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宋春汐身边坐下。
马车起行了,她仍没有醒,霍云发现云冠歪了。
刚才宋春汐一直嫌弃云冠重,结果到了车上也不摘,竟然还戴着睡着,也不知该不该说她傻,他摇摇头,伸手去帮她摘掉云冠。
此事不难,就是她的发髻被压制许久,等云冠一除,立时乱了,几缕青丝溜出来在她头顶东倒西歪,但这并没有减损一丝丽色,反倒添了几分可爱。
霍云目光从那乱发挪到唇上,而后俯身亲上去。
他之前已经憋了许久,怕弄花她的妆,现在当然再没有顾忌。
唇舌被狠狠蹂-躏,睡得再死也得被惊醒,宋春汐只觉透不过气,鼻子里哼了几声,而后一掌拍在霍云肩头:“你差点吓死我了!”
要不是熟悉他的味道,熟悉他的唇,她真以为自己在被侵犯。
眼睛水汪汪的,确实像被吓到了,他指腹轻抚她唇角:“谁让你睡这么沉?”
只是沉他也不会亲,或许该说谁让她睡那么好看。
他眼里有欣赏之意,宋春汐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她是第一次被吻醒的,他最近似乎真的挺喜欢她的唇,她的身子,完全超过了以前,不过这还是不能解释他有那么一段时间从不碰她。
宋春汐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左右前后皆是马车,纹丝不动,宋春汐摇头:“圣上应该让工部多修几条路才是,不然逢年过节就堵,太麻烦。”
霍云道:“修路更麻烦。”
京城拥堵的问题多少年了,自前朝就已经开始,然而两百年过去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修路,可见修路之艰难。
“得把百姓先迁移才能拓宽道路,不说圣上愿不愿意,首先聚贤街那一带的百姓便不赞同,这意味着他们的商铺,酒楼,甚至是家都要被摧毁,其次也没有哪个官员……”
徐钝的望江楼就在聚贤街上,宋春汐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确实不容易。”
霍云其实说话的意愿并不强烈,他只想继续亲吻。
两人耳鬓厮磨许久,宋春汐感觉有些累了,靠在他怀里。
深紫色的官袍上酒味很不浓烈,她轻轻嗅了嗅,惊讶道:“难道今儿昌王没灌你酒?母亲走时还当你会喝醉呢。”
“昌王是被瑞王拦住了。”
又是瑞王。
宋春汐道:“我在太皇太后那里也看见他了,婆母的意思,太皇太后很喜欢瑞王,那是她的亲孙儿,不过瑞王能出面劝昌王,勇气可嘉。”
确实挺有勇气,别的藩王可没有出来劝的,大概都被昌王弄怕了。
只是……
其实昌王还没到更过分的那一步,不然总有其他官员会来劝解,他自己也想好了对策,所以瑞王的举动十分的出乎意料。
宋春汐除了瑞王,还很关心天子,天子是跟霍云一起失踪的:“瑞王跟圣上生得可像?”
“七八分像。”
那天子也十分俊秀了,宋春汐有些后怕,如果她没有做那个梦,天子这样的明君多半也是十死九生,他还没有娶妻,没有子嗣,何其凄惨!
霍云好歹还有她。
说来也是奇怪,梦的那个她没有做梦,不能预知,可竟没有跟霍云和离,甚至在他失踪后还一直等着他。
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按照计划,她肯定是要和离的,不知梦里为何没有?
宋春汐想着,抬头瞅了霍云一眼。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容貌都无可挑剔,又是二十出头正当韶华的年纪,身居高位,气势凌云。光从容貌,权势这两点比,京城的年轻一辈确实无出其右,可他终究不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夫婿……
如果是她,顶多看在婆母的份上,等个半年吧。
时间久了,怕是不能坚持的。
作者有话说:
霍云:半年???你要不再好好想想?
宋春汐:半个月?
霍云:……
第24章 强扭的瓜不甜。
太皇太后寿诞之后, 其他藩王自觉地都回了封地,剩下两位,瑞王, 昌王还留在京城。
瑞王是因为太皇太后挽留, 昌王是出于厚脸皮。
得知他还在,太皇太后大发雷霆,让秦P立刻赶昌王出城。
昌王在秦P面前装样:“圣上, 臣其实是为圣上考虑, 臣侄儿还在, 臣若是走的话,会惹人非议啊, 文武百官会说圣上没有做到一视同仁。”
秦P大致也了解昌王了,昌王并非无理取闹之徒, 他表面上是无法无天,胡作妄为,但济州百姓并无怨言, 朝中直臣譬如宋仁章等也不曾弹劾过昌王。在他看来, 这位三叔的性子更似个孩子,做得事让人头疼但并不会危害大燕,只是,他也不能纵容昌王。
昌王在的这阵子,皇祖母真是遭罪了, 如此下去恐折皇祖母的寿命,秦P沉下脸道:“皇叔若不想被押解去济州的话,朕劝你速速离去。”
多日来都不曾见秦P动怒, 昌王反倒一笑:“圣上真下得去手?若臣违抗呢?”
“违令者, 斩!”秦P喝道, “王乔!”
王乔是禁军统领,闻言立刻走入殿内。
他带了十位禁军,个个身材魁梧,手持长剑。
“看着他收拾行李,申时之前若不出宫,立时斩首。”秦P下令之后便欲离开。
昌王这才感觉秦P的认真,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啊,阿P,好啊!”
为何要夸好?秦P惊讶地回过身。
昌王道:“如果圣上对谁都能像对臣一样,臣就放心了。”他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给秦P磕了三个头,“臣给圣上添麻烦了,臣这就离开,不过圣上,您一定要记得臣说过的话,臣真是为了您好啊!”
秦P:“……”
听闻昌王已经出了京城,太皇太后抚着胸口吐了口浊气出来,以后哪怕要死了,她也不会再召昌王入京,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昌王!
张嬷嬷见状,忙又找了救心丸出来。
“您可以安心了。”
太皇太后服下药丸:“还不能。”她吩咐张嬷嬷,“请阿P晚上来慈安宫用膳。”
“是。”张嬷嬷添了一句,“瑞王殿下呢?”
“他昨日喝酒伤了身子,让他歇着吧。”
“是。”
就算没有太皇太后相请,秦P得空也会陪皇祖母用膳,是以傍晚,他便从延和殿直接过来了。
太皇太后瞧着秦P略微瘦削的脸颊,关切地道:“你别什么都学你父亲,你父亲便是没有节制,宵衣旰食,才会得了重病。社稷要紧,你的龙体更要紧,若是龙体亏虚,群龙无首,到时如何呢?你不能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祖母连续失去了丈夫,儿子,很是悲痛,秦P忙道:“孙儿往后一定注意,不让您担心。”
太皇太后点点头,而后一笑:“阿P,你可知你如此沉溺朝政之事,是为何?”
秦P道:“孙儿是谨遵父皇教诲,将天下百姓……”
“哎呀,”太皇太后摆手打断他,“你是因为没有立后,等你有了妻子,你就会改了,往后又有龙子龙女,你自然会愿意往内宫跑。只要选个身子康健的皇后,不像你母后这般早逝,你就不会学你父皇了。”
原来说这些全是为了封后,秦P一阵沉默。
他一直都知道皇祖母想要他娶李瑶,只不过当时父皇尚在世,不管娶不娶,一切都由父皇做主,用不着他出面,可谁想到父皇竟英年早逝。
而今这件事终于要由他来决定了。
秦P道:“孙儿暂时不想考虑终身大事……再等一年半载吧,好让朕对父皇多尽孝心。”
太皇太后不解:“你封后才是对你父皇尽孝啊,不然你父皇在天之灵,恐怕会担心皇家的子嗣。阿P,你二十一了,你不着急,官员们也着急,百姓们都在纷纷议论,猜测你会封谁为后。你知道,太子是国本,无本不立,你应该尽快成亲,给大家一个交代!”
语气里隐隐已带了压迫之意。
秦P见拖延不成,只得道:“容孙儿再考虑考虑,这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皇后是现成的,怎么不是一蹴而就?太皇太后扬声道:“阿P,阿瑶难道不配你吗?你与她青梅竹马,都清楚对方的底细,再没有比阿瑶更好的人选。”
这简直就是在命令了,秦P额角微微出汗。
他的这位皇祖母,陪伴了三代帝王,除了皇祖父外,他跟父皇都是在皇祖母的注视下登基的,是以他天生地对皇祖母有些敬畏,所以父皇驾崩后,皇祖母在今年又开始召李瑶入宫时,他没有阻止。
说不出口,也怕伤皇祖母的心,只是这样拖着,终究是到了尽头。
秦P的手指在袖中握紧,声音有些低哑,仿佛嗓子是被堵住了:“请恕孙儿不能封李姑娘为后。”
“什么!”太皇太后此前是有预感,可没料到他竟然真的说出口,“阿瑶有何不好?你为何不肯?”她脸色微沉,“总得有个理由吧?”
秦P清一清嗓子:“孙儿不喜欢她。”
“为什么?她哪里不好?”
“没有不好,孙儿只是……”
“只是什么?”太皇太后大袖一挥,扬起阵风,往前跨了一大步道,“阿P,你糊涂啊!历代帝王封后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只有合不合适,阿瑶便合适你,她除了精通琴棋书画外,也可以听你谈论国事,为你分忧,她甚至学了医理,你若不满意,我还可以让她学别的。”她声音渐渐柔和,将手搭在秦P肩头,“阿瑶会是个合格的皇后的,你心里清楚。”
秦P身子微微一摇,额头的汗忽地滴落。
看他汗津津的样子,太皇太后嘴角微扬,取出手帕给他擦汗:“阿P,我岂会害你呢?当初你刚出生,我便让你父皇立了你为太子啊。”
仿佛他之前的太子之位是皇祖母给予的一样。
可父皇是个有主见的帝王,不然皇祖母也不至于要在父皇驾崩之后来为难自己。
秦P闭了闭眼睛:“请皇祖母责罚!”
“你……”太皇太后大怒,她说得这些道理,他听不明白吗?她实在不知道这孙儿为何不肯娶李瑶。
喜欢,呵,太皇太后心想,也没见他喜欢哪个女子。
他若能说一个出来也罢了!
分明是不肯听令于她,太皇太后拂袖去了侧殿。
这顿晚膳是不可能再吃了,秦P转身离开慈安宫。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好似是什么大件的瓷器被打碎。
皇祖母气得狠了吧?
可他真不想勉强自己娶李瑶,李瑶没什么不好,但若是他娶了,只怕会对不住她。李瑶应该嫁一个能真心欣赏她,喜欢她的公子。再者,李家也不该再出一个皇后了,他的舅祖父其实哪有能力胜任江宁布政使,父皇当年已经给予李家太多,所以父皇也不想他立李瑶为后。
秦P挺了挺腰板,大步走向延和殿。
太皇太后没吃饭,次日便卧床不起。
瑞王秦r忙来探望。
“昨日发生什么了?昨日白天还见祖母好好的。”
张嬷嬷叹一声:“奴不好说,请您稍后,奴问问娘娘可愿见您。”
秦r便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张嬷嬷请他进去。
太皇太后并没有真的病了,只是气得没有胃口,瞧见瑞王,跟孩子般的委屈,哭诉道:“阿r啊,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跟谁说话,阿P已经不待见我这个祖母了!”
秦r惊讶:“祖母,您是不是误会圣上了?圣上性子这般温和宽厚,怎么会如此对您?”
再温和宽厚也是帝王,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太皇太后道:“我替他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皇后,满京城都没有能越过她的,可阿P不愿……若是他生母去得早,我哪里要操这份心?我一心为他,他却不领情。”
秦r了悟:“您是说那位李姑娘吧,我昨日见过她,确实十分出色,不过圣上可能也有自己的理由。祖母,要不我去劝劝他吧?”
“他岂会听你,还是别费心了!”
但秦r仍然去了延和殿。
秦P赐座。
“祖母昨日没用晚膳,今日有些不适,臣去看过了。”
秦P知道与自己有关,问道:“可有大碍?”
“无碍,只是心病。”秦r将太皇太后的话一五一十告诉秦P,“我知道圣上娶妻有自己的准则,只是祖母确实是一片心意,圣上态度或许应该柔和一些,这样祖母便不会太过生气了。”
他竟全数告知,秦P有些意外:“多谢堂兄提醒,我确实是不够委婉。”
秦r一笑:“父亲在世时常提起祖母,说祖母的脾气其实像孩子,圣上要学会哄哄祖母才行。”他道,“等会臣帮圣上先去哄一哄,这样圣上再见到祖母时也会轻松一些。”
“多谢。”秦P说了两次感谢。
秦r瞧了一眼御桌上堆满的奏疏:“臣告退了,不耽误圣上,不过圣上是该注意身体,哪怕不是为自己,为天下百姓您也得保重。”
他原本就生得清俊出尘,此时温柔地关切一句,真让人觉得暖心,秦P起身相送:“劳烦堂兄了。”素未谋面的人,竟要让他为自己跟祖母的事而费心,他有些抱歉。
秦r躬一躬身,退出了延和殿。
太监范洪常陪伴秦r左右,帮他管理文书,印玺等物,惊讶道:“瑞王殿下原来这般热心,奴婢真没想到……如今看来,幸好太皇太后娘娘挽留他,有他在,能缓和下圣上跟娘娘的关系。”
秦P若有所悟:“难怪津州的百姓都对他赞颂不已。”
许是他很会为百姓着想,可惜藩王身份,不能封官,光是治理一个津州有些大材小用。
然而秦r并没有立刻去慈安宫,而是等到傍晚,带着一盘焦鸡去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幼时是在扬州长大的,这道焦鸡原是扬州一位官员家的秘传美食,后来才泄露出去,太皇太后便喜欢吃焦鸡,闻到香味就感觉饥肠辘辘了。
张嬷嬷又再次惊讶:“瑞王殿下竟然知道您的喜好。”
“定是阔儿告诉他的,阔儿从来都很孝顺。”太皇太后想起次子,眼眶又不免发红。
三个儿子里,次子是最明白她的,每回她想做什么,想吃什么,他都能提前预知,帮她安排,可惜啊,她这个母亲没有办法帮他,谁让他是次子呢。
“祖母,您多少吃一点吧,你若是病重了,圣上定会无心朝政,可大燕百姓都指望着圣上呢。”秦r将焦鸡放在桌案上,“孙儿陪您一起吃如何?”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他不是一直在延和殿吗,哪里就无心朝政了?”
秦r道:“我去拜见圣上时,圣上懊悔不已,与我说,他虽非故意忤逆,可到底伤了您的心,如今也不知如何弥补,圣上很是彷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皇太后愤然道,“我是不想再见他了。”