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不想看到殿下那副为己消沉的模样了。
就在此时，天子殿的医官又派了人来：“欢言大人，乐言大人，我们大人派我来问一句，可还有药？还有一批受伤的阴差没有得到药，太子殿下正说要将他们全部杀掉。”
青虞转眼看向乐言：“别犹豫了！”
乐言紧紧咬住后牙槽，半天才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青虞：平平无奇撒血机
第55章 破局（上）
乐言取了青虞小半碗血。
担心她承受不住，乐言还特意用找了些滋补气血的丹药让她吃下。
欢言一直跟在一旁，时不时问上两句：“这会不会不太好啊，到时候殿下问起来，我们该如何解释……”
“不用告诉他。”青虞替鬼婆婆包扎好伤口，清理干净她身上的血迹，又说：“这点血我还是承受得住的。”
“什么承受得住？”应淮推门而入，看着几人问出声。
他忙了整整一天，如今好不容易将局势控制下来，这才得空回来一趟。
应淮回来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内室。他本以为青虞呆在屋内，没想到迎接他的只是满室的寂静。
他没做多想，快步来到欢言乐言的炼丹房，果然听见青虞的声音。
待他走近，恰好听见青虞说什么“承受得住。”
欢言被吓一哆嗦，他看向门边，结巴道：“殿……殿下回来了。”
乐言也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瞟向一旁的瓷碗。
应淮只推开门，便闻到了空气中那淡淡的一丝血腥味。
他猛然看向青虞，几个大步走到她跟前，急道：“你做了什么？”
他抓住青虞的手，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心疼地说：“你又做傻事了是不是？”
欢言和乐言站在一旁不敢吱声，青虞看了他们一眼，回握住应淮的手，说：“没关系的。只是一点血，对我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可是……”应淮还想再说，却被青虞打断。
“我只是损失了一点血，但获救的却是整个酆都城的百姓，这样不好吗？”
她替他擦掉脸上蹭上的血迹，又说：“你曾经跟我说，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别人，我不希望自己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应淮看着她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丹炉，问：“如今炼的是什么药？”
乐言收好周围的工具，说：“是补气丹。如今殿内剩余的药草不多，能大量做的只有补气丹了。”
他看向丹炉，又往里面注入一道灵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青虞，说：“这补气丹内加了青姑娘的血，可以除去那些魂灵体内的血魔咒。之前我们已经找了一名受伤的阴差做了试验，确认可行后这才开始做的。”
“辛苦了。”应淮看向二人，朝他们笑笑：“倘若能平安渡过此次风波，便让云凡带着你俩四处游历一番吧。”
“真的？”欢言激动道，刚刚的战战兢兢也荡然无存，“那可以尝到好多美食了！”
乐言看了一眼欢言，温声答着好。
*
酆都城内的情况并不乐观，是以在欢言乐言将丹药炼好以后，应淮又匆匆离开了。
临行前，他不顾青虞的阻拦，又向她渡了些灵力。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想将她带在身边，可又怕刀剑无眼伤到了她；可让她呆在阎王殿他也不能宽心，总怕她又想为了帮助自己做出一些傻事。
但此次的丹药很有效果。
不仅因为数量足够，还因为青虞的血，让丹药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失控的局面得到了控制，最先服下丹药的一批百姓，已经自发开始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仅短短一天，原本混乱的酆都城，开始变得秩序井然。
应洵跟在应淮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的众人齐心协力清理着破坏的建筑，感慨道：“幸好哥的身边还有青虞，不然就真的没办法救下这些人了。”
应淮没有接话，他的拇指一直搭在剑柄上，时不时敲击两下。
云凡看向地府入口，卞城王这两日一直驻守在外，按应淮所说，将人界来的亡灵暂时安置在外。
想了想他问：“再过两日是不是就能安排亡灵们轮回转世了。”
“还不是时候。”应淮回道。
他与孑然交手这么多次，也算对他有所了解。此次扰乱地府不成，势必还会想别的办法。
而暂时安置在地府之外的亡灵，是福是祸，尚不得知。
“那我们……”云凡还未问完，应淮便转头看向应洵：“天界有消息吗？”
应洵答说：“人界大乱。不少邪魔妖道也趁此机会四处作乱。除了派往地府的天兵天将，天界其余兵将皆被派至人间各地。人界那些修仙门派也派出了不少人，但依然阻止不了邪灵的大肆破坏。”
应淮冷声道：“那就快了。”
孑然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地府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先是在人间挑起动乱，让邪魔妖道误认为有一杯羹可分，将原本混乱的局面搅得一塌糊涂，逼得天界不得不出手。
然后开始在地府暗自组建他的势力，让应淮行事更加被动。
如此一来，他便掌握了最大优势，势必要给应淮致命一击。
应洵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追问道：“什么快了？”
云凡握紧了剑柄没有接话。
*
此时此刻，阎王殿内，青虞换回真身，正盘踞在一串佛珠之上。
而这串佛珠，正是应淮人界的母亲--许寄柔送给她的。
前两日她送鬼婆婆回家，也顺便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
自从那日万鬼窟救出应淮以后，她就一直宿在阎王殿没有回来过。若不是送鬼婆婆回家，她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一趟。
青虞推开院门，缓缓走进屋内。
屋内仍是她离开之前的样子。
临走时被她匆忙踢倒的矮凳，如今就斜斜地依靠在柜子旁。桌子、柜子、连同梳妆台前，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青虞想起之前，偶尔离开地府三五日，回来的时候屋内总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那时她还有些疑惑，如今想来，应该都是应淮在默默帮她吧。
她环顾一周，将屋内简单收拾一番后打算离开，视线扫过床幔时，注意到被她放在枕边的那串佛珠。
青虞没作多想，拾起佛珠收至囊中，带着它回了阎王殿。
这两日应淮都没有回来，欢言乐言也去了临时医馆帮忙，于是偌大的阎王殿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实在无聊，应淮房里的书她也没多大的兴趣，于是这串佛珠便成了她平日里的消遣。
她近来皆以真身休憩，今日许是有些乏了，忘记将佛珠收捡好，于是歇下时正巧在佛珠上方。
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了内丹魂灵变弱，竟意外被拉扯进一个漆黑的空间里。
青虞有一瞬的慌神，这些日子众人皆在提及孑然，她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入孑然的陷阱，让应淮为难。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试图找出突破口。
突然，前方不远处现出一点光亮。
青虞犹豫几许，还是挪动脚步慢慢靠近。但那点光却越来越亮，令青虞不得不抬手遮挡住视线，将脸别向一旁。
等到光亮慢慢淡去，青虞才缓缓放下手臂看向前方。
“怎么会是您！”
*
应淮回来时已是深夜。
他和应洵又在城内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应洵知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和云凡商量以后，左推右搡地让他今夜好好睡上一觉。
应淮有些无奈，但他确实也有些累了。
面对两人的好意他没有拒绝，简单交代一番后便飞奔回了阎王殿。
内室的冥灯还亮着，应淮压低了脚步声，轻轻推门进了屋。
青虞手扶着额，正倚在桌旁打着瞌睡，听到推门声，瞬间惊醒看向门边。
看清来人后，她倏地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语气中也带了些欢欣：“回来了！”
应淮顺势牵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说：“嗯，把你吵醒了。”
青虞摇了摇头，伸出另一只手回抱住他，说：“我白日里睡得太多了，也不困，就是想眯一会儿再等等你。”
应淮揽住她，肩头的骨骼似乎更清晰了些。
自她献出内丹以来，再化为人形时就比以前瘦了不少。养了这么些日子，不仅没有养回来，反倒更瘦了。
他松开青虞，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怎么越来越瘦了？等此次风波过去，一定要好好给你补补。”
青虞的唇角漾起了微笑，她双手环住应淮，头贴在他的胸前，软声道：“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不守信用。”
应淮笑意琅琅，他抚上青虞的鬓发，说：“不会。”
或许真的是因为忙碌了太久，应淮简单梳洗后就沉沉睡去。
青虞躺在他的身边，指尖隔着空气，慢慢描摹着他的轮廓。
可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从太上老君那里捡回了一条命，本以为熬过这段时期就可以陪伴他到老，没想到终究只是一场奢望。
她含着笑看着应淮，视线渐渐模糊。
她抬手拂去脸上的泪，凑过身，轻轻在他唇上落了个吻。
青虞没有停留太久，她回过身，起身走向了浴室。
约一刻钟以后，青虞刚稳定情绪推门出去，门外却突然一阵脚步声。
应淮闻声而起，看到青虞有些红肿的眼睛不由得询问：“你怎么了？”
青虞朝他笑了笑，“没事，刚刚水进眼睛里了。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应淮没作多想，也自然忽略了唇上那淡淡的咸味。
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门边。
刚打开门，门外一名神色匆匆的阴差便跪了下来：
“孑然，孑然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破局（中）
应淮离开了。
临走前，他看着身后的青虞，始终放心不下。
他抬手结印，给卧房内加了一道结界。
“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呆在房里等我好吗？”
青虞站在门边，微笑地看着他，说：“你放心去吧。”
应淮拥上她，轻轻在她额间落了一个吻：“等我。”
他的身上仍带着那丝似有若无的药香，青虞留恋般地看着他，似乎想将他的眉眼轮廓一一刻进心里。
应淮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然后迅速转身走出了门外。
当应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青虞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她退坐到床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半晌，她起身走到铜镜前，拿出这些年她唯一拥有的一盒口脂，点在唇上。
这盒口脂还是前些时候，幸娘在集市非要拉着她买的。
那日她恰好从集市路过，碰上幸娘正在胭脂铺前挑选。
本是想打个招呼就离开，但幸娘却叫住了她，想让她给些建议。
可青虞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只在人界看到邻居家的小女儿用过，一时间也做不了评价。
幸娘闻言，说：“难怪在地府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上过妆。虽说你在阎王殿当差，但总归是个女子，别的女子有的你也该有。”
她挑挑拣拣后选了一款枫叶砖红的口脂递给青虞:“你皮肤白，这个颜色最是适合你不过了，试试。”
青虞拗不过幸娘，任凭她替自己上妆。
老板娘看着青虞不住的夸赞：“青大人本就长得漂亮，如今不过是点涂了一点口脂，便更加动人，也不知以后到底谁能有幸娶到青大人。”
幸娘也连声附和：“可不是嘛。”
青虞被说得脸上浮上一片红霞，最终买下了那盒口脂。
而如今，青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唇上的胭脂衬得她的面容更加惨白。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抬手抚上铜镜，指尖点上镜中的红唇，说：“这一生，得所爱，倒也足矣。”
她站起身，径直穿过应淮设下的结界，缓缓走出门外。
*
应淮跟着阴差，快步来到城楼之上。
应洵和云凡见他出现，急忙汇报情况：“一个时辰以前，孑然开始在城内各地发出讯号。但每一次都是我们刚刚派人赶往，第二处讯号又出现了。”
应淮没有接话，这是孑然向来爱用的把戏。
他深谙人心，目的就是为了击垮众人的心态，先灭掉一部分士气。
“现在该怎么做？”应洵问。
应淮看向天际，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说：“等。”
未等应洵追问，他朝着云凡吩咐道：“传令下去，城内所有百姓，迅速退到城楼往后。”
“那些伤者呢？他们怎么办？”云凡问。
“一并转移，越快越好。”
“是。”
云凡迅速将应淮的要求安排下去。
城内百姓早就在孑然递出第一个讯号时便惶惶不安，如今更甚。
现在应淮发了话，个个顾不上收拾家中的金银细软，携上身边的人快步往城楼之后跑去。
应洵看着城楼下慌乱的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自小活在天帝天后的庇佑之下，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世人为何这般惧怕死亡。
因为心中有牵挂，所以才要努力活下去。
他转头看向应淮，不由得愣了愣。
在他眼里，他哥一直无所不能，就算遇到了困难，也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今日竟在他脸上难得见到了担忧。
他问：“哥，有胜算吗？”
应淮盯着楼下慢慢撤退的百姓，久久才答：“有没有胜算都避免不了这一战不是么，倒不如背水一战，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好一个你死我活。”孑然的声音在空中乍然响起。
还未退到城楼以后的百姓瞬间开始慌乱，原本有序地的队伍也开始混乱起来。
协助撤退的阴差提高声音呵斥道：“有序撤退！”
应淮抬眼看向四周，冷声道：“阁下既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而来，又何必躲躲藏藏故弄玄虚。”
“诶，老朋友见面，自然是要先送上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孑然从城楼前方不远处的空中缓缓现身，一身紫色锦衣衬得他气质更加邪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