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不了了。
“苏酩,”祁妙头疼道,“你弄清楚,我,”她指指自己,“我曾经可是抽了你的剑骨,还杀了你的亲人,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
苏酩目光清亮:“不,我不信你是这种人。”
祁妙语气诚恳:“真的,我真的杀了你爹。”
苏酩停顿了一会儿,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祁妙愣住。
良久,她忽的笑了一声,“这话你当年怎么不说?难道你也有什么苦衷?”
苏酩脸色陡然苍白下去,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涩声道:
“我那时,只能那样做……对不起。”
祁妙收起笑,疲惫如潮水涌上心头。
——每次回想那些往事,都格外的累。
她认真道:
“苏酩,我当年做那些事,的确并非出自本意,可做了就是做了,木已成舟,换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咱们就此恩怨相抵,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不如就这样两清,如何?”
苏酩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回道:
“好。”
说完,他将那根红绳往前递了递,姿态放的很低,几乎是在求她:
“师尊,收下它吧。”
祁妙推开他的手,摇头:
“说了要两不相欠,它是你废了半条命才拿到的,这礼太重,我不能收。”
苏酩笑得很勉强,“可是师尊——”
“以后,也别叫我师尊了。”她道,“我已经不是云渺了,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师尊。”
苏酩慢慢收拢指节,将那颗妖丹握的死紧,声音几不可闻:
“不做师徒,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
若是连这都没了,那他……便再也找不到理由见她了。
对于这个问题,祁妙也有点纠结,斟酌道:
“总之,我目前暂时还是你徒弟,事情办完后,咱俩应该不会再见,就算不小心见到了,就当不认识,你看行吗?”
听了她的话,苏酩及时垂下眼睑,堪堪遮住眸中绝望,艰难应道:
“好。”
祁妙终于满意,“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捂住胸口,小心站起来,往岸边走去。
一件墨色外衫从天而降,恰好盖在她肩上。
她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拢了拢衣襟,待到上岸后,蒸干身上的水分,将外衫叠好放在地上。
离开时,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苏酩不知何时转过了身,背影单薄,竟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祁妙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不是滋味,颔首道谢:
“多谢。”
他低声回道:“无事,师尊慢走。”
祁妙强调:“现在你才是我的师尊,不能再这样叫我。”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苏酩的嗓音略微提高了些许:
“妙妙,慢走。”
祁妙:“……”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头。
她挠挠后脑勺,蓦地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上次那个糕点,在哪里买的?”
“糕点?”
“就是你关着我的时候,送来的那个糕点。”她大大方方道,“我想有空的时候去买一点,你方便说下是哪家店吗?”
池中的苏酩安静一会儿,缓声道:
“忘了。”
好吧。
祁妙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只要是甜的,婆娑界里那个前辈应该都会爱吃,便也放平心态,没再多说,脚步轻快的离开。
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后,苏酩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了下去,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池水温热,恍惚中,他伸手想碰碰水面,却忘了还拿着那颗妖丹。
随着掌心张开,碧色珠子拽着红绳沉入水底。
他垂眼看了好一会儿,俯身捞起它,合上手心。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
细腻粉末从指间漏出,飘到池面,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池水重又变得冰寒刺骨,冷气弥漫。
苏酩浑然不觉,仔细在里面洗净了手,眉眼一片沉静。
“那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解开误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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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凌云宗吃枣药丸
◎丧失三十年优先择偶权◎
祁妙换好衣服, 重新回到女修浴场。
看到她,兰莳几人明显松了口气,问道:
“干什么去了, 这么久?”
“遇到个朋友,聊了会儿天。”她随口道, “泡好了吗?咱回去吧。”
“嗯嗯。”
待到收拾妥当,离开时,外面早已乱做一团, 来往路人皆行色匆匆。
“这是怎么了?”霜岚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恰好温潮生经过, 见到祁妙她们, 双眼一亮, 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霜岚对傲天宗弟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他还是温长离的徒弟。
不冷不热道: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浴场是你家开的?”
温潮生摸摸鼻子,离这根爆竹远了几步,凑到青珩身边:
“你听说了吗?”
青珩抱着胳膊, 兴致缺缺:“听说什么?”
温潮生正要开口,瞥见眨巴着大眼睛的元元,特意过去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随后用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 兴奋道:
“听说今天有个女变态,竟然堂而皇之潜进了男修浴场, 偷窥我师尊洗澡不说, 还偷走了我师尊的衣裳!”
青珩:“……”
霜岚:“……”
兰莳:“……”
几人齐刷刷看向祁妙, 动作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
正准备垫脚低调开溜的祁妙:“。”
她停下脚步, 做作的捂住嘴, 惊慌失措道:
“天啊,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幸好我们没遇见,真是太可怕了!”
除了温潮生与元元外,其他人眉心都狠狠跳了跳。
青珩面无表情的拎起祁妙,对温潮生道: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温潮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人“嗖”地一下,全都消失不见。
他慢慢低头,与一脸懵懂的元元大眼瞪小眼,凌乱在风中。
“……”
救命!你们还落下了个崽啊!!!
一路风风火火冲回客栈,“砰”地一声,房门关上。
祁妙蹲在墙角,几道阴影笼罩在她头顶,她瑟瑟发抖。
霜岚等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不一。
“你所谓的和朋友聊天,就是这种聊法?”青珩不可置信。
祁妙小声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青珩呵呵:“还偷了他衣裳是吧。”
祁妙无言以对。
霜岚痛心疾首:
“没想到啊,小师妹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道德在哪里?良心在哪里?影像又在哪里?!”
祁妙:“???”
“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用通灵石录下来?”霜岚捶墙,“我都准备好散播出去让傲天宗丢人了啊!”
祁妙被她的脑回路惊到,疯狂摆手:
“师姐,这事儿犯法,你会被万仙盟抓进局子里的!”
霜岚只得含恨作罢。
另一边,兰莳掰过祁妙的脸,轻蹙眉头:
“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莫非你对温长离有什么企图?”
祁妙无辜眨眼,“我对他能有什么企图,就是单纯好奇男浴场什么样,进去转了圈,结果碰巧遇见了他,真的都是误会一场。”
“真的?”她不信。
“比金子还真。”祁妙拍着胸脯道。
青珩质疑道:“衣裳又是怎么回事?碰巧遇见怎么会拿人家衣服,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一切却都已在不言中。
什么情况下,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会去偷窥别人洗澡,还特意偷人家衣服?
排除她真的是个变态以外,真相只有一个。
思及此处,众人眼神都变了。
下一刻,几近凝固的空气中,祁妙目光凶恶,阴沉沉地开口:
“不瞒你们说,我和温长离有过节,看他很不顺眼,所以才打算趁这个机会狠狠报复他,让这个狗东西当众裸奔,最低丧失三十年优先择偶权!”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具都沉默下去。
那些刚萌生出来的绯色猜想,全都“砰”地一声,碎成了渣渣。
霜岚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
“小师妹,你报复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别人家修士打击报复:
投毒,暗杀,作法扎小人儿。
她家小师妹打击报复:
趁对方洗澡悄悄偷走他衣服,试图让他裸奔。
就……放眼整个修仙界,都很炸裂。
霜岚捂住脸,自我安慰:
不是变态就好,不是变态就好。
孩子傻点没关系,心理健康最重要。
“他不会被发现是你吧?”青珩难得有些害怕,“到时候咱们宗门的名声就全毁了。”
“不会的,我特意蒙着头打的,他没看见我的脸。”祁妙邀功似的回道。
青珩:“……打?”
祁妙昂首挺胸:“对,我打了他。”
一旁的霜岚肃容道:“人家可是一宗之主,你就这么把他打了?实在是——”
她咧开嘴,用力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啊!”
“当时他刚好全无防备,”祁妙握拳一砸胸口,慷慨激昂,“这种情况下,不打简直不是凌云人!”
看着神采飞扬的两人,青珩抽了抽嘴角。
她究竟都有一群什么样的同门啊。
大师姐沉迷和对家宗门飚飞舟。
小师妹把对家宗主偷的裤衩都不剩,还一顿蒙头乱揍。
从上到下,没一个靠谱。
她一阵心累,试图在兰莳身上找到认同感。
兰莳……
兰莳满脸欣慰地鼓掌,语带骄傲:“我家妙妙真厉害!”
青珩:“。”
凌云宗迟早要完蛋。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
她开始寻找元元的身影。
——除了兰莳与祁妙、苏酩三人以外,凌云宗没人知道元元的真实身份,都只当她是兰莳家中小辈,特意一起带来凌云修习。
算是凌云宗目前年纪最小的弟子。
“等等,”青珩环顾一圈,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震惊道,“元元呢?”
她们那么大一个元元呢???
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晃着少年衣袖,兴致勃勃:
“我要吃糖葫芦!”
温潮生满脸呆滞,拿钱的手在颤抖:
“可你刚刚才吃了一个烧饼两份糖糕四个包子五个猪蹄六只烤鸭,凌云宗果然恐怖如斯,连幼崽都这么非同一般。”
元元对手指,嘟嘴道:“姑姑和妙妙姐姐说了,我还在长身体,偶尔多吃点正常。”
温潮生要哭了:
“凌云宗的客栈到底在哪儿啊?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破产了……”
“混账,你不去抓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蓦地,温长离从前方大步走来,见到温潮生牵着的元元,条件反射的眉头收紧,离远了几步:
“这孩子你从哪里偷来的?赶紧送走。”
温潮生仿佛见到了救星。
他二话不说,以秒速将元元塞给温长离:
“师尊,我现在就去抓人!她就交给你了!”
说罢,拔腿就跑。
整个过程非常之快,不过一眨眼,他就没了踪影。
留在原地的温长离:“……”
他僵硬的低下脖颈,与怀里的小女孩对上视线。
元元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甜甜的对他笑,“你好呀。”
温长离手一抖,差点当场把她摔下去。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温、潮、生!”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孽徒逐出师门!
“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元元被他的表情吓到,眼里立时蓄了泪,“我害怕。”
闻言,温长离把她放在地上,一连后退几步,干脆道:
“你给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本座可没功夫管你。”
元元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呜呜你还凶我……”
温长离睁大眼睛与她争辩:“我没有。”
元元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你还瞪我……”
温长离气急败坏转过身,“随便你,本座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说罢,他抬脚离开。
四周一阵窃窃私语。
“天啊,居然当街抛弃自己的孩子?就该把他抓起来!”
“真是作孽,那孩子哭得这么伤心,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等等,这不是傲天宗的宗主吗?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温长离:“……”
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周围的路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他当即拔高声音,呵斥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观群众如鸟兽散去。
稚童的哭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温长离挣扎了一会儿,用力一闭眼,还是认命的走回去。
“别哭了。”
元元坐在地上继续抽泣。
温长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些:“别哭了行不行?”
元元不理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把这个该死的眼泪收起来?”
“呜呜呜糖葫芦,我想吃糖葫芦。”元元终于哽咽着开口,“甜甜的,红红的糖葫芦,谢谢。”
温长离:“……”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