兰:“噗……咳咳。”
他才没有忍不住笑出声!
利威尔果然满脸无语,他走到思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喂,你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吗?我刚刚那不是在说我自己……”
待见到思雅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目光澄澈,那么专注地盯着自己,说了一半的话瞬间卡在喉中不上不下。
“算了,我跟白痴较什么劲。”
思雅:?
你怎么又骂人呢利威尔!
简单的房间里,因为有了四个人而变得哄闹温暖。
晚饭后是一天难得的静谧时刻。
利威尔拿着今天新搞到的报纸在灯火下仔细看着,他盯着报纸时眉峰微微蹙起。虽然报纸的日期已经是好几天前,仍然看的专心致志。
伊莎贝尔、法兰和思雅三人则围坐在餐桌前,听法兰讲恐怖故事。
“那个怪物对活人憎恨得不得了,每晚都会从地底下出现,趁着黑暗,极有耐心的寻找猎物,”法兰抬眼看向天花板,声色并茂,“没错,正好就是像今天这种闷热潮湿的夜晚。”
“它手上握有一把大镰刀,它的身体因腐烂而溶解,浑身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恶臭。它会悄悄接近熟睡的人——”
法兰压低声音,渐渐逼近伊莎贝尔:“缓缓地将镰刀挥向猎物的喉头……”
“喀嚓!”他猛然拍桌。
思雅抱着水杯听得兴致盎然,法兰节奏掌握的很好,抑扬顿挫。但说实在的这点程度还远远吓不到她。坐在旁边的伊莎贝尔倒是被吓得猛然一哆嗦。
“哈哈哈伊莎贝尔,你刚才吓到了吧?”法兰哈哈大笑。
“我、我才没有!”伊莎贝尔气愤地拍桌。
“骗人,你刚才明明抖了一下。”法兰目光如炬,怎么会错过伊莎贝尔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